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衛宣的軟磨硬泡下，衛雅終於答應讓她留在東羅城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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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可以說是久病成醫的最佳代表，經常受傷的衛宣最擅長跌打損傷和包紮，再加上有衛雅從前教的一些醫療常識，衛宣可以做輕傷換藥和包紮等事情，衛雅手一揮把衛宣打發出去之後，兩人便各自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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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跟著幾個醫士一起負責東三區的三十個帳篷，總共三百人，即使加了衛宣一個生力軍，他們一行人也是累得慌，好不容易在晚膳前忙完，衛宣拖著疲憊的身軀回衛雅所在的小院休息，她牛飲一竹筒的水才解決了乾渴似火燒的狀態，休息一刻鐘後她想著去找衛雅提醒他要準備吃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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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了一圈也沒找到衛雅，還是一個在重症病房的醫士說衛雅在這個時間會去焚場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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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場是焚燒屍體的地方，戰時死亡人數太多，無法一一安葬，為了避免屍體的堆放造成瘟疫，因此統一都會用焚燒的方式處理屍體，焚場是在城北三里遠的地方，那裡的樹林和雜草已經清除乾淨，避免焚燒的火星會造成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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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借了一匹馬出城，這時正好夕陽西下，紅黃色的晚霞暈染整個天空，將天上絲綢似的白雲照得像是火焰一般，通常都是黃昏時才開始焚燒屍體，夕陽火燒雲的景色讓火焰不那麼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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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到衛雅的背影，他就站在離篝火不遠的地方，龐大的篝火熊熊燃燒，帶著源源不絕的熱氣，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動，衛宣覺得他再站近幾步，就會被這火舌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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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緩步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正忙於搬運屍體的士兵們，他們都戴著面巾和手套，有條不紊的執行著他們的任務，衛宣又轉頭看了一眼衛雅，只見他表情寫滿了憂傷，他沉默不語的哀悼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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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站在一旁陪著衛雅，她揣度著衛雅此刻在想什麼，或許是自責自己醫術不精救不活傷重的士兵，也可能是為戰爭的殘忍感到恐懼和憂傷，無論是哪一個，那過於濃重且深沉的情緒並非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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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衛雅才轉身離開，兩人並肩走著去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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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的錯。」衛宣想了好久，只擠得出這幾個字，「你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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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衛雅腳步不停，悶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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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宴席上有聽到林醫正說，這次傷重的士兵有近兩成的存活率，已經是很高的數字了，連秦大將軍也讚賞有加。」衛宣對上衛雅深幽的眼神，又連忙避開了眼神，她深怕在衛雅狹長的鳳眼裡看到頹敗和悲傷，於是硬著頭皮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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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雅停下腳步，看著那個明明是鼓勵自己卻又低著頭的少女，他心裡有些沉重，但卻還是放緩了語氣說：「我知道我盡力了，大家都盡力了，沒日沒夜的醫治，希望能將傷患們都從鬼門關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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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抬頭，正好撞上了衛雅黯然的眼神，他說：「但是萱兒，那些死去的士兵們不是數字，他們是人，每個人的背後都是一個家庭，他們可能有父母妻兒，而每一個死者，都代表著一個破碎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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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沉默，但她很認真地聽衛雅說的話，她的眼神認真而專注，這樣的反應讓衛雅有了傾訴的念頭，從戰爭開始以來他就不斷地勸慰那些自責的軍醫，安慰著那些面對死亡慌恐不安的傷者們，他不斷地吸收著眾人的負面情緒，卻唯獨忘記抒發自己的壓力，他不願讓那些不好的情緒影響到他人，因此他就忍著，如同從前在急診室時那樣，忍著忍著就都過去了，但是衛宣不同，她足夠堅強，也願意聽他說話，或許他能夠向她傾訴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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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盡力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如果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準備，讓醫生們的程度能再提升，有更好的醫療設備，或許這些人就不用死，其實我能夠救活他們，但現在的我做不到，所以我不甘心。」衛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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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傷分類按急迫性分為一到五，衛雅很清楚以他現在有的設備和人員根本不足以應付最嚴重的第一級，甚至連第二級都不一定能救活，因此他將所有的人力都投入在救治機率最高的第三級和體徵較穩定的第二級。他無情地拋下那些原本有就醫權力的患者，某些人送來時意識還很清楚，眼裡含著對於生的渴望和乞求，但是衛雅全部都丟下了，只設了乾淨的帳篷和大量的麻沸散，讓他們死在乾淨的環境下，不用那麼痛苦的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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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雅在急診待了五年多，早已看慣生死，他原以為自己能夠調適得很好，但他始終無法忘記那些無助的眼神，是如何從渴求變成絕望，無聲的絕望像是熱鐵烙在心頭，連睡前都覺得好幾雙眼睛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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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從前在醫院不同的是，戰場上的傷兵太多太多了，源源不絕地被抬進來，眼前耳裡盡是傷重者的呻吟與哀號，就像是看不見盡頭的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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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那些重傷的人本來是沒救的，但是因為你們的努力才將他們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你救了很多人，救了很多家庭。」