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穿越蟲洞,回到三日月裡時,為首的十三聽見有一名陌生的男性大喊:「不要動!」小花、柳皓、以及瑀安因而在他背後撞成一團。
只見七月癱坐在洋室座位區的磨石子地板,看似軟弱無力地趴在一旁的椅面。她身旁站著一名神情肅穆的男子,其模樣約略二十來歲,眉清目秀,右眼下方長有一枚黑痣;身上呈現出的色彩淺薄,隱隱透出背後景色。
小花見狀,一股腦地想要衝上前,然而男子再次放聲:「不要過來!我真的會殺了她!」
七月擠出虛弱哀鳴。「啊——真的是——好可怕啊——」
柳皓突然有點困惑——因為七月平時說話總是乾淨俐落,如今卻不自然地拉長尾音,表情也相當平板。他驚疑地望向其餘人等——
瑀安站出去大喊:「無名!不要鬧了!」
小花則是又氣又心疼。「七月?妳沒有怎麼樣吧?」
只有十三不動聲色地盯著對面。柳皓湊到他旁邊,用氣音叫他。「十三,你看七月小姐……」
「噓。」他連瞧也沒瞧柳皓一眼。柳皓只得把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另一方面,面對小花的關切,七月卻反過頭來安慰對方。「小花,我、我沒事的!還好我的八字重,只是不能動彈而已……」
無名很不滿意。「我說妳,不要擅自開口啦!」
瑀安又喊了祂一次。「真是夠了!祢不是這種人吧?快點放了那個女生!」
「妳又懂得我是什麼人了?妳了解我什麼?」面對熟悉的友人,無名非但不領情,還更加盛怒——祂的面前彷彿熊熊燃燒一團火焰,令四周空氣扭曲歪斜。「我沒有名字、也沒有身體,妳要是知道我是誰,那我還真想請妳告訴我!但要是妳真懂得我是什麼人,又怎麼會把前輩們的心血交給這些來路不明的傢伙?」
「我就跟祢說,十三先生是我的救命……」
沒等瑀安把話說完,小花氣噗噗地喊:「什麼是『來路不明的傢伙』?我們只不過是老老實實在做生意而已!我才想問祢還是祢的前輩,為什麼要在筆記裡面暗藏那種陷阱?現在我們都上新聞了,祢要怎麼賠我!」
「我叫妳不要再靠過來了!那些術式不是我藏的!」對方似乎非常緊張,無形的火焰讓他的身形輪廓也形成一跳一跳的焰尖。「我看就是為了預防你們這種宵小,前輩們才會暗藏這一手的吧?」
十三按住小花的肩膀,讓她別再激動。
「好了、好了——這位小哥,不要這麼生氣嘛?」他雙手往空中攤,油腔滑調地說。「祢才剛跟我家店長交手過,應該知道不可以跟她硬碰硬吧?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嘛——祢綁架七月是為了什麼?是要我們現在就把那些書還給你嗎?」
一股凜冽的視線返回到十三身上。「你跟我談目的,那才是我想問你們的。你們是從哪裡聽說永恆暮色的?調查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冤枉啊——大人——」十三浮誇地喊。「首先,祢的假設前提就不對了!現在還知道永恆暮色的人是很稀奇沒錯,不過祢有所不知,我和小花都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個世界叫做曇天,我是不知道祢有沒有聽過啦?反正你們組織的存在在我們那裡,其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喔!」
十三的回答太過離奇,再加上眾人都一副點頭稱是的模樣,無名頓時啞口無言;七月作為他的人質,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那個人說的應該沒錯。」她意指十三。「雖然我沒有實際體驗過另一個世界。不過他和小花都曾經在第一次看到瓦斯爐點火的時候,誤以為是一種魔法或超能力……他們如果不是古代人,恐怕就只能是異世界的人了。」
「不是叫妳不要講話嗎?」無名朝她嘀咕。
「是是是——」七月把頭撇向旁邊。柳皓見狀,果然還是覺得她有哪裡怪怪的,不過注意到這點的貌似還是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無名裝模作樣地清清喉嚨。「就算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好了,那你又為什麼要調查我們的資料?」
「因為黑空事件之後……也就是你們消失了之後,朗天老化的速度已經開始加快;再這樣下去,就連曇天都會被波及呢。所以我們也是很重視那次事件的,我也才會想要看看你們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嘛——」
柳皓狐疑地瞥向十三——關於為什麼想要調查永恆暮色的文獻,他注意到這人此時對無名所說的動機,根本就跟他對自己所說的是兩套說法。不過柳皓的反應僅此而已,畢竟若讓無名產生疑心,首當其衝會有危險的,他很清楚肯定會是七月。
可惜十三的說詞依然無法令無名信服。「調查出了線索,然後呢?加以抹滅嗎?」
瑀安用自言自語的語調低喃:「祢在說什麼啊?」
十三也跟著笑道:「小哥——你那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那起事件的兇手,我就會那麼做。」無名的眼裡滿是敵意。「曇天人根本就不足以信任。」
柳皓困惑地望向小花,瑀安也輕點她的肩膀,詢問無名為什麼會那樣說。
小花悶悶不樂地瞥向他倆。「曇天裡有很多人的祖先都是從朗天遷徙過去的。聽說朗天留下來的靈能力者,因此覺得被拋棄了。」她的話只說到這裡。
一旁,十三仍與無名針鋒相對。他雙手插進口袋裡。「所以說,祢確實認為你們的文獻裡藏有黑空事件的線索,我可以這樣理解嗎?」他靈巧地將矛頭轉向,令無名驟然傻眼。
「不……不是,那只是依照你的說詞才有的推測……」
「那祢又是怎麼認定那起事件是人為的,而不是天災?」無名的眼神游移起來,而十三趁勝追擊——他的臉上掛著笑容,卻不懷有笑意。「反過來說,我也想知道啊!為什麼永恆暮色裡就只有祢還以靈體的方式留存下來,沒有消失?單就這點來看,假設黑空事件存在著犯人,祢不也很可疑——」
「十三先生,你說得太過分了!」瑀安當場飆高音斥責,就連小花也抓住他的衣袖,以眼神示意、要他打住。
十三掩住自己的嘴,短暫流露出發怒後的遺憾、懺悔時的窘態。「啊……抱歉,祢也是受害者的說。」不過他很快又拾起偽裝。「但是彼此彼此啊。要懷疑人的話,我們都可以有千百種理由;所以就算你問了我的目的,又怎麼樣?既然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對方信服,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
他冷冽地望向對方——把我們的人還來,要不然無論是人還是文獻,我們都會全搶回來——地如此說道。
驀然,眾人聽見坐在無名前方的七月輕嘆了口氣。
「再這樣下去也問不出祢想要的答案呢。」
她一臉無趣地站了起來,拍拍衣服,恣意活動筋骨,將方才看似無力的身軀自由伸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