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形｜The Shape Shifter ◇ 下篇 - 第四幕：牧人、牧羊犬與狼｜10-2

他在赫菲斯塔大廈周邊的鬧區放她下來。

他們道別，因為艾斯諾打算順便繞去他們在維托克港的據點看看，也許能夠聯繫上凱文和薩妮塔。

霏關上那輛艾斯諾從路邊借來的施特吉（Sturge）的車門，大步往大廈所在的廣場前進。她今天來的時間早了很多，附近的街道不像上一次般人滿為患。她不曉得麥達爾的獵人會不會追到這裡，不過按照他們之前受託追捕其他目標的慣例，她不認為那些幻形同類會如此明目張膽。即使他們發現了她，也不敢直接在公眾場合動手。

她穿過那座華美又不失現代感的旋轉門。這一次她沒有停下，而是直接踏入大廳，朝電梯走去。然而一名站在角落的警衛卻上前一步將她攔住。

「女士，我能問你有何貴幹嗎？」

「我要找奈森先生。」霏站在原地，雙手抱胸。她知道自己穿的沒有上次得體，但不至於到邋遢的程度。

「噢，如果想見奈森先生，你得聯繫他的秘書。」

「我之前來的時候為什麼不用？」

「規定改了，女士。奈森先生暫時不接見臨時來訪的賓客。」

「但是——」

「她跟我來。」一個身影從另一部敞開的電梯迅速走出，打斷她。

霏轉頭，驚訝地看著奈恩逼近。

「什麼都別說。」他走到她身邊時輕聲細語地強調，接著以手勢要那名警衛退下。「沒關係，漢克。交給我處理。」

說完，他便抓起她的手臂，將她拉著返回自己出來的那部電梯。過程中，霏覺得他的力道實在有點大，不過一直到他們進了電梯，關上門，她才甩開他的手。「你可以不要這麼粗魯嘛！」

奈恩沒說話，而是緊緊盯著車廂上方的樓層指示燈。「你不該過來的。」

「噢，所以——」

「等一下在說。」他舉起手，在電梯門再度開啟後走了出去。他沒有再拉她，而是快步沿著那條直通他辦公室的走道前進。霏默默跟在他身後，不過她在經過他坐在門外秘書時，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

「來吧。」奈恩已經停在辦公室的門口，正在向她招手。他在急什麼？

霏進入辦公室，內心的不滿開始轉為不安。面對加斯林的擔憂會成真的狀況，她是否真的太過樂觀了一點？

奈恩很快闔上辦公室的門，急躁的步調卻沒有隨之慢下，他刻不容緩地貼到房間另一側的採光玻璃邊，警戒地打量下方的街道。

「……怎麼了？」霏按耐不住問。「如果你是在擔心麥達爾的獵人……」

「不是獵人，霏。」奈恩把頭轉了回來，面色凝重。「警察。」

「警察？」霏愣了一下。

難道是因為朱利安？她的直覺馬上反應。然而她不認為光是一名失蹤警員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況且他失蹤的地方根本不在這個區域。

「你都沒聽說嗎？」奈恩再度靠到窗邊。「凱文已經被捕了。」

「什麼？」霏瞪大眼睛。「怎麼會……」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我們……」頓時間，霏不曉得自己該從何說起。新的消息一進來，她腦中原先計畫好的盤算就全被打亂。該說的、不該說的，所有東西全都攪和在了一塊。

「為什麼凱文要攻擊千面的俱樂部？」

「你說……什麼？」再一次，霏的表情因為傳入耳中字句呈現僵滯。

「他們把你跟艾斯諾也都列為頭號共犯，你知道嗎？」奈恩搖搖頭，像是終於精疲力竭一般走向牆邊的收藏櫃。他從架上拿起一瓶波本威士忌，倒滿三分之一的杯子，然後一口飲盡。

「你待在這裡不安全，霏。」

「什麼，等一下。我不能就這樣離開。」霏一手按住額頭，催促自己濃縮重點。「前幾天有艘港邊的船被人攻擊，你聽說了吧？」

「嗯……」他瞇起眼。「正好就是你本來和我約好的那天晚上？」

「那是麥達爾幹的！」

「所以呢？」

「什麼叫所以？」霏走向他。「麥達爾——他就跟我說的一樣，奈恩。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著，不管千面做了什麼。我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你瘋了嘛！那艘船上的人……他們根本什麼錯也沒犯！」

