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二．１０：真正的冒險

久違的惱人音量大聲播放著熱血歌曲，整個營地繚繞著燒烤食物的香氣，簡單粗暴的吆喝聲到處都是，明季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來到了礦工休息處或什麼之類的地方。

「呃⋯⋯怎麼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安全區不是應該很寧靜，然後有個漂亮的藍水晶散發著幽光？」

「你那是哪個版本的安全區啊，」薇薇安率先跨入大型廣場，高跟鞋敲著光滑岩面的聲音一下就淹沒在嘈雜之中。「異世界本來就是個足夠異常的世界了，綠洲又收集了世界各地的作亂份子，你覺得能寧靜到哪裡去？」

白羊苦惱地笑了笑，表示：「這裡的文化就是，紮營後自己搭隔音結界。」

「那不會的人怎麼辦啊！」別當作結界這種東西人人都能信手拈來好不好？稍微也顧慮一下我這種菜鳥嘛，符咒我現在還只會用點火咒，基本上成功率比按打火機還低欸。

「你家的事。」對熟人向來直爽又失禮，並且還兼具自來熟的個性，總之就是講話很難聽的薇薇安如是說道，並且帶頭走向大營地一側的角落。「我打聽過了，營火晚會的時候這裡會開放一扇門通向廁所，我們就從那邊溜出去吧。」

「從廁所後面翻出去，就離向下的通道不遠了。」白羊道。

「沒有守衛的老師嗎？」冬青懷疑。

「有，但我想他會擅離職守。」面對三道困惑的目光，他下意識抓了抓小羊角後方，解釋：「輪到那個崗位的是羅尤堤。」

「哦——」

啊，那就說得通了。眾人一致想著，接著不免覺得好笑。

「不過接下來的三場營火晚會就都會錯過了啊。」

即使對綠洲版本的瘋狂營火晚會不抱什麼期望，但這和明顯超出他們程度不知道多少的魔王城大冒險相較起來，肯定還是和平許多了吧？

呃咳，仔細思考起來，這說不定只是超出他的程度。考量白羊和冬青的外掛能力，也許闖更危險的區域他們還能玩得比較開心⋯⋯

天啊，感覺好可悲喔。

草擬的方案是趁營火晚會溜走，也就是說，直到日落前還有大把時間。薇薇安在市集中到處亂竄，時而向販賣備品的攤販殺價，時而抓人敲詐⋯⋯不，交流情報。白羊不習慣在人群中相處，很快賣了點符咒就奔出市集躲到角落看書，冬青說要打獵，返回二十九層，不知去向。

「不覺得最近冬青怪怪的嗎？尤其是這幾天。」在白羊身側石階坐下，明季問道。不用特別放低音量，不如說就連普通講話他們都快聽不見彼此了，這裡的環境音就算說有九十分貝他都信。

「他⋯⋯感覺有心事。」白羊很小心地揀選字詞，一聽就是已經知道內幕了。這少年雖然博學多聞，卻很不會說謊——要是他再多點心機的話，肯定會成為很恐怖的人物。

「你知道他的問題在哪？」

「知道⋯⋯也不該說是問題吧。我不方便講。」

「那就不用了，」明季把手枕在腦後，輕輕躺下來看著天花板上的夕色，不知是用什麼原理投射上去的。「反正你沒有提出來就是沒問題吧？我相信你，然後也不想懷疑冬青，所以就這樣啦。」

之前白羊也早就知道他有前世的事情，卻從來沒有揭穿，想必是相同的原因吧。

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幾小時後冬青就自己來承認了。

「那個，各位⋯⋯」

「幹嘛？」

啪地一聲堵住薇薇安有夠粗魯的嘴，明季嘗試扯開安慰的笑容：「你說。」

「大家，真的確定要去魔王城嗎？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小季說要去就要去，我沒問題的。可是帶上我一起的話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我的身世，多少跟魔族和怪物有點關係。現在說的話你們一定聽不懂⋯⋯呃，白羊應該能懂。」冬青困擾地瞇起眼睛，「但是我不想騙你們，所以就先說，我是魔族的後裔。」

「欸，好乾脆喔。」薇薇安瞪大眼：「原來是這種事嗎？」

「妳不驚訝？不覺得我很噁心？」冬青憂慮道。雖然很失禮，可是不得不說，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真的比較不恐怖。

