首發：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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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監帶酒好像不太合適吧。」
靜的秘書埃迪娜瞥了眼她放在提籃中的餐點與酒杯，口氣冰冷中透著苛責。
瑪莉耶眨了眨眼，指尖撫上周家農場剛釀好的月光酒──滋味上與井底酒吧的巴哈杜爾珍藏酒各有千秋，且一樣的濃烈。周文義說這是他最自豪的酒，他將最好的酒留給了她。而她正要將最好的酒帶給她最重要的賓客。
「想突破對方的心防，酒可是好東西呢。」
「好吧，我想這邊可以為你破例，他始終不願意向我們交代任何事情，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要和你談。」
「嗯～我想其中的差別大概在於，有沒有把對方視為人對待吧。」
「對一個親屬被他們所殺害的人來說，這番話是有點刺耳呢。」
埃迪娜的腳步未停，眼神筆直望向前方。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YhX1Zvwt
瑪莉耶知道她正盡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緒。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hj0j4Wb4
是的，瑪莉耶的家人都不在這座星球上。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BwsXGCQ7
所以她才能說著風涼話，帶上最好的酒，用像是會情郎的心情走進那間地牢，思考如何把對方灌得爛醉，好套出她要的話。
「要說在戰爭中失去親人，我想雙方都是一樣的吧。」
那扇門就在眼前了，瑪莉耶望向埃迪娜。平緩而堅定地說，「我的人殺了他兩個同伴，我親手把那些人的遺物交給了他。他恨我就如同你恨他，但我得讓他相信我。」
埃迪娜頓了頓，她正刷過一層層嚴格的生體認證。
「我想人類很容易適應被恨這件事，但我們更希望知道為什麼。」
「我也這麼想，也許仇恨來自更遠之前。畢竟人類很難放下來自歷史與先祖的屈辱與憎恨。」
而她正要搞清楚這一切。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0tKuk508
厚重的門在她眼前敞開，她的俘虜就坐在之前那個位置上，冰冷的黑眸直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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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對他們很有影響力。」
門在瑪莉耶身後關上了。俘虜瞥了眼瑪莉耶手上的提籃，用帶著口音的聯盟通用語開口。
「真是心有靈犀呢，我今天也正想來見你。」
這是她從他口中得到的第二句話，值得紀念。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eYECM9we
瑪莉耶翩然一笑，落落大方地在她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聽見她的話，男人很不捧場地翻了個白眼。
「畢竟你是這裡僅有講話不會讓人憤怒的人。」
「是句充滿個人風格的恭維呢，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她將酒和下酒菜放到桌上，「講正事的時候不享用點什麼，不就太寂寞了嗎？雖然你應該吃過晚餐了，但牢房裡的飲食總是比不上地方佳餚吧，嚐點好吃的。」
「你真的很有影響力。」看著幾乎可以說是奢侈品的小菜，男人又重複了一次，「吃的就不用了，給我酒就好。」
來到海西尼亞後，瑪莉耶還不曾為人這麼服務過，但她的俘虜今天心情不錯，她得把握機會。王儲站起身，將香醇的酒液注入漂亮的酒杯裡，私釀酒的芳香很快盈了出來。
瑪莉耶傾身，將酒杯遞到她的階下囚面前，「請用。」搭配她引以為傲的甜美笑容。
男人望著她，接過酒杯，率先喝了一口：
「所以，你們是從哪來的？」
瑪莉耶眨了眨眼，她跟著啜了一口酒，感覺烈酒的溫暖很快在體內盪開。
「你是指我和我的同伴，還是這些市民呢？」
「就從你開始吧。」
想要理解彼此對建立友誼關係是個很好的開始，瑪莉耶愉快地輕笑出聲：「那麼，請容我慎重地向你介紹我的家鄉。」
瑪莉耶談起她的故鄉。蜂巢王廷所統治的藍星豐饒而美麗，住著一群樂於分享愛與善意的人。她是國王的女兒，未來的王儲。為了證明自己比其他繼承人更有資格繼承父王的位置，她開始了她的巡禮。海西尼亞的長青市是她的第一站，她喜歡這顆星球，這顆星球帶給她的每個驚喜都令她期待萬分。
「所以，你還真的很有影響力。」
聽完了她的故事，俘虜這麼說。
「嗯，我希望我遇到的人可以更好，包括你。而我來到這顆星球收到的第一個請求，是保護這邊的人，他們認為他們被襲擊了。但我想對你來說，他們才是入侵者，對嗎？」
「對我和我們來說，你們都是聯盟。」
俘虜的眼裡滿是憎惡，毫不掩飾。瑪莉耶微微傾首，臉上仍然帶笑，彷彿那股憎惡的目標與她無關。
「老實說，我也不喜歡聯盟的人，畢竟他們總是多管閒事。我的星球也是因為距離聯盟夠遠，才能倖免於他們的染指。」
──聯盟在ＮＨＰ的規範上實在囉嗦得很，瑪莉耶心想，卻見俘虜皺緊了眉頭，眼神不善地看著她。
「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你們這些兩隻手、兩隻腳的生物。」
「你不也是嗎？」
「我幾乎希望我不是。」
「你不喜歡你自己嗎？你的模樣，你的出身？」
「當你知道自己的種族幾乎毀掉一整個森林，以及你生存下來的原因只是被他們遺忘在這，屆時你也會討厭自己的種族。」
