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心跳聲：一群年輕右軍連尋求獨立的迷思》第1集 - 第13章

在學校的食堂裡，在一個學生聚集的時刻，藍正安正在和段怡君對話。

「她最近怎麼回事？」正安問

「不知道。」怡君嘆道。「她最近都避不見人，訊息、電話……什麼都不回。沈偉很生氣，因為排練被她拖累了。」

藍正安手撐著下巴，避開從飲料杯流下來的水。「跟她交往了三年，其實……我一直在思考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之間，該不該繼續下去……」正安咬咬下唇，「我有時候會受不了她……應該這麼說，剛開始很合，很親密，感覺要一輩子在一起，但後來就……我不知道，油跟水的關係？我不知道這個形容對不對，總之，從這學期第一個星期開始，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聽他這麼一說，段怡君掐著雙頰陷入深深的沉思，因為她最近也有這種感覺。

她聳肩苦笑，「這……我不知道，我覺得應該由你們自己解決……」她從藍正安對面的位子起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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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台布幕的後面，有一個黑色的人影矗立著。「……幹……張心如，你他媽的到底要不要來！如果妳要來的話打給我，我不想管妳了……」人影關掉通話，手機銀幕的白光照在他的臉上，一瓣白的清晰，另一半邊卻黑布溜丟的，那表情充滿了威攝性。他走出布幕，看相各自為政的社員們——有人在遊戲上激烈廝殺，有人在交頭接耳，有人在看運動雜誌——馬的！這兒沒王法了是不是？

「語音信箱。」沈偉惱火的說。

「跟我想的一樣。」黃亞芸酸氣十足的回應

「從這禮拜開始她就沒現身了。」沈偉表情輕蔑的說。然後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我問過藍正安了。」怡君說，「他也不知道她最近下午在幹嘛？」

黃亞芸聳聳肩，「沒差，反正她再也沒有比較好。」她將腿翹到另一隻腳上面，「話說回來她為什麼不來？雖然我不是很在乎可是我還是想知道一下。」

「也許她在賭氣！」江瑞祥還是老樣子，臉上的微笑燦爛的跟向日葵一樣。他把外套像披風一樣披在背上，這件外套和上星期六他去參加社團活動時穿的是同一件。

其實，他現在穿的和他星期六穿的差不多，不過這並不突兀，因為現在這裡所有人都穿的像是《駭客任務》的基努李維一樣。

江瑞祥停頓了一會，繼續說：「氣上次長官不理她。」

「那是她自找的，」其中一人回應，「誰叫她上次穿的跟辣椒一樣。」

再度有人發出訕笑。

但是，終於有人坐不住了。一個男生站起來，不耐煩地大聲說：「我不想再等了！如果我們還要在這邊浪費時間的話，我要先走了！」這個社員抓起背包，打算早早退場，其他人紛紛響應，打算拿著自己的東西憶起離開。

「嘿，別走……」可憐的段怡君，她試圖阻止他們，但效果跟周幽王最後一次點燃烽火台的效果差不多。

沈偉現在腦袋跟快要飛到天際線的天燈差不多——快要爆炸了——馬的！老虎不發威，把老子當病貓？

「碰！」一聲震盪傳遍整個禮堂，就像有人把八百多頁的字典扔在地上。

所有人嚇了一大跳，他們緩緩把頭轉向聲音源頭。那是沈偉在摔劇本的聲音，他現在表情充滿了毫不妥協的神色。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所有人都吃驚了，沈偉以前是一個怎麼樣的好好先生啊……

還好，沈偉雖然情緒炸裂了，但他的理智線卻還沒有斷，他嚴厲的說道：「如果你們現在走了，那我們犧牲的寒假時間就白費了——這個話劇社，傳到我剛好是第三代，多虧了前兩任社長的努力才能發展到現在這樣的規模——我們的劇本很好，只要我們努力，就可以一鳴驚人！就可以在下學期招到更多的人！」

