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形｜The Shape Shifter ◇ 下篇 - 第三幕：該下地獄的人｜10-3

朱利安跨著大步走在雨中，獨自一人。不過這麼說不太對，他已經好一陣子不曾體會過孤伶伶的感覺是什麼，就從他有了狄諾開始。

而他十分滿意這樣的狀態。

傑克「建議」他們分頭巡邏這個街區，有問題則用無線電互相通知，不過他曉得那不是建議。他知道傑克巴不得他們分頭行動，像是深怕一不注意就會被他從身後桶上一刀——他終於也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就像他曾經懷疑他會對他見死不救一樣。

過去的他總是在他面前盡力維持自己正常的樣子，而現在，朱利安已經不打算再繼續偽裝下去。然而傑克是個聰明的人，聰明到寧可單獨走入雨中巡邏，也要把他從身邊支開。他甚至懷疑要是自己真的拿起無線電，他會搭理他的呼叫。

原因很簡單：在說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之後，傑克仍然沒有放棄他會不小心出意外的可能。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所以他才提議他們各走各的。所以他才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自己的無線電丟回車上。

朱利安看到了。狄諾也看到了。他們早就看清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可惜傑克一直沒弄懂一件事——他從來就不是他們的目標。

朱利安舔了舔嘴上的雨水，走過一座空蕩蕩的公園。他以為他們是個危險的怪咖，他錯了。他只看到他瘋狂的嘴臉，卻忽略了他眼中的無畏；他只讀出他狡黠的意圖，卻沒聽見他胸腔裡跳動的覺悟。

而他刻意疏遠他的做法，不過是讓他在執行這座城市託付給他的使命時，更加心無旁鶩。

他繼續走，手電筒的光線探入雨幕，找尋任何一絲可疑的活動。他沿著四下無人的街道拐過公園，繼續往前方住宅群走去。羅森南區的公寓不見得比費林區還要老，卻因為嚴重的空氣汙染，導致建築物的外觀多半灰黑且斑駁。

朱利安沒走多久，遠遠就看見一名穿著夾克的男子歪歪倒倒地靠在亮著燈的公車候車亭內。不過他知道他不是在等車，因為末班車的時間早就過了。他壓低手電筒，緩緩朝那人走去。

「證件。」朱利安進到亭內。詭異的是，即便他已經來到他的面前，那名陌生男子依舊維持著相同的姿勢。他的表情恍惚，眼神呆滯，目光也停留在前方，彷彿全然忽略他人的存在。

「喂，我說——」朱利安舉起手電筒，用強光對準他的瞳孔晃動。他立刻叫了一聲，接著五官像是被洪水沖毀的堤防般垮了下來。

「你……」朱利安皺起眉頭，不過他馬上就看出原因，就在那人貼著候車亭的玻璃緩緩癱坐至地面的時候。玻璃上，被他身體擦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鮮紅的軌跡，而他原先壓在腹部的手也跟著鬆開，掌心通紅一片。

「誰幹的？」朱利安蹲至他面前。

「我……我………」

「深呼吸。」朱利安壓住他一邊肩膀，同時打量他腹部的傷口——刀傷，但不至於致命。

「告訴我是誰幹的。」他又問了一次。

「你、你……你是警察？」

終於搞清楚狀況了。朱利安心想。「你叫什麼名字？」

「……尼爾森。」

「現在聽我說，尼爾森。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尼爾森的雙眼仍然驚恐，不過片刻後，他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我……我不知道他是誰……那個人拿刀威脅我，要我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隨機搶劫。朱利安在心中判斷。「你把錢給他了？」

尼爾森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我照他的話做了。我說我會去報警，然後他就攻擊我。」

「多久前發生的？」

「大概……大概二十分鐘前，就在那邊過去一點的巷子附近。」尼爾森伸出沾了血的手，朝公車亭外比了比。「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逃跑了……他沒追過來，不過我猜他本來打算殺了我……」

「你能描述那人的特徵嗎？」

尼爾森掙扎地皺了眉頭一下。「……我記得他穿著一件運動外套。」

「嗯，還有嗎？譬如髮型、長相，或是任何明顯的標記。」

「刺青……」尼爾森說道。「他的右手上有一段德爾文螺旋（Delvin Helix）……他砍我的時候剛好被我看見。」

德爾文螺旋……朱利安默默記下。那是象徵費茲加斯的符號之一。

「我知道了。」他聽完，緩緩站起身。

「現在，乖乖待著別亂動。」

「……什麼意思？」

「我會幫你叫救護車過來。」

「你打算放我一個人在這裡？」

「我不能讓那傢伙就這樣溜掉。」

「可是我……我需要幫忙，大人。」他用詫異的口氣說道，驚訝他竟沒能看出自己危及的處境。

朱利安低頭瞄了尼爾森一眼。「噢，別傻了。你可以幫你自己。」

「你不是警察嗎？這不就是你的工作？」

「別擔心。」朱利安繼續看著他，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要是你今晚死在這裡，我會確保那傢伙是第二個。」

ns 15.158.61.6da2

第三幕：該下地獄的人｜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