衛宣的表情溫柔而堅定，一字一句都放緩了說：「二哥，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只要是對的事情，就應該堅持下去，只要你繼續堅持，就能救活更多人，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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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宣的背景就是那吞噬屍體的橘紅火舌，帶著熾熱的高溫，本是灼燒一切的烈焰，卻給他陰鬱的心照進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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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衛雅的眼底終於有了一點亮光，他說：「萱兒長本事了，也會安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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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不知道，安慰人可比打一架困難多了。」衛宣小跑跟上衛雅的腳步，她拉著他的手說：「快點，跑起來，晚了沒飯吃了，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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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雅看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眼裡多了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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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的傷雖然不深，但靠近心口，大夫說要靜養幾日，直到終於能夠下床，便趕緊去和慕容燁請罪，他在隨從的攙扶下走到主帳前，看到慕容燁正在保養他的長劍，聽到有人通報，連頭都沒抬起來，慕容羨想到這幾日他堂哥連句問候都沒有，就知道慕容燁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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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讓隨從先退下，一個人緩慢地走到慕容燁跟前，他跪下道：「堂哥，我錯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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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燁將劍指在慕容羨的喉頭，剛保養好的劍鋒銳利，慕容羨能感受到金屬冰冷尖銳的觸感，忍不住吞嚥口水，慕容燁緩慢地抬起劍迫使眼前人抬頭，只見慕容燁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聲音冷若冰霜說：「大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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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趕緊改口，乾巴巴地說：「末將有罪，未能完成大元帥交付的任務，請大元帥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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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好了自己去領五十棍，三年不得出軍營。」慕容燁放下長劍，將它收入鞘中，「被一個小兵打敗，想必你也沒臉出去見人，就不用出軍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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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洩氣極了，他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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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兵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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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沒有說，從頭到尾他就只是不斷地出言挑釁，出盡下作手段，實乃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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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堂堂君子，輸給一個小人，真是光明磊落。」慕容燁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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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燁的話堵得慕容羨心口痛，整個人都蔫了，本是高大如松的男人，此時跪縮著像顆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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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兵幾歲？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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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認真回想著，他說：「很年輕，感覺不到二十歲，長得滿清秀的，身材也不高，大概五尺三寸左右，他穿的只是趙國一般士兵的衣服，看著不是將軍，但那天馳援很明顯就是以他為首，肯定不是個普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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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個普通人物，本帥就直接斬了你的狗頭，還能留著你在這喘氣？」慕容燁斜睨了他一眼，慕容羨背脊都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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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知錯、末將有罪，我不該輕易被那些骯髒話影響，否則我拿下他也就只是三十招內的事情！」慕容羨忙說：「他的體型太嬌小，幾乎都是被我壓著打的，我只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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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閉嘴吧。」慕容燁說，「都不知道怎麼回報敗仗的消息，說咱們阿那部勇士慕容羨被罵得惱羞成怒，最終輸了一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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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低頭不語，他知道自己的一時疏忽使慕容燁吞下這個敗仗，照他們原訂的計畫行事，本可以直接搶下山海關，毀掉他們的冀州糧道，甚至能夠直接奪下帝京，他們醞釀已久的十年大計，今年打山海關是最重要的一步棋，沒想到竟毀在自己手上，慕容羨本是個高傲的公子哥，從小到大呼風喚雨，沒經過什麼挫折，然而這次的敗仗因自己而起，這讓他非常自責，握緊的拳頭關節都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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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燁看了他一眼說：「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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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羨抬頭看著慕容燁，顫顫巍巍起身，對他行了個軍禮後告退，就在他即將離開營帳的前一刻，就聽到慕容羨說：「吞下你的不甘，下一次在戰場上全贏回來，醜話說在前頭，你再失敗一次，孤親自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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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糖：大元帥，砍我，踩我，罵我，拜託！
每次寫到慕容燁都會自動開啟奇怪開關的作者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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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兒／衛雅：我們又是多餘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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