「我聽過的鳥事不知道有這多少倍。」

「那也不覺得我會招惹麻煩？」

「你旁邊那個男娘就已經是全世界覬覦的目標了，加一個你還能麻煩到哪裡去？」

「叫誰男娘啊！」

「咳咳，總之，」用一串強硬的咳嗽聲帶過，她說：「不過魔族都居住在地下城⋯⋯也就是說這是你的故鄉？真的假的？這樣不是直接有當地嚮導嗎？我蒐集情報蒐集個屁啊！」

「我⋯⋯我住過，但完全沒印象。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搬到地表了⋯⋯而且以前也都住在很深的樓層，我沒辦法幫你們帶路。」

沒關係，我可以。

你⋯⋯你？原來路痴如我也能帶路嗎？

欸啊，方向感可能不是很好吧。

被他一吐槽，悠紀也大方坦承。

但我至少能憑印象好嗎，魔王城附近的路都不知道走幾次了。

也是喔⋯⋯

「欸，我們應該不用擔心喔，」明季於是說：「找到外援可以提供捷徑了。」

他們選在營火晚會熱鬧到連彼此聲音都聽不見的時機，魚貫溜進女廁，明季踩著薇薇安搭起的雙手翻出去，沒想到圍籬外一片荒涼，儼然就是野地。

「規劃得還真隨便啊⋯⋯」

「畢竟是羅尤堤負責三十層安全區嘛。」

「話說剛才也沒看到他。」

「肯定溜到哪摸魚去了。」

我們這不也是溜出去嗎？

出去之後往前走，那面牆壁後面就是通道。

藏在牆壁後面？你確定？明季打量著前方的黑曜石岩壁，要是往那上面撞下去會很痛吧⋯⋯？我是要學哈利波特衝進九又四分之三月臺？

呃，我覺得我只會腦袋腫個跟雞蛋一樣大的包啊。

誰跟你說要撞下去了，又不是漫畫。

「呃，那個，牆壁後面。」

白羊聞言瞬間就懂了，走向牆邊，往岩壁用力壓下去。螢藍的光線散開來構築圖紋，少年判讀了一秒，眼明手快地連續選擇符文，所謂的偽裝啦結界啦，在他面前馬上形同無物。

好的，果然我會覺得我需要撞牆，真是愚蠢到應該撞牆的程度呢。

你要懂得結合你的外掛和他們的外掛啊。

聽起來十分有道理⋯⋯不過還真的有通道？好直！這是最短路徑吧？

安全區往下層的路通常都會長這樣，因為是地下城建築的重要結構，那種東西八百年都不會變，一定還是在那裡。

好專業⋯⋯

謬讚謬讚，賽倫跟我講的。

我就知道。

聽著他的指示沿小徑一路向前走，他們果真什麼阻礙都沒遇到，穿過寬度約莫只容三人行走的、稍有點壓迫感的樓梯，眼前馬上開闊起來，從平臺瞭望整個三十一層讓人心情曠達了許多。理論上，是這樣才對⋯⋯

放眼望去全都是怪物啊啊啊！這叫人心情怎麼曠達啦！

「好多⋯⋯是之前消失的全都聚集到這裡了嗎？」

明季沒和大家一起瞠目結舌太久，出於生存本能，很快就回過神：「大家再見我回去囉。」

「站住！」薇薇安不容拒絕地扯住他衣領。

「可是我覺得我一旦過去，真的就會被一堆怪物視作珍饈追殺最後慘死欸？」他試圖發出微弱的掙扎。

「應該不用太擔心這個⋯⋯」冬青往斜坡走下去，離開他們原先的制高點平臺並穿入怪物群中，「小季你看，沒事。」

「沒事個鬼啊！你看見牠們垂涎三尺的眼神了嗎！」明季雙手抱胸連連向後退，「你會馴養怪物，我不行啊！」

你冷靜行不行⋯⋯你真的以為你朋友只是因為會養怪物才沒被吞了嗎？不對，你都沒有思考過他為什麼可以馴幾千隻怪而不會被撕成碎片嗎？

冬青那堆怪物技能有什麼好懷疑的？他就是那種人啊⋯⋯基本上要是計較起來，那不是跟在乎白羊的眼睛一樣會沒完沒了嗎⋯⋯

他剛剛才說他是魔族的後裔，你腦容量有這麼小嗎？

有你一個就很佔空間了。不對，等等，我才不跟自己吵架，你剛才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我說——你沒有想過為什麼八百年前的我走在地下城也沒被吞了嗎？

