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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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處於黑暗的洞窟之中。
「我」知道，「我」的族人都消失了，「我」是最後一個了。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rJTOx1Vi
「我」知道，「我」正躲在僅存的巢穴中，這裡離地面太近了，遲早會被找到。「我」應該要逃離，但「我」還太年幼了，「我」沒辦法離開。
──此時，「我」聽到二足動物的腳步聲。
「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一族就要滅絕了。
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GHCImcJM
但「我」記得他們的聲音，那是讓「我」戰慄的聲音。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FOxlDgx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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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地，我聽得懂這種語言。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GrJiJP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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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有活著的，我們找到了。」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oUpuWtgg
「我們得把她帶走，我們得把她藏起來，直到他們得以存續下去。」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hM40L9J6
「這是我們的──」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x0rF2Y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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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聲音逐漸遠離，然後，異鄉的醫者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來，起初幾乎無法分辨自己是誰。
他做了個怪夢。
夢境前半，他是個弱小生物，後半卻突然成為旁觀者，注視著這黑暗的夢。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082HyCs9
他拿起床邊的安眠藥，好讓自己有段一夜無夢的安眠，但就在嚥下藥丸前，他卻突然意識到了──
夢中那段談話正是他這陣子日夜不休試圖解讀的語言。
那是種源自舊聯盟語的方言，有著不可思議的文字架構，幾乎沒有表達情緒的詞彙，透過這場夢，醫者竟突然領悟了這是為什麼。這種語言似乎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來傳達情緒，但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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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夢到底是什麼？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o79C5t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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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教妳，這是我的誓言。見證是不能被外人染指的，妳還沒有得到認可。』
『即使是這樣我都已經說太多了。』
上次造訪伊森時，瑪莉耶碰了個硬釘子。
出於某種神聖不可侵犯的理由，伊森對他們所使用的語言三緘其口。瑪莉耶尊重異文化在這方面的堅持，她是可以跟員工學的，有桑德斯的存在，小玉的語言解析進行得比想像中要快上許多，她只是想把這份小小的樂趣留給伊森而已。
既然時候未到，她願意靜心等待直到「認可」下達──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g4UkaYQN
她本來是這麼想的。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nemgdIgW
但她沒想到，小玉早就獲得「認可」了。
此刻，地下牢房的桌子邊多出了一個人。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r1lfda8H
知道小玉從研究語言以來就一直做著奇怪的夢，瑪莉耶這回把他也找了過來。伊森聽見小玉的敘述，卻並不顯得訝異。
「我想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你們也在這顆星球上。」
她的員工得到了某種「認可」，瑪莉耶知道自己該感到開心，這必定會讓接下來的談判進行得更順利。但她還是感到不甘心。可惡，被捷足先登了！
「所以我也可能做這個夢嗎？如果得到認可的話？」
伊森陷入思考，她想，伊森是在衡量說出這件事是否有違他的誓言。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nUI0Vx9p4
沉默幾晌後，瑪莉耶見他取下脖子上的甲殼吊飾──瑪莉耶之前交給他的遺物──遞給了小玉。
「你聽得見他的聲音嗎？」
那甲殼上滿是人工雕飾的精細紋路。
瑪莉耶見小玉伸手觸碰吊飾的瞬間，整個人像是觸電似地震了一下──
透過瑪莉耶尚且還無法感受的通道，此刻，異鄉的醫者正閱讀著另一個人的記憶。
那記憶娓娓道來：自己是個初階遊俠，名叫艾力克。小玉甚至能感覺到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留下資訊的時候正想著這次任務結束就要跟某人告白……
而那思緒被無比強烈的痛楚硬生生切斷。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pTMR3Gks
那是刻下這段記憶的主人被炸飛的瞬間，鮮明得像是他自己的體驗。
回過神的小玉用力地搖了搖頭，沉下臉。
「我覺得，讓戰爭中的另一方看這種東西實在有點過份。」他抹了抹臉，「我們在這件事裡有點涉入得太深了，我得跟海克力斯和桑德斯討論看看。」
瑪莉耶很快會意。他們畢竟都只是自己的「員工」，既非戰友、也非家人。她上次要求他們陪自己白白挨打，早就超出合約的內容。
「辛苦你了，去吧。」
「嗯，我先去跟海克力斯和桑德斯聊一下，失陪。」
瑪莉耶點了點頭，望著小玉飛也似地離開的背影，她將甲殼反覆在掌心中細細搓揉，但什麼也沒看見。最後瑪莉耶默默地將甲殼還了回去，隨即敲了敲她的小黑盒，讓ＮＨＰ青鳥為她放出初次與失控的機械交戰的影像。
「即使還不迫切，我認為這些機械對長青市是個潛在的威脅。」她說，「我們，還有你的族人，在這點上有可能取得共識嗎？」
伊森專注地看著虛空中的倒影，直到畫面消失才又開口：
「我們稱這些敵人為『機械』。這幾十年來，一直不斷和他們交戰著。」
「他們會主動攻擊你們的部落嗎？」
「他們很積極地想將我們的族人從這顆星球上消滅殆盡。」
「嗯……恐怕他們想消滅的不只是你們，而是所有的人類？」
「我現在可以認同你們或許不是他們的盟友，但至少在我看來，這五十年來，他們一直放任你們的人在這顆星球上建設城市，始終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確實如此。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KShJu7j3
倘若伊森所言不虛，失控的機械過去只將注意力放在襲擊者的部落上。那麼──是什麼讓他們突然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襲擊更多人類？
「照你的意思，他們的敵我辨別系統是近期才出現故障，讓他們把這些人也誤認成你們的人嗎？」
