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萬華區,特別行動隊的鐵皮屋內,王柏林與龍慶進入其中,他倆打開電燈,探了探內部。
「陳國祥還沒來。」龍慶喃喃說。
「他說11:00到12:00到。」王柏林皺起眉頭說。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到?」龍慶轉頭問。
「現在10:50……我不知道,可能10分鐘到70分鐘吧!」
「媽的,不要放鴿子啊。」龍慶喃喃自語,「偉下午還要去見客戶……」
「呵呵……」王柏林笑了兩聲,他搬來2張椅子,其中一張給龍慶,另一張自己坐。他把背包放在旁邊,拿出裡面的書,認真閱讀起來。
龍慶一開始只是無聊的等待著,四處張望,划划手機,吞雲吐霧——他看王柏林,除了香菸抽完後點燃1支新的以外,就一直在看著書。
龍慶搖頭晃腦夠了,看大隊長一直在看書,便問:「啊你在看什麼書啊?」
王柏林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哼笑一聲,「喔,我看什麼……」他亮出書皮封面。
龍慶瞇起眼睛一看,「《機械設計概論》?」
「這是我們當時台大機械系的教科書喔!」王柏林對龍慶路齒而笑。
龍慶吸了口菸,思索片刻,皺眉,疑惑曰:「你之前不是說你從機械系轉到法律系,然後後來還得到了律師執照?」
「嗯哼。」大隊長望著中隊長,肯定的點頭。
「都已經考到律師證了,怎麼還要重新去讀以前機械系的課本?」龍慶吸著菸問。
「因為……」王柏林踩熄煙頭,取出1根新的香菸,「因為我想要重新去考機械師的執照。」
龍慶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德眨眨眼。他呆愣的瞪著王柏林。
王柏林再度發出笑聲,「呵呵……對啦,雖然我後來為了玩社運跑去法律系了……但這並不代表我就對機械失去興趣啦!」
龍慶這才反應過來,賠笑著說:「對對對……你說你一開始的志願是當工程師什麼的……」
「有沒有要當工程師我也不確定了……」王柏林眼睛看像拉開鐵捲門的門口,回憶道:「不過……你應該知道《哆啦A夢》吧!」
「知道。」龍慶點頭。
「小時候看到哆啦A夢從百寶袋裡面拿出各種神奇的道具,覺得好酷,好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製造出1個機器人,然後有各種道具可以用……但長大一點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哈哈哈……」王柏林講著講著笑了出來。
「呵呵呵……」龍慶一起笑了出來。
「話說起來……想成為工程師的目標應該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王柏林抬起頭,喃喃自語起來,「直到……上了大學以後,我才發現,我真正想做的,其實是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是改變台灣。」
「我們家原本是做水電的……」龍慶突然說起,「然後其實我一直不知道長大後要幹嘛……所以就隨辦找了1間賣保險的公司。薪水沒有說多高,但是夠養活自己了……不過,我也僅僅是為了養活自己才去那間公司上班的。」龍慶雙手闔十,往旁邊一望,「直到我看到有關服貿協議的報導,看到政論節目說,那會讓台灣被中國綁架,會讓台灣從此被中國控制,我才開始關心台灣和中國之間的問題——結果,我就像是著魔一樣,瘋狂的關心這方面的問題。」龍慶靜靜地說:「我發現,我不想讓中國把台灣統一。我之所以參加318,就只是很簡單的:我是台灣人,我不想當中國人。」
王柏林面無表情,點點頭,「我也是在野草莓那個時候開始關心統獨議題的……從那個時候到後來加入右軍連,我所遇到的每個人,他們會想要讓台灣獨立的原因都很單純——我們不想當中國人,我們想當台灣人;我們想要台灣被當成正常的,普通的國家——就這樣而已……」他說:「所以,從這方面來說……你跟我並沒有差別。」
「咦?」沒有差別,什麼意思?龍慶內心疙瘩一下。
「那些上街的人、那些衝進立法院的人、那些加入右軍連的人、那些只有看新聞的人——我們其實都一樣,我們只是想要讓台灣變成1個真正的國家——從這點上來說,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王柏林坐著彎下腰,聳聳肩,「加入右軍連的我們,和加入經民連的人,並沒有本質的不同,我們都是一樣的。」
「呵呵……好吧。」龍慶笑著點頭,不愧是總指揮,他真的被說服了!
