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伊楊登家族么女的凝視彷彿有一種重量。它擠壓空間、束縛引力,就連光線也無法從中逃逸。那複雜又不可捉摸的眼底彷彿蘊含著宇宙最深奧的秘密,卻也像一片拋光過後的黑曜石鏡般純粹,卻總是能反映出真實,令見者自慚形穢。
作為伊楊登家族的代表,她藉此清楚地傳達自己的意志,而這並不需要特別的訓練或迫使意志有所轉變。這對於一位伊陽登家族的成員來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技能,為的是讓他們行使自己從遙遠過去便繼承下來的權力,那即是統御,與支配。
特蕾莎.伊陽登坐鎮於茶桌的正位上,如同君臨於自己國度的女王。一個男人從門後揪著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走出。少女哇哇大叫,腳跟拖著地板,身上散發著食物和蒜味辣醬的氣息;睡眠不足讓她的雙眼發紅腫脹,還有一股棉被與汗水發酵的氣味。男人則是極力壓抑著憤怒,將少女拖到了沙發旁邊,將她攢在懷裡的筆記型電腦搶了過來,在茶桌上攤開。
「我不要……我不要工作──」
「閉嘴!別叫了!」
「嗚嗚嗚──再讓我睡一下,陽光……好刺眼──」
「給我起來!」
漢斯的叫罵與雪莉的哭鬧聲混作一團,刺激著耳膜的深處。伊楊登家族的么女冷眼旁觀著一切發生,但她的上司已經開始面露窘色。
「漢斯妳已經見過面了,旁邊這位是雪莉──雪莉.謝利森,北海岸事務所的技術人員。」庫恩故作鎮定,試圖向自己的後輩介紹在沙發邊互扭著手腕的兩人,「謝利森小姐雖然年輕,但擁有無人能出其右的出色專業技能。而且除了技巧之外,她對於案件也有屬於自己十分獨到的觀點,常常可以帶來非常不一樣的角度──」
「啊啊啊啊啊!」
「妳有什麼毛病!為什麼每次都要在我的客人面前大叫?」
特蕾莎別開視線,轉向身旁高了她幾乎一顆頭的男人。
「我想我看得出來為什麼。」特蕾莎聳了聳肩,「或許我們可以改天再來?」
「……給我一點時間。」
庫恩起身,跨步上前,用他那壓倒性的力氣將纏鬥中的兩人分開。雪莉趁隙張嘴咬傷了漢斯的小指,發出得意的叫囂聲。漢斯怒火中燒地抄起手邊的烈酒瓶就要扔向對方,但在千鈞一髮之際,庫恩同時接住了漢斯的右手,並抓住了雪莉那張不停發出嘲弄聲的嘴巴。除了雪莉幾乎要窒息的嗚鳴外,北海岸事務所頓時寂靜無聲,彷彿那場混亂根本不存在過。
「漢斯──還有謝利森小姐。」庫恩轉頭分別直視了兩人的眼睛。來自第五分局跨區犯罪聯絡部門的負責人,資深警探庫恩貝爾.貝爾蒙特,以安撫年幼教子般委婉的口吻說道:「我知道我們來得很突然,時機也不太好,但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我絕不會這樣貿然打擾兩位。」
「你能說服她的話我沒有意見。」漢斯兩手一攤,得到自由的雪莉則是以呲牙咧嘴作為回應。
一旁的特蕾莎閉上雙眼。她的腰像穗桿般直挺,猶如一尊藐視凡靈的雕像;而她所發出的一聲輕哼,更是準確地切入幾人對峙間短暫的沉默。
特蕾莎.伊陽登以平緩而毫無情感的聲音說:「隊長,或許您基於過往的合作關係,相信北海岸事務所是可以被信任的,但我並不若您般瞭解這兩人。我認為,一個人能否被託付予重任,交情固然重要,但能力與責任感,也是十分重要的參考。我認為北海岸事務所在上述的這兩項重要的特質上各自有所欠缺。我們真的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喂,你的手下是怎麼回事?」
「就是!就是!」雪莉掙脫了庫恩的手,滿嘴口水的說:「真沒禮貌!居然這樣說我們的大偵探!」
「妳給我閉嘴。」