「我不理解他們，但光看這些影像，我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打算積極地殺害人類。」
這些機器或許沒有把長青市為盟友，但也並未視為必須殲滅的敵人，伊森如此表示。但差別在哪呢？瑪莉耶瞇細眼，接著關注下個她在意的問題：
「既然你們一直都和那群機械戰鬥著，應該知道對方的據點？」
「據點？」伊森失笑似地說，「你知道嗎，到處都是。」
「你是說，有科技的地方……」
「更具體地來說，這星球上，到．處．都．是。」
瑪莉耶突然感覺自己像個一直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的學生。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msSMsYhX1
她是來請教對方的，但這種對話還是讓她感到有些不服氣。
「更具體地說，他們的訊號可能會發生在任何地方，但沒有統一性的組織，是這個意思嗎？」
「你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指揮官或老大對吧。」
「對。」
「我們從擊墜的機甲中發現的資訊裡有一個名字，叫做乞丐一號。他似乎是這些機器人的命令者，但他是從哪來的，我們一點概念都沒有。」
「嗯，青鳥當初也有看見這個名字……我想他和舊聯盟海軍關係匪淺。」
瑪莉耶用指尖輕扣著下顎，看來更進一步的資訊很有可能得從第二委員會解體後的繼承者──機甲商「哈里遜兵工廠」那邊下手。或許她該先問問靜，再決定是否要鋌而走險駭入巨型企業的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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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和靜討論看看，對長青市而言，這應該也是個需要處理的問題……」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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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冷笑了一聲，看上去並不認同她的說法，這是瑪莉耶今天第二次感覺自己被輕視。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QtuGnrdI
哼，沒關係，她可是個善於調節情緒的公主，她永遠知道怎麼讓自己心情愉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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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不太願意分享你所知道的，但我很樂意和你分享我所知道的。」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hlWjma11
瑪莉耶從厚重的袋子裡拿出一整疊裝訂好的資料。
「當初到底是什麼使你們被外界遺棄，在你們和機械作戰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又發生了什麼──貼心的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一系列的講義。」哼哼，「來吧，讓我們從第二委員會如何被第三委員會擊垮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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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露出了不想上課的學生會有的表情，但他沒有拒絕。這是他──或者說，他的族人會想知道的，她沒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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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耶瞬間感覺心情愉快了起來。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wG2TzPBa
她喜歡上課。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jc3f8lMz
不管是做為老師還是學生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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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練地講述起海西尼亞危機如何改變了這個世界。
人類在這顆星球上犯下的錯誤點燃了革命的火花、顛覆了銀河系的秩序。採取人類至上沙文主義，積極擴展殖民勢力的第二委員會被堆翻，掀起反旗的革命份子則取而代之，成了如今統御整片宇宙的第三委員會。
說到一個段落，瑪莉耶又話鋒一轉，談及作為這一切的起點，海西尼亞是如何被政治宣傳與龐大而不可證偽的傳聞淹沒。
「我第一次聽到海西尼亞時就對它很好奇，但可以找到的資訊實在少得很異常，簡直像是有人刻意想把它藏起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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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不是個勇於發問的學生，瑪莉耶不知道他吸收了多少，又怕單純講古太無聊，只好談談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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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決定親自來看看，我申請的名義是考古與歷史研究──很無害，但被買下這顆星球的企業一直刁難。我和小玉駭入他們的資料庫，找到當初探勘星球時的透地雷達資訊，發現他們早就知道這片大陸底下充滿著錯綜複雜的通道──對，包含你們入侵用的、長青市底下的那些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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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的表情微微一變，她總算勾起他本人的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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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定還隱瞞了很多事情，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說到底，就像我跟你提過灰鎮的事──對聯盟與企業來說，周家的人全都是非法移民，竊據了地標星際開發公司買下的資產，擅自在此成家立業。但這不是很奇怪嗎？哪些人能住在這裡，哪些人該滾出這顆星球，竟是由未曾踏足海西尼亞的人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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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耶的手劃過青鳥為她投影的影像。
長青市在這棵美麗的綠寶石上只是個小點。人類花了五十年，才建立起這麼一個小小的文明。在這之外的叢林深處還埋藏著無數的秘密，藏著被歷史的巨輪所遺落的生命。比如桑德斯，比如伊森的族人，比如他們共同的敵人。
「地標公司宣稱他們是最早在這顆星球上插旗子的人，但早在他們插旗子之前，這裡就已經有人了。我知道現在的聯盟會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先住民的權益永遠都該得到保障，聯盟法庭早有許多判例支持。」
瑪莉耶唇邊的笑意擴大。她凝視著星球倒影的雙眸明亮，宛若繁星閃耀的夜空。
「──這顆星星可不屬於他們呢，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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