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考慮得如何?」愛德華跨入倉庫的時候大聲問道。他不怕他逃跑,他曉得他不會。他在逼瘋法洛斯的女人時就在他內心種下了一枚恨意的種子,那枚種子接著在他逼著他們犧牲其中一方後則開始露芽茁壯。一旦時機成熟,他必定會來向他討回那兩筆帳。
到了那時候,他就能親手粉碎他的復仇,然後向千面證明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合適的副手人選。
馮抬起頭,看著愛德華走向自己,西奧則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頭。他打量他,他們似乎沒讓他換上新的基因外衣,而是維持初形的狀態。西奧的樣貌跟他們之前拷問他的時候很接近。
「另一個人會怎麼樣?」他轉向愛德華。
「千面不需要這麼多知道真相的幻形在外頭活動。你們誕生的目的是為了扮演這座城市的約束者,不是製造新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們其中一人還是得死?」
「要是你不願意,那麼你的女人將會接替你位子,成為一名重生的獵人。」愛德華回答。「不過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得說我會非常、非常失望。」
馮瞄向他身後的西奧,發現他正在跟自己點頭。他納悶,然而下一刻,他瞥見他謹慎地打開自己握緊的掌心,暗暗揭露某個被他握在手裡的東西——另一個裝了血液的瓶子。
什麼?馮愣了一下,不過他馬上把拳頭重新收緊。
「呃……」
「你或是她,法洛斯!」愛德華彎腰,在他面前大力擊掌。「今天,晚潮開始前我要你做出決定。」
馮又瞄了西奧一眼,他卻不再冒險做出更多暗示。他無從得知那罐血是源自何處。那是他自己的血嗎?為了讓他和薩妮塔都能從容赴死。或者那是某種動物的血?某種用來幫他暫時逃離愛德華掌控的權宜之計。
問題是對於一名幻形而言,滴入從未接觸過的動物血液必須承擔很大的風險。他記得西奧曾經是名甲殼,而且是用昆蟲外皮的甲殼,倘若他要給他的也是某種昆蟲的血液,那麼他的身體將有很高的機率會出現不能適應的症狀。就算他順利套上那件基因外衣,也不會是愛德華的對手。
「我會接受麥達爾的血。」馮假裝同意。他決定在西奧身上壓一把,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都死在愛德華手裡。如果他沒機會目睹麥達爾垮台,至少讓他失去一批優秀的獵人。
「很好。」愛德華滿意地點頭微笑。
「但我有個條件。」
「說。」
「我想自己來。」馮舉起他被鐵鍊綑綁的雙手。
「你最好別想著要逃,因為你連門口都到不了。」
「怕什麼,這裡沒有一樣東西能躲過你的視線。」
愛德華輕哼一聲,接著轉過頭,交給西奧一串鑰匙,然後在他替他解開那幾道鐐銬時全程盯著他們。不過就在馮的雙手完全被釋放之後,他卻看見他的手裡冒出一小瓶血,而他遲疑了半秒才看出那並不是桌上那罐麥達爾的血液
「不!」愛德華半邊的袖子在他的手臂脹成翅膀時被硬生撕裂,炸成飛散的碎布噴灑到空中。他在身後捲起一陣氣流,以驚人的速度向前疾竄而出。然而當他衝向他們,西奧卻主動迎上前來。他撞上他,往前滑行了一段距離,最後將他壓倒在地。
愛德華轉頭,看見馮仍站在原處,正將手裡的血液滴入眼中。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種鳥類喜歡獨自飛行和覓食。牠們果敢而堅強,孤僻卻浪漫。牠們不急於拍翅,而是享受翱翔;牠們不沉溺捕食,卻深諳狩獵。
牠們從不與同類爭奪天空,但是為了捍衛巢穴,牠們絕不吝於亮出利爪。
馮閉上眼,聽見了來自蔚藍蒼穹的呼喚,那種感覺像是陣風,像氣流,掃過田野、吹過大海、穿越山峰與河流。他不曉得他是從哪裡弄來那罐血液,只知道……他沒有弄錯。
那是一罐鷹血。
他感覺到那份遼闊在內心甦醒,伴隨他的悲傷化作力量,填滿胸腔。
馮張開變得雪亮的雙眼,看見愛德華憤怒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血液滴入西奧眼中。
在他的氣息消逝前,他透過鷹眼增強的視覺讀出了西奧以唇語留下的遺言:
「飛吧,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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