講著講著,香菸被燒到了盡頭,龍慶立即扔掉,拿出1支新的想要點燃,結果發現,打火機打不出火了,只能擦出火星。試了幾下,龍慶懊惱的碎念,「幹……」
王柏連看他這樣,暫停了一陣,然後直接把自己的打火機拿到龍慶的面前。
龍慶疑惑的一望一會兒,然後才輕笑一聲,接過打火機。「謝謝。」他點燃香菸後道謝。
「不用謝。」王柏林拿回打火機,回應。
龍慶拿下嘴上的菸屁股,吐出白霧,「交給吳浩銘他們沒問題嗎?」他隨口問。
「要相信他們,老兄。」王柏林平聲回應,「因為他們是我們的同伴!」
龍慶立即望了王柏林一眼,然後回覆道:「是的,長官。」
2人又等了一會兒,龍慶忍不住問:「現在幾點……他到底來了沒有……」
「我已經來了!」
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旁傳來。
王柏林和龍慶轉頭一看——陳國祥指揮官站在一旁,雙手插腰,嘴上也叼著1根香菸,臉上擺出淡淡的微笑。
「長官……」
王柏林與龍慶一看到他,立刻舉手敬禮。
陳國祥舉手回應他們,「我剛剛就來了,只是剛好聽到你們在聊天,所以聽了一下。」指揮官也拉來1張椅子坐下,他對著王柏林露齒而笑,「哼……我很喜歡你講的那番話,大隊長。」陳國祥笑說。
「什麼話?」龍慶皺眉問。
「就是王柏林剛剛講的『加入右軍連的我們,和加入經民連的人,並沒有本質的不同,我們都是一樣的』」王柏林笑著,舉起夾著香菸的手,「我覺得這可以很好的解釋我個人最崇拜的兩個人。」
「哪兩個人?」王柏林皺起眉頭,問道。
陳國祥一臉悠然的把背部靠在折疊椅的椅背上,緩緩地吐出人名:「胡志明和吳廷琰。」
「誰?」龍慶聽得一頭霧水,他用眼神對對王柏林求救。
王柏林聽得眉頭深鎖,「越戰時,北越和南越的領導人。」王柏林說:「越南戰爭時,越南被分成南北兩塊,就像今天的南韓和北韓一樣。北越是共產黨統治,胡志明就是越共的領導人,親近中國和蘇聯;南越是反共政權,南越第一任總統就是吳廷琰。」王柏林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這兩個人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雖說水火不容,不過……」陳國祥悠然的說明:「吳廷琰討厭胡志明不假,但是胡志明其實並不反感這位未來的頭號對手。」陳國祥微笑曰:「胡志明自己就曾多次肯定吳廷琰是真正的愛國者,是1位堅定的民族主義者——很多人其實不知道,許多越共成員就是受到吳廷琰的啟蒙才投身爭取越南獨立的運動當中的!」
「越南獨立運動……」王柏林眼睛直視著指揮官,一刻不離。
「在第二次世界大展結束前,越南事法國的殖民地。但是就像台灣人不想被中國人統治一樣,越南人也不想接受法國的控制,越南人想要尋求真正的獨立自主,因此,越南就爆發了獨立運動。」陳國祥說起:「胡志明……就像大家所知道的,在從事獨立運動的期間,接觸了共產主義,成為了1個共產主義者,後來成立了越南獨立同盟會,對法國人發動武裝抗爭,最後成功在奠邊府大敗法國人,讓法國結束了對中南半島的殖民統治;吳廷琰呢……他的家族本來就是殖民政府的成員,簡單來說就是既得利益者——但是最令人佩服的是,吳廷琰並沒有失去骨氣,作為越南人,他努力為越南人爭取能代表越南人自己的立法機關,結果因此被迫流亡——直到越南分裂後,他才回到越南,並在後來成為南越的領袖。」陳國祥吸了一口菸,對2人表示:「在成為南越總統後,為了對抗北方的威脅,吳廷琰接受了美國的援助——但即使是這樣,吳廷琰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原則,企圖讓越南能夠與美國平起平坐,而不是美國在東南亞的代理人,結果因此讓他和美國發生衝突。白宮因為不滿吳廷琰,所以默許了推翻他的政變。」講到這裡,指揮官感嘆一句:「南越在失去吳廷琰之後,再也沒有人可以拯救這身陷危機的國家,最終……南越就被北越給滅了。」陳國祥盯著2人,眼神銳利。他翹起二郎腿,「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最景仰這兩個人嗎?」
龍慶皺起眉頭,不明所以。王柏林倒是聽出其中的端倪,「因為他們都是獨立運動的領袖。」