「所以你對這顆星球抱持著愧疚感，希望贖罪，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瑪莉耶拼湊著她所知的情報，說到被遺忘在這顆星球上，桑德斯也是如此。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i8mR7g0d
那些劫掠者用的機甲又顯然都是當年那場戰爭的遺留物，她很快有所推論。
然而俘虜搖了搖頭。
「不，我只是想保護我們的人而已。」
「你說先動手的不是你們，我可以問問是誰先動的手嗎？」
「我們的人觀察你們很久了。我們都很恐慌，「他們」又回來了，怕他們做出相同的事情。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甚麼都沒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戰爭，所以也不願花太多功夫在這片土地上。然後，攻擊就開始了，我們派到這裡的偵查小隊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被屠殺殆盡。」
「你是指我──我們，還是有其他人？」
「我要很不樂意的承認，我們從來沒有確認過是誰將我們偵查小隊屠殺殆盡。但這片土地上面一直都只有你們存在。」
「那麼，我也分享一個我還沒時間去證實的情報吧。我們會接受保護長青市的請求，是因為他們聲稱，他們有許多村莊遭到劫掠者屠村──」
瑪莉耶可以接受任何可能。如果靜的保證為真，她轄下從未有過機甲出外襲擊任何人，屠村的也可能是那些失控的機器人。然而男人卻突然提高了音量。
「這是戰爭，我們受到攻擊、我們還擊！」
「所以放火燒村莊的是你們？」
對面沒有傳來任何回答，這該是默認吧。瑪莉耶想起埃迪娜瞪著大門的眼神，她的憎惡與他的憎惡，或許都只是一場誤會。
所以她才坐在這裡。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GtW5EvulW
瑪莉耶注視對方因情緒而起伏的胸口，不疾不徐地開口。
「事實上在抓到你之後，我們還遇到了其他的敵人。他們看來跟你們不同夥──他們自稱聯盟，襲擊了現在住在星球上的這些人。我從他們手中救下了周家農場的人，所以我們現在才有這瓶酒喝。你願意聽我談談當時的經過，放進你的認知中嗎？」
似乎稍微冷靜了下來的俘虜望著她。
「──機械們，它是我們的另一場戰爭。」
「那也是我們在對抗的敵人喔。」
「……我還是無法認為這是我們的錯誤，我們的認知中，你們是一夥的。」
「單就同樣隸屬於聯盟這點，你的認知或許是正確的。但那些機械不認為我們跟他們是一夥的喔。畢竟它攻擊我們的保護對象，長青市並不被它們視為同伴。」
「你們用一樣的機器、武器，這座城市的領導者甚至也是一個機器。我們怎麼可能不把你們當作一夥的。」
「我和你同樣是兩隻手、兩隻腳的生物，你也不認為我和你是一夥的，不是嗎？」
俘虜往後攤靠在牆上。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QtuUs6gd
瑪莉耶看著男人，知道她的話語已經成功傳達出去了。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SGgRrin9
這是至今為止他們第一次做這麼長，這麼深入的談話。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c8QeWdUN
這是好的開始，她想。
「我無意興師問罪，只是，根據我們所收到的情報，你的同伴正在集結。我並不希望和他們全面衝突，或許我們該對抗的，其實是相同的敵人。」
瑪莉耶把口氣放得緩慢而輕柔。
「當你在警告、騷擾、燒毀村莊的時候，應該也能感覺到，他們遠比你們來的弱小。對他們而言，你們才是值得畏懼的存在。而我──這樣說或許有點自大，但這裡持有最強武力的是我與我的下屬。我不希望自己必須因為他們的求援，而在你的族人身上造成更多的錯誤。」
──她見他張口，像是想回應些什麼，然而，不合時宜的警報卻搶在他之前響了起來。
「這可真不是時候呢。」4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hmwYaVny
瑪莉耶說，與此同時，靜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了出來，『長青市南門正受到敵軍攻擊，我們需要即刻支援。』
「容我冒昧詢問，是我們那些披著甲殼的老朋友嗎？」
「是呢。」
「真巧，我和我的俘虜剛建立了一些共識，或許我們可以讓他們對話看看，說不定會帶來一些好的變化呢。」
靜的回覆只花了短到不可思議的時間：「那我就麻煩你看好他了。」
得到靜的允諾，瑪莉耶心情愉快地起身，含笑望向一臉不可置信的男人。
「這樣你總算可以久違地看看海西尼亞的太陽了呢，在這之前，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要是等等在你的朋友面前叫不出名字就尷尬了。」
她的俘虜用那雙漆黑宛若硬殼的雙眼瞪著她，回覆的時間比靜長上許多。
「我叫埃米爾．伊森，你這個地獄來的惡魔。」
「嗯，希望你等一下不要在你的族人面前這麼稱呼我，免得他們誤會了。你可以直稱我瑪莉耶，這樣他們會更容易理解我們的關係。」
「你還打算繼續賣弄你的詞彙嗎。」
注視獄卒沉著臉敞開厚重的大門，俘虜──剛剛正名為伊森的男人又低聲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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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有影響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