「那他們就會死的心安理得。」

「不……」霏向後退了幾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過去所認識的奈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不，你才應該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麼！」奈恩重重將玻璃杯敲在桌上。「我早就警告過你們不要多管閒事！」

「多管閒事？馮為了救那些人冒著被麥達爾抓住的風險，你說那叫多管閒事？」

奈恩沒有回應她，而是不斷在房裡來回踱步，同時頻頻注意窗外的情況。「我沒有時間處理這些，霏。你到底來做什麼？」他問道，口氣十分不耐煩。

「我們找到了能夠阻止麥達爾的人，奈恩。我們找到了他的弟弟！」她走向他，迫使他停下腳步。「你應該加入我們。他會需要你的幫忙！」

「不，我們不會這麼做！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霏？」他指著窗外。「只要麥達爾動用他在議會的關係稍微對執法單位施壓，他們馬上就會把這棟大樓包圍。對抗那男人根本沒有半點好處！」

「好處？這種時候你就只在乎這些？」霏用不敢置信的聲音問。「你就只在乎你的公司、你的名聲？」

「噢，你少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奈恩板起臉，舉起一跟手指。「你知道這棟大樓有多少員工嗎？你知道我得為多少家庭和他們的生活負責嗎？」

「對，我不懂！」霏不甘示弱地朝他吼道。「我只知道我們在外頭躲躲藏藏的時候，你還窩在這間該死的辦公室吹冷氣！」

「別太得寸進尺，霏。」奈恩沒有吼回去，只是不客氣地指著她警告。「我隨時可以配合警方把你交給他們。」

「你……什麼？」霏愣住。

「愛德華已經提前通知我，要我一旦發現你們之一就要把人交給他。」他露出有些過意不去的臉。「你們幾個現在也是千面的目標了，霏。」

「所以……」

他望向她，輕易猜出了她的心思。「我很抱歉，不過我的名字不在裡頭。」

「你……真是個……」霏瞪著他，忍不住握緊拳頭，從眼角擠出一滴憤怒的眼淚。

「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做。」奈恩嘆口氣，沒讓她把話說完。「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我會幫你這一次。但是你得馬上離開這裡。」他走上前，想要抓住她。

「別碰我！」她立刻拍開他。「你想要把我交給麥達爾嗎？來啊！」

奈恩沒有理會她的無理取鬧，而是逕自走到辦公桌旁，從後方的櫃子上翻開一排隱藏的掛勾。他從上頭抽起一把鑰匙，接著退後一步，輕輕拉了另一個掛勾一下。

那只櫃子先是傳來一陣晃動，接著發出輪軸移動的軌道摩擦聲，整個櫃子朝左方挪開，揭露出一部藏在後頭的圓形電梯。

霏整個人看呆在原地，一時忘了片刻前的激動。

「來吧，我們沒多少時間。」奈恩跨入電梯，朝她伸出手。她遲疑了一下，最後才繞過辦公桌，抓住他的手。他們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半句話都沒說。

不久後，一輛墨綠色敞篷式德蘭諾衝出赫菲斯塔大廈的停車場入口。它一路飆過廣場前的大道，朝那種車最不可能出現的羅森南半島駛去。

奈恩只用了不到一小時就把霏送到她指定的地點。她甩上車門，手卻沒有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的行為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天真爛漫的白痴，在整個世界都忙著你爭我奪的時候，還傻傻地作著愚蠢的夢。

「……所以你打算什麼都不管了嗎？」她盯著車門上的鮮豔烤漆，透過降下的車窗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個組織已經走不下去了，霏。你們全都成了麥達爾獵殺的對象。」馮無奈地看著前方。「這段時間低調點，別做傻事。我會再想辦法聯繫你。」他看了她一眼，最後一次和她道別，然後升起車窗。

霏站在原地看著他駛離。她沒有把他們躲藏的公寓住址告訴他，而是要他在一個接近的位置放自己下車。加斯林說得對，那麼做實在太冒險。只是……為何她心中還是有股深深的遺憾，遺憾他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和自己站在一起。

她看著他所駕駛的車輛消失在視野裡，終於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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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牧人、牧羊犬與狼｜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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