「兩位──還有伊楊登巡佐。」庫恩連忙緩頰道:「是我提議要來找你們的,漢斯。我們有一樁非常棘手的案子,除了有時間壓力外,還得秘密進行。在這件事情上,我只能信任的外人就只有你……當然,還有謝利森小姐。」
「哼哼,真會說話。」雪莉在地上點頭如搗蒜。
庫恩鬆了口氣。他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後輩。特蕾莎眉頭一鬆,向自己的長官禮貌地頷首,不再說話。庫恩心領神會。
「總之──我先向兩位做個概況簡報吧。」
「不必了,是關於哈利街監控的事情吧?」
「你知道了?」
「如果不是哈利街的問題,你會特別帶著外人來事務所?好了,放開我。」
漢斯掙脫了庫恩。他放下酒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在沙發的空缺處坐下。而雪莉則是笑盈盈地從庫恩的腋下鑽過,一把搶過了電腦,在漢斯身旁的空位窩縮著坐下,開始敲打鍵盤。
「你們這些遲鈍的獵犬,對數位工作的想像,除了調閱監視器錄像之外,可能就只剩照片解析跟查查數位地址了吧?也不怪你們總是落人一步。」漢斯彈了一下手指,向後倚靠著沙發柔軟的坐墊,將雙腳順勢交疊,合握的雙手放在膝上,「但我對你沒有這麼多成見,老友。當然,你有些古怪的特質與這些看法可以說是深深吻合,不過在你來之前,我就先查看過警隊內部的報告了。」
「你看過了?」
「你們現在正為了要監控哈利街的居民而煩惱,但卻又不想留下證據。從你們加派的人手與巡邏地看來,你們的監控對象是哈利街第140號的住民──佩爾迪納斯.賽倫.阿貝特三世。曾經以約伯作為名字在南灣傳教,但因為一場嚴重的教民衝突回到了北海岸。目前獨居,膝下無子。」
「你們調查得真透徹。」庫恩無奈起身,在特蕾莎身旁坐下。
「我們可是很關注你的一舉一動,大老闆。我可以再拿出那份跨區聯絡處傳來的南灣黑幫調查報告,來說說我對組內行動方向的分析,但相信我應該不需要再用這種把戲博取你的信任,警探。在專家面前,我這樣無非只是班門弄斧而已。那麼,現在問題就出在你的搭檔身上。」漢斯說罷,視線掃過茶桌對面的搭檔,在那雙漆黑如鏡的雙眼上停留,「既然牽涉到哈利街的事情,如果能說服伊楊登家族的大小姐認可,我們的行動也能更自在,又或者至少該說──充滿信心。妳說是嗎?」
「是什麼?」雪莉猛然抬頭。
「不是說妳!」
特蕾莎的眼睛在一搭一唱的兩人身上分別停留了片刻。在庫恩略帶懇求的凝視下,特蕾莎才勉強撬動了緊閉的雙唇。
「你們辦得到嗎?」
「如妳所見,伊陽登小姐,既然我們能進入警隊的內網,那區區的民間保全監控也難不倒我們。這不是在說這是件很容易的事,不過想當然爾,能夠駭入保全系統的從業人員並非只有北海岸事務所一家。但我們都很清楚,伊陽登小姐,妳們是為了之後的衍伸問題而找上北海岸事務所──」漢斯在提到特蕾莎時特意加重了語氣,同時話鋒一轉,換上了一副狡詰滑膩的腔調,「哦,對了,妳的長官有向妳解釋過,本事務所獨具優勢的業務強項在那裡嗎?」
「我們不能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了,也不能和你們扯上關係──」
「北海岸事務所專門敲詐哈利街的有錢人。太過直白?妳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有其他人看見這張照片會作何感想。」
