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心跳聲：一群年輕右軍連尋求獨立的迷思》第1集 - 第4章

「好，今天就到這邊。下課！」教授一宣佈，碩士班的同學們像是獲得解放一般活了起來，興高采烈，神采飛揚。

現在是晚上九點，他們還有時間去吃頓消夜，喝點小酒。

一個額頭上貼著紗布的年輕人從椅子上起身。

「你的頭怎麼啦？」他的同學好奇的問。

年輕人瞪了他一眼，眼神之力所，讓對方頭往後移了一點。

他搖頭回答：「昨天去參加喜樂島聯盟的遊行，被白狼他們丟瓶子。」

「這些黑道……」他的同學鄙視的搖搖頭，「再見。」簡單問候後，他的同學便走了。其實他們沒有很深的交情。

「鄒博漢！」教授叫住額頭貼著紗布的青年。

鄒博漢雙手插進外套口袋，向前走：「什麼事？」

「你有很多餐與社會運動的經驗吧！」

「如果搞社運有錢拿，我現在應該是百萬富翁。」鄒博漢回答。

教授笑了一聲，「我想問一下，下星期你方不方便？我希望你可以到『公民與社會』的課上給學弟妹做一個演講。」

鄒博漢愣了一下，然後露出牙齒，綻放出微笑——嘴角如同刀鋒般鋒利。

「沒問題啊！」他爽快的回答。沒等教授回應，他突然意識到一個狀況，他摸一摸胸口，「等我一下。」他連忙走到外面，彷彿這狀況比他的生命財產還重要。

教授自顧自的說：「謝謝……」然後他身體轉了回來，「誒，同學！你的手機……」教授旁邊的桌上，放著鄒博漢沒有拿走的蘋果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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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博漢走了出來，確定沒有別人在場後，他從外套胸前的位置掏出另一支手機，螢幕上還有網狀的裂痕。

「呼叫3連，這裡是鄒博漢。」手機那頭傳來帶有細細雜訊的聲音。「什麼……」鄒博漢皺起眉頭，「想辦法混進去……募兵？」他發出笑聲，「……他主動邀請我，那個教授主動邀請我去為那些羔羊演講……」那一頭又傳來一陣人聲，鄒博漢一聽，立刻收起剛才戲怯的表情，彷彿剛剛那個吊兒啷噹的自己完全不存在，相反的，他的表情怪異，如果有人看到了，大概產生的想法就是：不懷好意，不知道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他對對方回應：「是的長官。」。放下手機，他又四處張望。此時他的神情嚴肅，眼神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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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了，邱俊傑填了三年的選課表單，終於讓他選到了。

「我聽說這堂課很躺分……」後面的沈偉正在和江瑞祥對話。

這時，邱俊傑被人撞了一下，「抱歉。」那人說，而他的手機掉在地上。

邱俊傑撿起來，對剛剛撞到他的人講道：「誒，你的手機。」

對方聽後轉頭——橘色頭髮、深邃五官、雙眼皮的大眼睛的女孩看著男孩。「謝謝。」她拿過手機。

邱俊傑愣愣的望著對方，「嗨。」他擠出這一個字。

「嗨。」女孩尷尬回應，她看著男孩。「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邱俊傑思考一番，沒錯，他確定有，但又不能明說，所以他這樣回答：「大概有吧……我叫邱俊傑。」

女孩愣了一下，過一會兒她說：「我叫安佑靜，這學期轉來的……掰啦！」

邱俊傑對此只能尷尬的點頭。

沈偉這時候很殺風景的出現在他身邊，「兄弟，你把氣氛搞得很尷尬喔！這樣不好，這不是和女生搭訕該有的樣子。」

「給我閉嘴。」俊傑強裝鎮定道。

沈偉笑著，沒有說穿。

課堂演講開始了，台上有個身材中等的學長，正在和他們講解自己的經驗談。

據這個學長自己所說，他從高中一年級就在搞社運了，而且至今仍在街頭為了自己心中的公平正義奮鬥。他非常幽默，時不時穿插一兩個笑話和網路詞彙，弄得大家哄堂大笑。

橘咖啡色頭髮的女孩坐在很前面的位置，她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見講師誇張的手舞足蹈，她覺得這個講師滿酷的，說話風格有種美式脫口秀的感覺。