「可可……可是，」剛才率先要走人的男生回應：「沒有張心如就沒辦法演啦！」

「這是我的問題嗎？」沈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我當初可沒選她，是你們選的喔！」

「誰提意見的，我可沒有……」

「當初選角是怎麼決定的……」

社員們對此議論起來。

大概是一開始太吵了，現在這般狀況讓沈偉難以忍受。「全不給我閉嘴！」沈偉大嚇一聲，鎮住了所有人。

還好，這禮堂的沙發式座椅夠多，否則他們的耳朵應該會就此作廢。

「現在全部都聽我的，別再給我一堆有的沒的！」沈偉喊道。「黃亞芸，從現在開始妳來演張心如的角色。」他對波浪頭髮的女孩命令道：「妳來演女主角！」

「酷！」黃亞芸露齒微笑。

沈偉繼續安排，「段怡君，妳去演黃亞芸原來的角色。」

怡君楞了一下，「我？」她看向亞芸，能看到對方下弦月一般的嘴型。

「對，我記得那個角色戲份沒有很多，大概才幾句台詞而已，對自己有自信一點。」處理好兩個女角的變換後，沈偉眼睛轉向了他們這齣劇的最佳男主角：江瑞祥，只見沈瑋一首拿著劇本，另一隻手指著他的眼鏡，命令他說：「江瑞祥，你給我按照劇本演，別再給我搗亂了——OKAY？」

江瑞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但他立刻調整姿態——他豎直身體，對社長做了一個舉手禮。「遵命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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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總算結束了。」李國平說，他和高偉祥一起走出校門，在偉祥的車旁，王沖明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車上，國平又一次的試圖說服高偉祥回到社團。「你真的部考慮回來嗎？加入一段時間後你會發現，那種有團體有紀律的感覺真的很棒。」

「不了，謝謝。」偉祥掏出一支菸。「你們那種社團，到底誰會去參加啊？」

「別瞧不起我們，我們有60多人！」李國平反駁他。

王沖明好奇了，他把頭伸到前座，「60人？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有LINE群啊！」李國平打開群組，露給他們看，括號那邊的數字赫然標著「60」。

「長官說，這叫做一個『排』。」李國平說：「有些人想要加入還沒辦法加入誒！」

「那怎麼辦？」沖明問

「長官會提供給那些人其他在招人的右軍連支部資訊，這樣他們就可以加入了。」國平對兩人說：「所以我才說我們不是一個社團，我們是一個組織，根據長官的說法，我們全國都有分布！」

「右軍連？」沖明愣了愣，「什麼右軍連？」

「那是我們組織的名字。」

王沖明看到了李國平手機上的黑旗，「那個紅紅的是你們的標誌嗎？」

「對。」

「哇！」沖明趴在前座的後面，嘆道：「你們的標誌很酷——真的——設計出這個標誌的一定是個天才！」

「謝謝。」李國平回應，他笑著對正在開車的朋友推薦：「鄒博漢真的告訴我們很多很有道理的事——說實話，你應該回來的——右軍連需要你！」

面對好友的熱心，高偉祥還是老樣子，「沒興趣，謝——幹！」

說時遲那時快，一台機車從他們眼前橫了過來，一下子就穿越了閃光黃燈的十字路口。還好偉祥煞車踩的快，不然就要打119了。

「騎慢點啦！」偉祥用閩南語痛罵道：「幹你娘，騎那麼快是甲姣喔！」

兩名乘客被煞車搞得頭昏眼花，沒看清楚剛剛發生的狀況。

「靠北……」李國平摸摸額頭，「那個馬路三寶是誰啊？」

「我只看一個紅色的飛過去……」

「你們說剛剛那台機車嗎。」高偉祥突然轉向二人——剛才煞車時，他倒是看清楚了。「那是愛國同心會。」他哼了一聲。

「什麼東西？」李國平並不明白。

「就是紅統派，支持中國統一台灣的。」高偉祥嗤之以鼻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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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去她的家後，段怡君終於找到了張心如。