雪莉此時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她發出一聲招呼,將手上的筆電反轉。在螢幕上顯現出來的是一套由隱蔽的監控錄像照片截下的套圖,地點就在北海岸事務所的門口,而那套照片中的主角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的身高約在六尺四吋,剃著短髮,肌肉結實,即使穿著警用大衣,也能看得出寬闊的上圍將衣服撐起的痕跡。而在男人身旁的女性身高約五呎六吋,有著一頭烏黑的頭髮,從後頸盤成典雅俐落的小球簪,在模糊的光照下隱約透著一點紫色,目光銳利得像是黑曜石刃那天然的裂痕。
「來!」雪莉指了指筆記型電腦上的一個小鏡頭,「笑一個。」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電腦螢幕上緣的一塊小塑膠便吐出明亮的閃光。在閃光褪去的剎那,一對目光驚愕的男女並肩而坐的畫面,便凍結在螢幕的正中央。
「漢斯?」庫恩一臉錯愕。
「你覺得這樣很有趣?」特蕾莎低聲斥問。而比她的語氣更加冰冷的,是她按在腰間配槍上的那隻手。
「別緊張,兩位。尤其是伊陽登小姐,這是北海岸事務所的例行調查。我怎麼能只憑片面之詞就認定您是本人呢?雖有冒犯,但畢竟是初次見面,請讓我們做個簡單快速的個人調查。」漢斯說罷,朝身邊使了個眼色,雪莉便將電腦翻了過來,低頭敲打起鍵盤。漢斯接著說:「我想表達的是我們做事一貫的謹慎。北海岸事務所主要服務的對象,都是哈利街狡詐又貪婪的豬玀們,我們已經在這行打滾了八年,很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所以?」特蕾莎不以為然地提問。
「所以,我們也知道誰是千萬不能得罪的對象,特別是伊楊登家族──有結果了嗎?雪莉?」
「咦?哦……」雪莉的眼睛從螢幕的上緣探出,與特蕾莎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卻又縮了回去。她敷衍地敲打了幾下鍵盤後,點了點頭說:「她是本人沒錯哦。好嚇人呢。」
「那就把照片刪了,雪莉。」
「哈哈,刪就刪,反正之後還……真的要刪?」
「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給我刪掉!」
雪莉慌張地開始敲打鍵盤,一些零碎的叨唸從她油膩的口中不經意地滑出。伴隨著幾個鍵響,以及雪莉特意打開的喇叭聲,緊接在一聲系統提示音後,她敲下了一個段位清晰的按鍵,不情不願地將筆電轉向兩人。
「刪掉了,乾乾淨淨。」雪莉不滿地癟著嘴,像是個被迫要交出玩具的孩子,哀怨地將望向特蕾莎,以死魚般乾癟的聲音開口:「妳要確認嗎?」
特蕾莎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不必了,這齣荒唐的戲碼也夠了──」
「伊楊登巡佐。」庫恩終於忍不住開口:「我一向尊重妳的判斷,但漢斯是──」
「我調查過你的過往,偵探,我很了解你做過的事,以及你的為人。」特蕾莎望向漢斯,從中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彷彿她所對話的是一具路邊不起眼的屍體,「我承認我對你的人格與行事方式有諸多疑慮,但我不是下決定的人。」
庫恩鬆了口氣,而漢斯則是以毫不掩飾地端詳,表達自己對此深感興趣的模樣。
「我是巡警輔佐官,我會盡一切力量協助我的長官完成任務。你們兩位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伊楊登家族的目光將會注視著你。如果你不打些無用的餿主意,那我們便相安無事。」特蕾莎的視線在庫恩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忽然冷不防地掃過一旁的少女,「還有妳,雪莉.謝利森。我不知道妳是誰,也沒聽過妳的家族,但我不相信用假名示人的人。我盯上妳了。」
「呃,哈、哈哈……哈哈哈……」