「沒錯,因為他們都是民族獨立運動的鬥士!」陳國祥露齒而笑,他吸了一口煙說:「目標統一、膽識過人、意志堅定……只要台灣多幾個這樣的人,那我們就永遠不會再被中共壓迫了。」講到這,他感慨的抬起頭,嘆了一聲。
王柏林和龍慶見他的模樣都有些難以置信,龍慶開口曰:「恕我直言,長官——那個姓吳的就算了,你竟然會崇拜1個共產黨的!」
「在我眼中,他們都一樣,不論是胡志明還是吳廷琰偉大的獨立運動人士,英勇的挺身而出,對抗壓迫者。」陳國祥說,口氣毫不隱瞞自己的景仰之情:「雖然他們1個反共,1個加入共產黨,但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兩個都為了國家的獨立自由、獨立自主付出了全部生命。」陳國祥悠然的說。
龍慶皺了皺眉,摸摸下巴,「如果他們不是1個反共,1哥加入共產黨,那他們搞不好會是好朋友!」他隨口對王柏林說。
王柏林吸了口煙,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陳國祥指揮官哼了一聲,笑道:「這我不是完全認同。」
「什麼?」王柏林皺起眉頭回問。
緊接著,王柏林從陳國祥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吳廷琰痛恨胡志明,立場衝突和家仇,我倒覺得只是其次——我覺得原因是,他們真的太像了;我們討厭1個人,有時並不是因為對方和我們不同,相反的,反而是對方和我們太像了——我們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包括那些我們清楚自己有,但心裡很抗拒的部分……因為這種抗拒,所以我們才會厭惡對方,因為我們其實很明白,我們所抗拒的,其實就是自己的一部份。」王柏林聽陳國祥說,如雷貫耳,他認真的看著指揮官。他的眉頭深鎖起來,腦子思索起來,盯著香菸的煙灰掉落在地上……我心裡還有什麼部分,是我沒有注意到的,是我應該接受的……。
陳國祥又點燃1支煙,吸了一口後重新坐下,「好了,不重要的東西寮玩了,現在讓我們進入正題——你們說你們針對出問題的布頓進行分析後有重要發現?」他雙手交叉,雙目嚴肅。
王柏林與龍慶互瞧,相互點頭。王柏林說:「沒錯,我們確有發現!」他對龍慶小聲說:「在我包包裡面。」
龍慶手一伸,從王柏林裝機械書籍的被包裡面又拿出1疊東西:一部份他們特別行動隊整理過後的,中戰中心提供的資料。
「根據我們的發現,有滲透危機的部隊有幾個共通點:首先,都集中在北部,這是個好消息,問題還沒有發展完全不可控制的地步。我覺得,對方應該還在進行試探,試驗他們對我們的滲透計畫,一旦他們覺得效果不錯,就會對全國各地的組織下手;第二,我們發現,出問題的部隊,都出現在最近剛剛設立的幾個軍團的幾個也是初創不久的旅——對方利用我們最脆弱,最不會對外防備的部分,嘗試突破我們!」
龍慶接口說:「我們發現,出問題的單位,都是最近才宣布設立的幾個旅和軍團,因為是剛設置的,所以人手不足;人手不足,他們就自然而然進行對外募兵——這是右軍連最容易被有心人士滲入的時候,我們認為,那些想要毀掉我們的傢伙就是趁這個時候對我們展開行動的!」龍慶講完後,看了眼王柏林。王柏霖對他點了一下腦袋。
陳國祥瞇起眼睛,神情意味深長,完全看不出其內心所想。最後,他也點了一下腦袋,「既然如此……那麼大隊長,你認為我們應該做什麼嗎?」
王柏林直視指揮官的眼睛,「我認為,應該先派出別動隊上的士兵去探訪出問題的部隊,去調查,到底是什麼狀況。」
陳國祥沒有回應,只是輕微的上下搖晃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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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鴻泰和林冠杰開著車,在馬路上行駛。「喂,浩銘!」高鴻泰一面開車,一面講手機,「你和那個旅長講好了沒?」
「剛剛通過電話,出了一點問題。」另一頭回答。
「什麼叫出了一點問題?」高鴻泰嚴肅的問。