那不是因為你在魔王旁邊嗎？

都說成這樣了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說，我們能停下這串沒有盡頭的互相質問嗎？感覺超沒意義又浪費時間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之前的路上都沒遇到怪物⋯⋯不如說，是怪物自行退避了？那是冬青做的？他這麼厲害嗎？

你問他。

「冬青⋯⋯」

伸出手向他示意「來呀」，少年眨著湖水綠的眼睛，偏頭問道：「什麼？」

「之前怪物都沒有找上我們，是因為你能對牠們發號施令嗎？」

「呃⋯⋯不太行，但是，可以⋯⋯」

「你到底對你的能力有沒有信心啊？」

「薇薇安閉嘴。冬青，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被明季這麼一問，他陷入了明顯的慌張之中，於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好心人、白羊又出來解圍了：「小季，你稍微想一下喔⋯⋯我們來地下城之前，你聽過魔族這個族群的存在嗎？」

「沒有啊。」

「嗯，那正是因為魔族在地表上已經快找不到了。所以冬青即使知道自己有魔族的血統，也不可能受過相關能力的正規培訓。」

啊，原來是因為沒有同族嗎？原來魔族真的快絕種了？我還以為是我孤陋寡聞呢。明季想著，不禁好奇問：「特殊種族都有特殊能力嗎？」

薇薇安於是指了指近處一隻朝他猛嗅的、淌著口水的狼：「你這不就是嗎？」

「招引怪物的能力才不叫能力好嗎！」

「說真的我很想要欸。」氣氛稍微緩和下來，冬青如此笑道，一手順著狼毛讓牠不會朝明季撲上來。

「你確定嗎？牠們靠過來是要吃我，可不是親近啊⋯⋯」

「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冬青淺笑，真摯的眼神穿透略微遮住眸子的湖水綠瀏海仰視他。

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來自悠紀回憶的賽倫聲音彷彿與他的話語重合在一起，增添了一份跨越時代的魄力，或者說，賽倫本人就很有身為王者的風範——雖然才見過一兩次，但形象已經非常清晰了，或許也是受到前世的影響。

「小季，還不來嗎？」

「來了。」他小心翼翼牽住冬青的手，步下坡道，看著兩旁怪物竟然真的退開，與他們保持幾公尺的良好社交距離。「好厲害啊⋯⋯但是之前遇到怪物襲擊的時候，為什麼你沒有辦法控制牠們？呃、我這不是責怪喔！好奇而已！」

你們兩個愛自責的，都已經讓我學會及時澄清了呢⋯⋯

「我、我其實不清楚。」

白羊解答：「我也不確定，但應該是因為地下城的怪物和魔族比較有聯繫，所以會聽話吧？地上的怪物群可能幾百年沒見到魔族，效忠的本能已經在世代交替間流逝殆盡了。」

哇，你這還叫不確定，你根本導出了整個學說好嗎。

「喔喔，有道理。」冬青滿臉敬佩，隨後不好意思地承認：「其實我出發前就一直很想到魔王城去看看，我想那裡應該還有住一些魔族吧⋯⋯如果能搞清楚我的種族能力，以後可以幫上小季的忙。只是御禰學長叫我們別下去，所以我就不敢說⋯⋯」

呃我都忘了有這件事！御禰學長確實說過！啊啊我就不該那麼草率地說要來嘛！都已經被專業外掛大師嚴正警告過了⋯⋯

擔心什麼，會外掛的不是只有他，有需要的時候我可以救你，大概啦。

倒是把多餘的三個字去掉啊！話說回來提議，不，假求情真強逼我去的傢伙就是你呀⋯⋯

「啊那反正現在小季都決定要去了，就大方說出來嘛！」薇薇安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也是為了你自己啊，見不到自己的族人、不會用自己的能力真是有夠可憐的。」

「欸？那薇薇安同學的種族能力是什麼？」

「純人族，什麼沒有，社交技能最多。」

⋯⋯還有這種東西喔。

話說回來，不會用自己種族能力的人還要算你一個。

你最近話很多喔。我說，我那才不叫種族能力好嗎⋯⋯

只是你不會用而已，改天示範給你看。

不知為何，我其實沒什麼興趣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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