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云梢燕和悟净为几百人(虫)准备了丰盛的大餐。几列长长的桌子摆在殿堂中,哥特式的彩色玻璃窗外一片漆黑,已经不如以前的现代利雅得那般繁华了。悟净举起一杯茶,说道:“真主伟大!如来伟大!”
所有人(虫)都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共产主义伟大!”“真主伟大!如来伟大!”敬毕,所有人(虫)开动起了手中的刀叉,开始享用沙特传统的美味食物。刘志鸿正用刀划一块鱼肉,向左侧瞥了一眼,看到小日向真正好奇地看着盘中的一个馅饼。“啊!那个里面是开心果!绿色的馅,可甜了。”刘志鸿说着。“刘你这也吃过吗?”“嗯,以前是在土耳其餐馆吃的。”“哼哼,我要找个你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哦?我拭目以待。”刘志鸿继续扒拉着他的鱼肉。
“嘿!看这里。”刘志鸿再次瞥过头,看到小日向真盘子里有一个白色胶状的圆球。“这是冰淇淋!”刘志鸿盲目猜测。“不是,这是酸奶裹蛋黄。”“这算什么菜嘛。”刘志鸿很无语,便一叉子叉到圆球上,拿过来吃了。“这味道.....好像没什么层次,因为全是蛋白质。”“这是我发明的酸奶盖浇饭。你喜欢吃咖喱吗,刘?”刘志鸿突然眼神凝重地看着远处墙壁上的窗外,思绪飘到了小时候。那时他的婶婶带他和姐姐去德克士,点了一个他久有耳闻但从未吃过的咖喱鸡腿排饭。自从吃过那个咖喱酱之后,他曾说道:“若天下没有豪享来与咖喱,我将死矣。”他的悲伤情绪又急剧收缩,促使他的眼界迅速回到这欢声笑语的晚餐中来。他想起小日向还在旁边等他答复,便回复道:“真的很好吃。”“啊?”小日向真听到这不完全切题的回答后有些懵。但他很快明白了,便从桌中挑了些咖喱,放到刘志鸿的盘子里。“给你的鱼放点咖喱,你要谢谢我。”“噢!”刘志鸿笑了。
“大家安静!我给大家讲个故事。”一个戴着头巾、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走上台来。“我知道在座的,除了我们的好伙伴、好同志外,还有以前沙特文化部的官员,有利雅得第六小学的学生,有亲王的仆人。我呢?我是延布工业区的一个飞行器维修工人。以前没说我的故事,今天我要说出来。”
人(虫)们渐渐放下刀叉。刘志鸿只觉得奇怪,这演讲似乎有点突兀。
“以前的王国是多么的繁华?大众的八环飞行器、比亚迪的飞盘、华为的全身增强现实罩状面板、丰田的云雾机器人。这些都是黄沙中湮没的过去。可惜,这些我以前都没体验过。我所在的城市,给我的只有父母日日夜夜呆在飞行器维修铺、天天放我一个人和小狗机器人玩的童年。我初中的时候因为长得丑,被同学嘲笑、孤立、欺负,在体育课时突然从背后脱我裤子,有一次还强行把我推到班上一个女生的身上,说我邪淫,背叛真主的正道。我们的老师很负责任,但是老师们没有办法天天看着这群牲畜。我因为被欺负惯了,就逆反,也不好好学习。后来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我们国家的道德警察很少,根本管不到学校里的这些事。”
刘志鸿看了看小日向真。小日向真也看了看刘志鸿。他们都看到了对方在听到这件事时的一些明显是在回忆的表情,虽然两人经历各不相同。
“我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在高中的一天晚上玩水幕手机,突然接触到了以前的一个游戏。是育碧公司的,名字叫《龙与熊》。是讲上个世纪中国与苏联的斗争的。我本来对中国的文化没有兴趣,但是这部作品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中国。这个恐怖与苏联的恐怖一样,是恶人的噩梦。后来我就去看中国的三国历史,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一个比宗教战争的双方更纯粹、清净的世界,那就是中国。里面的人物是多么的高尚!多么的仁慈!这不正是真主赞颂的义人吗!我开始学着里面各种人物的特点,狂妄的、谦虚的、机智的、愚厚的、好战的、喜爱和平的。都有。我强大了起来。我逐渐理解,不要期待世界是完美的。客观认识世界的各种不完美之处,同时知道天道的存在,决心荡涤罪恶、匡扶正义,才是让人情绪回归融洽的合理世界观。后来读了王弼的《道德经注》,我恍然大悟,以前在潜意识中的竞争思维是有害的。无是世间万物的根源,反逆是道的运动趋势。只有避免竞争,才能不损内熵,整个人类群体才能持续成长。这就是天道。”
“那你怎么看待你们和新苏联的不同呢?”底下一只蟑螂问道。
“我们的不同在于中央集权还是彻底扁平化。现如今的新叙利亚和新苏联都不是彻底扁平化,而是有一个集权机制在维持这种扁平化。新苏联是靠社会信用系统,新叙利亚则是靠存储了阿拉萨德总统意识的伊玛目意识载体。我们无政府主义者并不需要这个,我们是一群扁平的社团。哪里有人违背了平等原则,便由他那里的别人或者别的社团对其进行镇压,而非靠中央集权机制。我们没有皇帝、主席、总统。”
刘志鸿没有拍手。他有些像看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和自己所在的新苏联,只是这个影子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不知道。
小日向真从旁边歪过头来:“不高兴了?比你们新苏联还先进吗?”刘志鸿有些阴沉地点了点头。“照我说,能人人平等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细分有没有中央集权。只要实现了人人平等,你们就该是同志。”小日向真看似轻松地说了自己的看法。“总觉得有威胁。”刘志鸿补充道。“刘,你这是从地缘的角度来看待不同的人群。不能这样!仅仅因为他和你不生在一个大陆,你就仇视他,这是旧世界帝国主义的做法。你又犯旧世界的老毛病了!”刘志鸿恍然大悟,自己这种依照地缘而非意识形态来确定利益归属的潜意识仍潜伏在自己的脑中,仍需要平等思维对其进行压制。“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们是文明的人,不是动物。”他对着小日向真缓慢清晰地说道。“你跟我发誓。”小日向真以一种与刚才的轻松截然不同的郑重眼神看着刘志鸿,手搭在刘志鸿肩膀上,说道。刘志鸿故意顿了几秒:“我发誓,我不再以地缘来划分利益归属。凡是信仰平等主义的人,都是同志。”“这就对了!”小日向真手握紧,锤了下刘志鸿的肩膀。“安?”刘志鸿被这瞬间激了起来,也开始锤小日向真的肩膀。两人逐渐开始演变为了你来我往的互锤。“安静听别人讲话,你俩玩归玩别影响我听演讲!”法瓦伊德分别一拳打在两人背上。刘志鸿和小日向真都停了下来,有些狼狈地迅速调整姿势认真听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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