這個講師叫做鄒博漢，畢業於政大，後來繼續在政大念研究所。

鄒博漢拿著麥克風對音樂廳的同學說：「很多人會覺得，社會運動就是要找一大票人來助陣，而現實情況就是——對，真的要找一大堆人！」

「哈……」大家都笑了，包括橘咖啡色頭髮的女孩。

「謝謝，」鄒博漢笑著說：「但最初的社運，一定是只有一個人的，所以只要可以，你們都可以是社會運動者，就算只有你們自己也一樣。」

「怎麼說？」張心如問

「好問題。」鄒博漢走到角落的講桌前，拿起點名簿看了看，「哦……安佑靜？」

「啥？」橘咖啡色頭髮的女孩舉手回應。

鄒博漢走了上前，「佑靜，你覺得學校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女孩面有難色，她瞇起她吸引人的雙眼皮眼睛，「我不知道誒……我這學期才剛來……」她尷尬的笑了，笑容像朝陽花一樣燦爛。

鄒博漢走回前面，「舉個例子，你覺得學校的機車制度太靠北了，所以你跑去7-11，印了很多批評校內機車停靠辦法的傳單，然後把它們分給校內的同學……」

「這聽起來很簡單嘛！」一個男學生說道。

「沒錯，很簡單。」博漢繼續說：「不過大家有沒有發現，剛剛我講的就是很多社會運動常用的招式！」

大家默默的點頭

「所以我才說搞社運的門檻很低，只要你想，並且付出行動，那你就是一個社會運動的工作者。」看著大家一語不發的模樣，鄒博漢對大家問道：「有人有問題嗎？」

張心如後面的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舉手。

「妳叫什麼名字？」博漢問

「黃藝。」對方回答

「請說。」鄒博漢對她抬起手

「想請問一下，你在進行社會運動中最常遇到的問題是什麼？」

鄒博漢吐了吐舌頭，想了一想後說：「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的意見不合吧！」他站在音樂廳前面，所有人都盯著他，如同一匹白布上的小黑點。

「進行社運的人無非都是為了實現公平正義嘛！——不過，每個人都會認為他們信仰的那套公平正義才是真正的正義，這意味著如果有100個人就會有100種正義，好比說我和一個人在A議題上有相同的立場，在B議題上卻立場不同，這種類型的意見相左往往會造成原本團結的一群人因為想法不同而產生衝突，嚴重的時候甚至導致互相敵對，最後整個運動團體分崩離析，而原先大家奮鬥的目標也就不了了之了。」鄒博漢掃了一眼在坐的大學生，緩緩的說：「這是我剛投入時常常遇到的問題——這種問題很難解決——這真的要看你加入的團體。」

「雖然你這麼說……」藍正安此時開口了，他剛剛一直在認真的聽，「可是這不就是民主的真諦嗎？包容不同的意見，每個人都有信仰某種東西的權利。」

鄒博漢聳了聳肩，「是沒錯啦……」他伸出食指，笑著說：「的確，台灣人常常以自由民主為傲，不過——」他下巴微微抬起，冷冷地盯著他們，「同學們，你們要記住：民主並非完美。」

大家都不吭一聲——因為鄒博漢一改剛才幽默的語氣，說話的樣子轉為尖銳，帶著絲絲的寒意。

忽然，「噹噹……」。下課鈴響了！

博漢恢復剛才的狀態，吆喝道：「宣傳一下厚！我們的組織最近在招募新人，有興趣的等一下來找我填一下資料——謝謝大家！」

台下的年輕人紛紛獻上掌聲，「啪啪啪」

教授走向前，接過麥克風，「我們謝謝鄒博漢學長的分享。」教授笑著，看著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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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明望向死黨，「要報名嗎？」

