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舉起一隻蟹螯,朝他的對手敲去,不料他只是敏捷地一蹲,讓他的攻擊在指揮室的玻璃上砸出一個大洞。他們已經從室內一路打到了室外,而他很清楚這場戰鬥拖得越久,對他的對手就越有利。不過只要盡可能絆住那個瘋子,他就能替船上的人爭取更多時間逃命。
他抽回那隻蟹鉗,動動鉗嘴的部分,然後一個箭步上前,對薩拉施展一連串的突刺。那人靈巧地一邊擺動身體一邊後退,左閃右躲,讓他的幾波刺擊和自己擦身而過,接著抓住機會順勢以手上的鑿子一戳,卡入他的鉗嘴上下齒之間的縫隙。他向後使力,不讓他把那隻蟹螯收回去,另一手則握緊鐵鎚狠狠敲下。
亨利即時一甩,同時把螯嘴頂開,不讓他再敲第二下。他把螯舉到胸前,檢視外殼上頭的裂紋。他的另一隻手也有不少像這樣的破裂處,全都是被他那把鐵槌敲出來的。
使用截肢動物外皮的幻形所造出來的甲殼雖然可以防止身體直接遭到外力攻擊,它們畢竟不是鑽石。那些殼也會破損,也會碎裂,而他並不具備和其他種類的幻形同等優異的復原能力。一旦他傷到他真正的皮肉,他就得花很長的時間進行修復。
亨利揮舞兩手大螯,開始和他的對手在那塊艦橋外側的小看臺上周旋。他看著他以詭異的姿態握緊手上那兩把嚴格上來說並不是用來殺人的工具,打從心底對於這場戰鬥感到荒謬至極。
古拉迪已經對他揭示過麥達爾的本領,而他在見到薩拉的第一眼便明白膽敢犯下如此滔天罪惡的傢伙,這座城市不會有第二人。可惜就連加斯林大人也不曉得他究竟蒐羅了哪些惡名昭彰的傢伙在身上。
亨利的目光落在薩拉握槌的那隻手,他不久前被他鍘斷的手指已經重新長了回來,速度快到令人咋舌。那把槌子在他的手中被他頻頻翻轉,一圈、兩圈、三圈……直到某一刻嘎然而止。亨利舉起一隻螯,打開螯嘴,正好抵住他揮下的鐵槌。
薩拉愣了一下,似乎還在納悶他是如何知道他要攻擊,亨利馬上用另一隻螯的側邊重重敲向他的頭,將他整個人擊倒在地。他是很難纏沒錯,加上麥達爾的身體賦予他異於常人的反射、耐力和體能。那傢伙幾乎沒有顯現半點疲態,幸好他的腦袋不怎麼靈光,活像一頭只會橫衝直撞的公牛。
亨利衝上前,打算用鉗嘴咬住他的腿,卻被他翻身躲開。他收起腳,鐵鎚橫著朝他的下盤一掃,卻在敲中他的小腿時發出一聲清脆的鏗鏘。他竊笑,一隻螯重重敲下,薩拉同時舉起鐵槌和鑿子,以半跪姿的方式將兩把工具在頭頂上方舉成一個叉,和他敲下的那截螯鉗撞出另一股巨響。他們相互推擠了半晌,接著薩拉的身子向側邊一偏,將亨利的攻擊導向地面。
他以蹲姿跨向他身側,瞄準他正好打直的手臂,徒手把鑿子戳入一段甲殼之間的空隙,阻礙兩塊殼片的交疊,使得他無法將手臂彎起。亨利退到一旁,扭動肩膀,試著要找到被他插入異物的位置。薩拉沒放過這個機會,他幾步奔上前,看好那段裸露在外的柄頭硬生生揮下鐵槌。
一慘叫傳來。亨利蹣跚地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撞上指揮室的外圍。他檢視向自己的手肘,不過他其實不必這麼做也能從猛烈的劇痛猜出傷勢。那根鑿子被薩拉的攻擊完全敲入他的手臂,貫穿他受硬殼所保護的肌肉,恐怕還傷到了關節。他能感覺到一陣陣溫熱正從傷處汩汩流下,不斷滲出殼外。
亨利呻吟了幾聲,讓自己的另一隻蟹臂恢復成人類的胳膊,然後摸向自己受傷的地方。他找到那根鑿子,握緊後使力拔出,扔向一旁。
薩拉撿起被他丟回來的東西,朝下一甩,在地上濺出一抹鮮紅。他再度轉起槌子,緩緩靠向貼著玻璃倚在艦橋外側的身影。亨利沒有逃開,而是忍著痛,重新用一層硬殼包覆自己沒受傷的那隻手,分毫不差地擋下他隨後而來的攻擊,然後出腳踹向那人。他知道他不會停下,他知道那頭被麥達爾放出來的瘋狗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然而他追求的東西是鮮血和死亡。
薩拉悶哼一聲接下那一腳,揮槌的手一扯,想要抽回武器,不過亨利沒讓他這麼做。他用蟹螯的前端夾緊槌頭,和他拉扯。他們僵持了幾秒,接著薩拉放手,當機立斷地把槌子留在他的螯夾中,以雙手緊緊握住鑿子,用盡全力刺向亨利的腹部。裹在他身上的甲殼擋下了來襲的尖銳硬物,不過薩拉繼續挪動雙手,順著甲片的凹凸移動鑿子的尖端,在殼上刮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花紋,直到找到某個硬度不同的位置,某個殼和殼交錯的地方。他使勁一推,亨利整個人便向前彎去,痛苦地鬆開手裡的鐵槌。
薩拉也放手,把「蘇莫」留在他身上。他看著屬於他的鮮紅開始替灰暗的殼片上色,伸手撿起「蘇里」,但不是瞄準插在他身上的鑿子,而是他的臉。
亨利一愣,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在臉頰四周造出一層薄薄的幾丁質骨架,像是一副開面式的頭盔。他知道那無法完全檔下他的攻擊,但會減緩來襲的衝擊。
咚——
薩拉的第一槌就讓他眼前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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