怡君將他們排練的錄影放給她看，並問她：「妳覺得怎麼樣？」

張心如看著畫面，「黃亞芸演我的角色，所以妳去演她原來的角色？」

「對，這只是一個臨時動議。」怡君回答：「不過……沈偉說，他可能之後都會這樣安排……」

這時，螢幕上的江瑞祥現在正在念他的台詞——劇本上的台詞。這個從前的開心果，在影片出乎意料的，乖的跟條狗一樣。

「連江瑞祥都聽話了？」張心如問，語帶輕蔑。

段怡君笑出了聲。「因為沈偉發火了。」她收起笑聲，問她：「妳為什麼不來？」

這個問題讓心如面有難色，她嚥下口水，「因為我不想去。」

「什麼叫做妳不想去？」段怡君臉色一變。「妳演女主角誒！什麼叫做妳不想去？」

「那妳道事先解釋一下最近發生什麼事？」張心如忍不住了，她將近期近一個星期的憋屈全不抖了出來：「妳們先是把我踢出LINE群，然後又不接聽我的電話——還有幾個人直接封鎖我的來電！約好四點半，結果我準時到的時候妳們才說改到四點！妳倒是解釋妳們為什麼這麼做？」

段怡君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覺得問題出在妳身上！」她斬釘截鐵地回應。

「什麼？」心如大叫

「有人在組織的LINE群上討論妳上次不穿制服的事情，他們覺得妳這樣不行！」段怡君很不悅的說：「所以沈偉星期一的時候希望妳跟長官道歉，結果妳不願意，沒辦法，他只好這麼做！」

「妳說什麼？」張心如不敢相信，她氣憤道：「誰提的？」

「黃亞芸、邱俊傑、安佑靜、趙伍浩……很多人！大家都覺得妳參加社團活動的時候應該要穿制服！」

張心如從椅子上跳起，她手指著朋友，擺明立場：「聽好了，段怡君，我穿什麼是我的自由，就算要我穿制服也應該是在我自願的情況下！我爸不能限制我，我媽也不能限制我，那個叫什麼『右軍連』的也沒權力限制我！」

張心如的氣焰讓段怡君上半身向後仰，待她發洩完後，段怡君便酸氣十足的說：「妳真的很不講理！難怪藍正安會想要跟妳分手。」

「妳說什麼？」「藍正安」三個字讓張心如心頭一驚。

「今天中午他在食堂跟我講的。妳難道都沒有發現妳自己的問題嗎？張心如。妳難道都沒有發現妳太自我中心了嗎？」

「我太自我中心？」這話在張心如耳中可謂天理不容，「妳們現在是全部穿上黑衣，聯合攻擊我是不是？」

怡君聳聳肩，表情毫不在乎，「我不知道，如果是的話也是妳自找的——妳今天會有這樣的待遇是因為妳不願意服從長官的命令，不願意遵守右軍連的紀律——妳活該！」

張心如聽著這些話從她朋友的口中流出——不，這個人才不是她的朋友！只是一個披著她朋友外皮的另一個人而已。張心如想起黃藝講過的話。「你們全瘋了。」她晃著頭說。

段怡君不高興的回應：「妳真他媽的惡劣。」

「我惡劣？妳要不要回想一下妳剛才講的話！」

「妳現在會那麼生氣只是因為右軍連不順妳的意。」段怡君惱火的套上黑色外套。「……對了，忘了告訴妳，黃亞芸演的比妳好多了。如果妳真的不喜歡右軍連的話那妳離開啊！反正一堆人搶著要加入，不差妳一個。」臨走前，段怡君又補上挑釁意味濃厚的一句話：「很不爽是不是？好好去習慣吧！」她轉身離開張心如的房間，瀟灑的不帶走一片雲彩。

張心如站在床邊乾瞪眼——這稱得上是不歡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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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俊傑終於來到了「天羅地網」，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跑來這裡的目的。

他自己就有電腦了，根本不需要到網咖來。他最近才為了設計組織的宣傳網頁，更新了設備，網咖內的設備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邱俊傑百無聊賴地掏出那張VIP卡，付了224元。