高偉祥聳聳肩，「報啊！雖然他講什麼我都聽不懂，但我滿喜歡聽他覽蕭維的！」

三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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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講桌邊圍繞著一小群人。

安佑靜好奇的拿起資料表審視。

「妳是那個轉校生嗎？」

「嗯哼。」安佑靜回應。「這是報名表嗎？」她問。

鄒博漢咬咬下唇，「是，也不是。」他回答，「妳就把它想像成一個體驗營吧，上面有寫——我們會給你們一段時間去體驗我們組織，如果喜歡的話我們就會讓你們正式加入。」

安佑靜舔了舔嘴唇，「聽起來挺有趣的。」她拿起筆填了資料表單。

鄒博漢看著這個長相特別的小女生，「妳……妳是混血兒嗎？」

「啥？」女孩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大學長，「挖戲逮灣郎！OK？我爸和我媽都是台灣人！」

「那他們是哪裡人？」

「都是台南人。」安佑靜答道，她的臉上寫滿了那種面對了千百次誤會的無奈。

「那就可以理解了。」博漢點點頭。「手機號碼要寫對喔，我們會通知。」博漢雙手合十說。

這時，藍正安和張心如走了過來。「嘿，佑靜。」心如問候道，她是佑靜剛來時認識的第一個人。

正安仔細觀察了一下佑靜的臉，「妳外國人嗎？」

「才不是哩。」安佑靜第二次被誤會，哭笑不得的說：「我爸和我媽都台灣人好嘛！」

「可是我覺得妳有點像外國人誒！」

「她台南安平人。」張心如對她男友說：「搞不好是哪個祖先跟荷蘭人通婚之類的。」

「喔——」正安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這時，黃藝加入了他們，「妳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她對佑靜問

「彰師大。」佑靜簡單答道

「哪一個系？」

「企管系，跟在這裡一樣。」安佑靜說。她填完資料了，自顧自的離去了。

藍正安對鄒博漢伸出手指，「給我兩張。」

博漢給了他兩張表單。

正安把一張交給女友，「我覺得你和其他搞社運的人很不一樣，你的很多用語跟其他社運人士不一樣。」

「有問題嗎？」博漢反問

「也沒有啦！只是覺得很特別。」正安一邊寫一邊說話：「你們的團體叫什麼？」

「你來了就告訴你啊！」博漢自然而然的回應

「那誰是你們的leader啊？」張心如問。

這問題讓博漢面有難色，他思考了好一會兒，「……抱歉，我不知道……」他笑笑的回答。

跟他對話的三個大學生露出狐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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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走後，邱俊傑快步走到講台。

他對博漢問：「那個轉來的女生有報嗎？」

「有啊。」剛才的講師語調平順的回答。

邱俊傑對他說：「給我一張。」他說話速度非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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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張心如、段怡君、黃藝到咖啡店點東西喝。

