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外頭的雨聲與腦中綿延不絕的潺潺水聲輕巧地重疊,恍若沈浸夏日溪水中,水文如玉,醍醐灌頂,順流將他環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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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緩緩回過神來,李昊雲早已將他的腳包紮好,還將紗布藥膏都拿回去放了,李昊雲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出神。
見何清文神遊回來,李昊雲瞇著眼道:「你發呆了。」
這應該超出發呆的範圍了吧?何清文心想,他從來沒有發過這麼純淨無暇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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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玄妙非常,而李昊雲的態度又捉摸不定,愣頭愣腦地問道:「什麼意思?」
李昊雲也不正面回答,反問道:「你剛剛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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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何清文思索著用詞,奈何他拙口鈍辭,愣是沒有想出確切的句子來表達他剛才腦中的經歷。
他直勾勾地看著李昊雲,真心誠意地道:「我躺在溪水裡睡覺,水太冰把我冰醒了。」
李昊雲滿臉不解,可見何清文正經八百,竟一時半刻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何清文猜想李昊雲也有同樣經驗,於是問道:「那你也在這裡發呆過吧,你都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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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回想起自己那次在宮裡出神,同樣也是個雨天,還是個細雨微涼的蕭索秋日。
那天李昊雲難得老實地待在李芝的書桌前看書,看著看著,很快就不敵睡意,趴在桌上睡著了。
在他半睡半醒間,外頭的雨聲淅瀝,彷彿滲入了他的腦海,就像意識站在天雨下逐漸被淋濕,他的意識伴隨著雨水流轉,到了某個寬廣無際的地方,恍然將要融為一體。
片刻後,現實中的冷風激得他起雞皮疙瘩,茫茫地醒了。
只是這個體驗太過私人,李昊雲笑了一聲,話裡假假真真,學他的句子道:「哦,我在雨中淋雨,雨把我冷醒了。」
何清文似懂非懂,過了片刻才察覺李昊雲是在還他的話,很不是滋味地瞟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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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芝抱著一個卷軸走進來,想必便是那幅雲峰市井圖。
他走回自己凌亂的桌面,搖搖頭將一些書重疊上去,都比坐著的兩隻小鬼頭還高了,這才清出一個空間。他「嘩」的一聲抖開,將此畫攤開來。
何清文隨即認出他熟悉的雲峰遠山,有翻滾的雲層,穿梭在山間;再往前看,就是熱鬧的雲峰府城,沿街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小販店家,還有他常去的茶莊,掛著一個「茶」字。而城中,也畫了一個眼熟的廟簷,似要騰空飛起,正是雲安宮。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0ypc65Hll
何清文鉅細彌遺地看著畫中的雲峰府城,就如同書齋裡的嶙東山水圖般玄幻至妙,有雲煙湧動,有倦鳥知返,有人群熙攘……
他不知為何開始心跳加速起來,伸手正要撫向那山峰,李芝卻低聲叫住他。
「清文。」李芝的聲音低而溫和,何清文動作一頓,聽李芝緩緩道:「在你來嶙東之前,並不知道此處,在畫上看見『嶙東』這個地名時,你有何感想?」
何清文若有所思,而後如實以告:「我雖不知道嶙東在哪裡,離我有多遠,又為何會被畫下來,但是……這幅畫我看了好多年,我也從來沒有離開過雲峰,所以我常常想,要是能去這個地方看看就好了。」
李芝點點頭,笑著又問:「那麼來到了嶙東,又見到『雲峰』,你又如何想?」
「我……」何清文目光盯著畫,陷入了思考。
他真的想要回家嗎?儘管他初來乍到時充滿驚嚇,可隨後就遇到了李昊雲跟李芝,直到現在,兩人與他說的話比他雙親十天內跟他的對話還要多。
還有澄明宮,一腳踏入的瞬間,他就像是真遇上了故事裡大隱於市的秘境,光是坐在其中便覺玄妙莫測,還有一股讓他無法言喻的熟稔舒適,如青山幕天席地,溪河自在蜿蜒。
何清文看向李芝,那張水波不興的臉上讀不出想法;再看李昊雲,儘管這小子出不了什麼好主意,個性卻有趣得很,何清文很想再跟他相處久一點。
他頓時瞭然,他並不想馬上回到雲峰,他還想再在這裡多待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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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文釐清思緒後說道:「我雖想回雲峰,但我現下想要留在嶙東。」
李芝看似十分滿意他的回答,勾了勾嘴角道:「不錯,既然如此,今日還是是要留下的。回去的路自然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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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李芝的應允點點頭,心裡暗自欣喜。那畫上落款處如行如奔的字跡,風骨出自同一人之手,寫著「贈李師弟,蘇愮途經雲峰繪」,他目光落到了雲峰二字,神情說不出是疏離還是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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