漢斯作勢抹了一下額邊,長吁一聲。他向後靠入沙發的柔軟皮墊中,一手向後攬著椅背後方,手指漫不經心地刮搔著紋路粗糙的聚合物布面,讓指甲划過發出規律的刮擦聲。
「那姑且可以當作我們達成共識了?」
「我們都想找出哈克勒斯之子的身份。」庫恩連忙說道:「你既然看過內部報告,我想你已經有些頭緒了?」
漢斯笑了笑,揮手向雪莉示意。雪莉癟著嘴,仍悶悶不樂的,但她還是乖乖隨指示在鍵盤上敲下幾個鍵。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處傳來了靜音線軌拖動窗簾的聲響,布疋的摩擦聲與銅環匡匡作響的拖拉聲彼此喧鬧。在幾人對邊的展示牆面上,一片巨大的投影幕緩緩而降。
「雪莉。」
「是、是。」
雪莉敷衍地虛應一聲,指尖隨手敲落在鍵帽上。投影幕亮起,幾張照片與投影片檔案接連跳出,有些是戶口文件,有些是地址、驗車單、嚴肅的合照或者是泛黃的帳單。這些東西看似毫無規律,但卻有三張面孔在文件的不同角落頻頻出現。最後,定格在螢幕上頁的,是一段由四個角度的監視錄影器組成的監視畫面,底面紅色的八角星浮水印像是盤根錯節的血藤,將這些零碎的線索緊密地交織成一個整體。
「請容我介紹這三位──」漢斯提高聲音,像是初幕時以一聲高吭劃破沉默的男伶「請認識一下耶利佛.阿貝特、拜勒達.阿貝特,以及塞法.阿貝特兄弟。」
「阿貝特?」
「沒錯,他們是阿貝特家族的遠親,是殺死了菲爾.阿貝特的三位主犯,也是阿貝特家族僅存的三位後人。」他指著放慢速的影片中魚貫從車上走出的三位男人說:「他們現在從南灣來到了北海岸。哼,我真好奇他們是來做什麼呢。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是來認親的?」
「怎麼會?他們應該還在南灣的監獄服刑才對。對於這三人的假釋申請從來就沒通過──」庫恩望向身旁,但與他並肩而坐的助手卻也是眉頭深鎖。
「我沒有特別注意這三個人。但這怎麼會呢?我們確認過的了。」
「好了,兩位,你們可以想出一百個不合邏輯的地方,但也可以相信自己的雙眼所見。雖然他們是重刑犯,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還是早已解散,沒人關心的地方小幫派的頭頭。如果有人想把他們弄出來,我會意外的,恐怕不是他們如何辦到,而是這將會有多麼容易。灣區的黑幫是你的專長,這種事情也不了解的話,不如問問自己的助手吧?雖然她看起來也很意外就是了。」
庫恩的臉色鐵青,但面對漢斯的挑釁,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嚥下,彷彿在他喉中翻騰的並不是嚥下尖針的割裂感,而是戚風蛋糕柔順的輕撫。庫恩很快就接受了事實,目光變得銳利而精明,彷彿凝視著某種不存在於現場的目標。
「確實如此,我該想到的。」庫恩說:「這支監視錄影器是從什麼角度拍攝的?」
「就在阿貝特家門外,大小姐的推斷沒錯,他們已經盯上佩爾迪納斯神父了。」漢斯說:「我會給你原檔,但剩下的工作得自己完成。」
「沒問題,你已經幫了大忙了。」庫恩緊盯著那三張臉,神情嚴肅。
「偵探──」一旁的特蕾莎忽然開口:「你手上只有這段影片嗎?」
漢斯堆起諂媚的笑臉,轉向特蕾莎問道:「請問我有會錯意嗎?伊陽登小姐?」
「除了這段影片外,你還有挖出什麼消息卻沒告訴我們?」
「比如呢?沒聽見妳隊長說的嗎?他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感激,難道對您來說,要我幫你們把所有的工作都做了才叫做協助?委託鑑識、外包調查……這是新一代巡警的辦案方式嗎?」