在點完飲料和餐點後，邱俊傑開始無所事事的使用電腦，只是他的使用電腦的方式非常奇異——和旁邊那些激烈廝殺的陌生人完全不同。

不知道過了多久，餐點還沒來，飲料已經喝了一大半了——邱俊傑覺得這完全是浪費時間，等他的東西一來，他就打算吃完然後馬上走人。

突然，後面傳來叫聲！「邱俊傑？」

男孩嚇了一跳，身體晃了兩下，他轉過頭一瞧——橘咖啡色的波浪狀頭髮，雙眼皮，如同歐美外地人一般深邃立體的五官——他楞了一下，但馬上確定自己沒看錯。

「你在幹嘛啊？」女孩笑著問他。

「呃……」俊傑想了一下，「用電腦……加等我的焗烤麵……那是我的嗎？」他指著安佑靜手上端的長方體鋁盒問。

「嗯……對，308號座位。」安佑靜確定了單子後，把餐點放到他的鍵盤前。

「妳在這邊打工喔？」

「對啊。」安佑靜態度自若地回答。「你真的很奇怪。」

「什麼意思？」邱俊傑面露疑惑。

只見安佑靜指著他座位的那台電腦，「誰會來網咖看Youtube啦！」她叫道。

邱俊傑先是一愣。他看了一回電腦——電腦螢幕裡正在播放「阿神」的實況影片。

他先是不可置信，接著又轉向安佑靜，然後——他倆同時為這搞笑的事放聲大笑。

此時，網咖外面有兩台廂型車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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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00，廂型車緩緩地往目的地前進。

「這時候還要出來真麻煩……」小賀抱怨道

「沒辦法，這是命令。」鄒博漢回應。

黑衣男女將手套待上，此時車子剛好停下來等紅綠燈。

「這次的目標是什麼？」阿吉問領頭的男子，他們曾經的副排長：王宇豪。

「一家提供大陸小姐服務的應召站。」王宇豪說。

「媽的……」阿吉不甘願的抱怨。

「開心點。」王宇豪對他們說：「莊聖祺說這個應召站的老闆是統一促進黨的。」

一瞬間，車上所有人都來勁了，他們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和笑聲。

阿吉滿懷期待對博漢說：「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幹翻的那個公廟嗎？那個康熙黨部的主委整個尿褲子了——尿了一地！跪在地上求饒呢！」

「呵呵……」所有人都笑了，車上一片快活的氣氛。

小賀伸出手指問：「我記得……我們是不是把那個人的牙齒拔光了？」

「不只牙齒，手指也被掰斷了。」鄒博漢回應他。

「支持共匪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阿吉說道。他的語氣就和車子上的冷氣一樣刺骨。

王宇豪突然拿起對講機，溝通了幾句後，他放下它，「快到了。準備一下！」

車上的男女立刻進入作戰狀態，她們套上了巴拉克頭套，只露出兩顆眼睛，就像古代的劊子手一般，更有些人戴上了安全帽——所有人全身像烏鴉一樣漆黑，彷彿這樣能夠喚起人類內心最原始的保衛機制：恐懼。

球棒、銅管、焊條、沒有展開的伸縮棍——「大兵們」將家伙放在大腿上或拿在手中立著，接下來要進行的行動讓他們各個血脈噴張，如同已經自我操控到要射出的成人影片觀賞者。全台灣沒忍任何一個組織能像右軍連一樣，將行動昇華到近乎藝術和謀略一般的地步。

廂型車終於停下來了。

王宇豪看著錶，又看向眾人，「準備好了嗎？5、4、3、2、1——上！」

車門被「唰」的一生拉開，所有人全部跳下——先是伸縮棍被甩開的聲音，然後是門板被金屬棒敲擊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連串女性的尖叫，其次是男性和女性的哀號，哀號聲一開始很大，但是又變得越來越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求饒，咒罵，和得意的嘲諷，以及豬肉被球棒擊打時發出的聲音，像極了豬農在養豬場大開殺戒。

彼時還沒有人知道，暗流正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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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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