「二一二旅的旅長說他沒有權限,要我們直接聯繫軍團司令。」
「軍團司令?」
高鴻泰的疑問聲吸引了正在後座納涼的林冠杰,伸出頭,聽看看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還要直接聯繫軍團司令?」
「聽他說好像是因為第十軍團才剛設立,架構還不完整,所以有些事還是要由剛剛升上去的那個司令去處理。」另一頭的吳浩銘說:「我已經聯繫第十軍團的司令了……」
「靠夭啊,在玩我是不是!」林冠杰看高鴻泰一面開車,一面對另一頭說:「告訴那個司令,我們是特別行動隊,我們直接被系統指揮……還有,這件事非常嚴重,右軍連好像被外部勢力滲透了……」
林冠杰這時突然大叫:「小心前面!」
高鴻泰一眼瞥見,猛踩煞車!「他媽的!」他大叫出來。
林冠杰在後面也被撞得暈頭轉向。
看著闖紅燈,過馬路的買菜阿桑,高鴻泰忍不住罵出聲:「媽的,馬路三寶……」
「喂喂?」手機另一頭傳來回覆,「那個……第十軍團的什麼史司令回覆我了,我們已經可以調查他們了。」
「好……」剛才差點撞死人的高鴻泰,心有餘悸的喘著氣。
不一會兒,他們成功與對方取得聯繫,雙方在木柵動物園互相碰頭。
二一二旅的那名排長,焦慮的在爬蟲類動物覽館外面烏龜旁踱步,高鴻泰與林冠杰徑直走到他面前,對他做了敬禮動作。「我們是特別行動隊的,特別來和你了解狀況。」高鴻泰說。
「你們……你們是憲兵?」
「特別行動隊。」林冠杰回覆。
雙方便談了起來。
高鴻泰吐了一口氣,「我們沒有要抓你,我們只是想了解狀況。你知不知道你們平常活動的那間教室被人裝了竊聽器?」
「我不知道!」那個排長情緒激動的表示,「是怎麼發現的?」
「你的長官接到通知,趁你不知道的時候檢查了你們新訓的那個地方,結果就發現了!」鴻泰告訴他。
「幹你娘!」對方不敢相信的大叫出來,「我們被竊聽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那名右軍連少尉連聲詢問:「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冷靜!」林冠杰及時安撫他,「冷靜,不要驚慌——聽從我們的指示就沒問題……」
那個人頻繁的吸氣吐氣,總算是稍微平靜下來。
「目前還在調查,我們也還不清楚是誰盯上了我們,為了不引起對方的警覺,所以先不要管那個竊聽器。」
「先不要管竊聽器?」少尉眨眨眼,試探性的問。
「沒錯。」高鴻泰告訴他:「而且,因為調查需要,我們暫時不能告訴你,監聽你們那個排的竊聽器,裝在那個房間的什麼地方。」
「三小……」少尉聽後猛搓著頭,狂冒冷汗。
2人繼續問,高鴻泰問:「你們三連三排……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對象嗎?在你知道這些之後?」
「沒有……」少尉搖搖頭,「不可能……我親自訓練的,我很清楚,所有人都對右軍連非常信任——我看不出有誰會背叛我們!」
看少尉的樣子,林冠杰想想,他拍拍高鴻泰的手,暗示讓他來。高鴻泰對此聳聳肩。於是,林冠杰開口問:「你們那個排應該還在新訓階段吧!真的沒有什麼異狀嗎?你確定……從訓練開始到現在,沒看到什麼很奇怪的人嗎?」林冠杰皺起眉頭。
「奇怪的人……」少尉瞇起眼睛,眉頭深鎖,不斷重複,「奇怪的人……」他仰頭回想起來,「有……好像有。」他一邊回憶一編隊特別行動隊描述:「我們排裡,有1個很積極的成員,1個女的……她每次來參加我們的訓練時,都是被另一個男的載來的,聽她說好像是她的朋友什麼的……不過她朋友好像不喜歡我們。」
林冠杰感覺到什麼,眼睛張大,和高鴻泰直視著那位排長。
「她說她朋友叫她不要來……然後有幾次訓練結束後,有看到那個朋友來接她的時候和他吵架的畫面……但即使是這樣,那個人還是會來接我們那個成員,所以每星期還是會看到他。」少尉隨口說。
「告訴我們那個人的細節!」林冠杰脫口而出,語氣平淡但嚴肅:「他長什麼樣子,或者……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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