特蕾莎眉頭深鎖。她的目光停留在蜷縮於沙發中的少女身上,對漢斯尖銳的反諷渾然不覺,彷彿那只是從耳邊飛掠過去的蚊蠅在振翅作響。
「你能進入拉特夏企業的系統,卻只撈出幾個保全監視器就撒手不幹了?」
「妳說『只』嗎?」雪莉悶聲反問道:「這可不是很容易的事哦,只是對我來說很容易而已。」
「我雖然不熟這些花俏的新技術,也不曉得這對技術人員來說困難在什麼地方,但我很清楚,這些自稱駭客的傢伙,每個都認為自己能為所欲為,在數位時代凌駕於常人頭頂,遊戲人間。他們可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族群。在闖入這樣一個寶庫之後,這種自命不凡的傢伙怎麼可能不順手牽羊呢?就向這些自稱為偵探的傢伙。」特蕾莎直盯著雪莉,「或許妳做了……但是沒告訴自己的老闆?又或者是你們兩個人決定一起隱瞞?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要全盤坦誠?」
雪莉的喉嚨發出一聲擠壓水管般的聲響,空氣從狹長的喉嚨中被飛快擠出,讓她的橫膈膜一陣痙攣。
「嗝!」
「無論如何,這不關妳的事,巡警。」漢斯介入了兩人之間,伸手在特蕾莎面前彈了彈手指,「喂!看著我。」
特蕾莎.伊陽登彷若要當場洞穿雪莉的視線,勉強向旁邊挪動了幾吋。
「我不喜歡你的態度,偵探。」特蕾莎與漢斯四目相接,毫不遮掩的厭惡冷漠地從她的注視中流露。
「我他媽的才不管妳怎麼想,特蕾莎.伊陽登。北海岸事務所與庫恩.貝爾蒙特的合約內容,可沒包括要滿足她嬌貴任性的副手。」漢斯嘲弄道:「再說了,妳如果真的認為我們發現了什麼其他東西,妳又想怎麼做?妳有那怕一點點的想法,能夠弄明白知道自己在追查的是什麼嗎?巡警?」
特蕾莎怒目凝神,試圖從眼前這名偵探身上刨解出真相,但她的思緒此時卻如同陷入一陣迷霧般,一些基於事實與想法的衝突在她腦中彼此對峙,猶豫不決在這種內耗之中,漸漸讓她的雙眼失去了銳利的鋒芒。特蕾莎.伊陽登咬住了下唇,無力的控訴從那張一直是伶牙俐齒的嘴中幽然吐出。
「我知道你有些話刻意不提。」
「我刻意不提的東西可多了,就別說笑了吧?巡警。還是妳對哈利街的誹聞有興趣?好吧,那我就承認了:十一巷七號的巴雷特先生,放著自己失智的老婆跟那隻叫做漢斯沃特的貓不管,帶自己的女下屬回家親熱,還是在他跟自己老婆睡了三十年的床上。妳當警察就是為了調查這種事情的嗎?侵害隱私?還是保護配偶權?拿到這種偷拍的影片能滿足妳的什麼遐想?雪莉!妳有這種影片可以提供給我們伊陽登家族的大小姐嗎?」
「咦?呃,我對腐臭的老男人沒什麼興趣啦,但這可以換錢的話我可以──」
「好了!漢斯,還有伊陽登巡佐。我們現在分秒必爭,沒時間浪費在這種爭執上。」
庫恩終於出聲制止。他直接從沙發上起身,將伸手向漢斯,而漢斯倒也不再追究,只是聳了聳肩,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支隨身碟從口袋掏出,起身遞向警探。
「合作愉快,警探。」
「回頭再見,漢斯,但不要再告訴我這些事了。我尊重你生活的方式,但你知道我的看法。」庫恩收下硬碟,而漢斯只是不以為然地雙手一攤。
「走吧,伊楊登巡佐。」庫恩將硬碟收進口袋,轉身向特蕾莎說:「我們現在就只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佩爾迪納斯神父的安全。有了這份影片跟資料,要說服上層進一步支持我們的行動會更加容易。我會先發佈全境通緝,在妳將人手布置到神父家附近之後就立刻生效。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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