「那個講師好奇怪。」黃藝梳理自己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怪怪的。」

「你想太多了。」怡君翹著二郎腿。

「我也是這麼覺得。」黃藝認真的說，她皺著眉頭。「但我的第六感感覺在告訴我，好像有什麼不對」

「我沒什麼感覺。」段怡君聳聳肩。

黃藝翻了翻白眼，「好吧。」她聳一聳肩膀。

張心如對此沒有評論，她正仔細聽著鄰桌二人聊天——那兩人是她系上的陸生。同班三年了，卻從沒深入認識，心如對他們交談的內容滿好奇的。

段怡君看了眼手機的顯示時間，「為什麼我們的東西還沒來，等我一下。」她起身，走到樓下去問櫃台。

黃藝瞧向心如，「你在看什麼啊？」

心如頭轉了回來，「沒什麼……我們班上的陸生。」她用拇指指了指鄰桌。

她們沒有注意到，兩個黑色的人影從她們身旁走過，走到了心如剛才指向的鄰桌。

「你們要坐多久？」

「幹啥？」口音很重的聲音說：「我們坐這裡礙著誰了嗎？」

「喝完咖啡就快滾，不要占著位子！」黑衣人的語氣突然充滿了要脅漢壓迫。

兩個陸生莫名其妙地盯著兩人，「神經病……」他們悻悻然但識相的下樓了。

這一切，張心如和黃藝都看到了，二人假裝不在意的偷偷觀察。

兩個穿黑衣黑褲的年輕人坐到了鄰桌的兩個位子，其中一人冷冷地說：「死阿陸仔。」

「臭支那，到處都是……」另一人搖頭評論。

黃藝注意到，兩個黑衣人的其中之一就是她們今天課堂上的演講者：鄒博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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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沈偉和幾個朋友到餐酒館去喝酒。

餐酒館使用昏黃色的燈光，給人溫暖的感覺，氣氛相當不錯。他們一邊喝，一邊食用炸物拼盤。

趙伍浩這時問起：「小傑呢？他上次喝到吐還沒恢復啊？」

沈偉飲下一杯綠色的雞尾酒，臉色整個脹紅，不過意識還算清醒「他今天回家。」

「他媽的。」陳中翰手裡拿著一杯啤酒，「今天的公民與社會你們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啊！」趙伍浩笑道：「我報名了，你們呢？」

「我有。」

「我也有。」沈偉說：「不過聽那個博漢說，如果我們身邊有人有意願，也可以在下次現場報名。」

「這麼方便啊！」好好先生趙伍浩喝了點酒說：「話說回來——沈偉。」

「啥？」

「邱俊傑呢？你沒找他喔！」

沈偉笑了笑，「他上次被坑了5000塊，你覺得他還會來嗎？」

陳中翰把背靠在吧檯，「我倒是沒想到他會對搞社運有興趣誒！因為他平常就是一副獨來獨往，誰都不理的樣子。」

沈偉突然「噗哧」笑了出來。

其他二人瞧向他，沈偉笑著，低聲說：「邱俊傑他才對搞社運不感興趣哩。」

「那他幹嘛報名？」

沈偉神秘兮兮地說：「他是為了把妹。」

一聽這話，兩人饒有興致的朝他靠去。「把妹？把誰啊？」

「就……那個啊，那個今天說自己剛轉來的女生啊！」

「喔——」兩人了解的點點頭。

「祝他成功。」趙伍浩笑道。

沈偉臉色狡黠的盯著他們兩人，「嘿……我們幫幫他吧！」

兩位好友一聽，笑出了聲。「你醉了吧！」中翰表現出嗤之以鼻的態度。

「我沒醉……」沈偉說，迷茫混濁的眼睛盯著杯子上凝結的水珠，「小傑是我們從國中就認識的朋友，幫他一把不過分吧！」

「那是你和伍浩，我高中才認識他的！」中翰笑道。

「你娘咧……」趙伍浩搖頭嘆道。

陳中翰又喝了一口東西，「話說……沈偉，你為什麼要報名？你的理由是什麼？」

沈偉思考了一會兒，「我……我也不知道誒！可能是因為我憤世嫉俗吧！」

其他兩人好奇的看著他

「我這樣解釋好了！」沈偉認真的和他們說明：「我們這一代人好像失去了什麼……我們試圖用一些行動，想要改變什麼，像是什麼反媒體壟斷運動啊、白衫軍示威啊、太陽花學運之類的……聲援的時候都很熱血，但風潮一過，又是一片空虛，什麼都沒有改變，所有人都還是那一副樣子——所有人都只關心自己！」說到痛點，他忍不住甩了一下腦袋，「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讓大家產生連結的信仰，一個讓我們共同流血流淚的目標。」

「就像一個國民黨立委說的一樣。」陳中翰對這番話評論一番：「那個藍營立委在反服貿運動後跟記者說：『狂歡過後，留下的只有空虛和爛攤子』。他媽的我連我當初為什麼要聲援太陽花學運都不知道——運動過後他媽的什麼都沒有改變。」

「好像改變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改變。」沈偉表示：「我偏向後面那個。」

趙伍浩聽不下去了，「喂！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嚴肅啊？」他對二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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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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