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頭向何錦泉道:「泉泉,你說麗麗要來玩是真的還是唬你爹的?」
何錦泉默然,她不是第一次用手帕交來家裡玩的名義行讀書之實,但這次姜麗是真的要來何家陪她;不過她要看書也是真的。
她萬般無奈:「阿娘,麗麗是真的要來玩。」
鐘鈺一眼就看穿,哼聲道:「你最好不要再把人家晾在一旁自己看書。阿娘告訴你,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是無可取代的,能陪你一輩子。將來成婚了有孩子了,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折磨得生活索然無味,跟手帕交玩在一起的回憶都是讓你回想起來都能苦中作樂的美事。」
何錦泉與何清文聽到自己成了親娘口中亂七八糟的事,早就見怪不怪,姐弟倆的確覺得自己沒正經到哪去。
鐘鈺感嘆地道:「唉,你爹天天希望你們倆個性能交換一下。」她想起往事,便開始長篇大論:「我就說,要是當年老何能入贅到我鐘家該有多好,泉泉要讀書能去我娘家的書院讀,清文要玩成風流倜黨的紈絝也行。唉呦……都怪你們阿娘我生得不夠沈魚落雁閉月羞花,沒辦法讓你爹自己來提親。你們都知,要是男人來我鐘家提親,那可是要做好入贅準備的啊。嘖嘖,要是當年我再爭氣點,多等一下,等到你爹來提親說不定你倆都能過好日子了。」
何錦泉自己是十分想去鐘家的書院,因為家裡的西席先生來來去去,甚至有時見她和姜麗兩個小姑娘來聽課便撈叨起什麼「婦道」、「婦德」等等她不想聽的東西。可偏偏她爹不讓她去毓秀書院,說什麼女孩子不必讀太多書,何錦泉不敢直說,可她爹就跟那些老古板的西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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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只一次聽到鐘鈺提起的書院,那是一間只給女子讀的私塾,由鐘家祖先兩百年前開辦,名為「毓秀書院」,意味「鐘靈毓秀」。毓秀書院歷史悠久長遠,一開始,女子入毓秀書院幾乎視同出家為尼,除逢年過節外不得歸家、畢生不得出嫁,嚴密得有如女人國。
不過現今的毓秀書院早就不如過去那麼嚴格了,這倒是托鐘家的本事越來越大的福;現今從毓秀書院出來的女子,不嫁人的便在鐘家手下的生意裡做事,嫁人的也持家有方,能相夫教子,夫妻相敬如賓。
兩百年多前,雲峰還不是府城,只是個叫參厝的小鄉聚落,首先由來到此地開墾的三大家而名,分別是何家、姜家、鐘家。何家自那之前便在走海上絲路經商,到了兩百年前的那一代,早就賺得盆滿缽盈,於是安分下來在參厝當地經營。
一直到了何清文的祖父何懸接任家主後,何家的商號荷津行每年皆會出海一趟,為何家在雲峰裡的餐館酒肆添些新奇的品項,也為淘選珍奇藝品做藝品古董買賣,還替雲峰鐘家進口棉麻原料。
而若說三家當中雲峰府裡過半是何家的生意,那麼接下來排行第二的就是捏陶製瓷的姜家,再來店面最少但也最精貴的就屬鐘鈺的娘家,鐘家。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7AEGF72Tn
鐘家起初先由製金飾、釵簪起家,直到這兩代家主投入了裁衣製衣的生意,其工藝精湛細緻是家喻戶曉,說是天上仙人穿的霓裳羽衣也不為過,就達官顯貴都要特別來向鐘家的綺羅閣訂做便服;更別說鐘家近年來甚至還接連做起了胭脂水粉的生意,更多市井臣民買不起綺羅閣的華裳,紛紛搶要鐘家的胭脂水粉過過癮。
鐘家的胭脂水粉除了是雲峰府城裡每個女人專用的字號之外,每逢雲安宮的天妃娘娘誕辰,庄頭裡上誰不是搶著買胭脂水粉去祝壽的?聽說就連別州的天妃宮也指名要雲峰鐘字號的胭脂!
鐘家每每推陳出新,那可是除了逢年過節以外萬人空巷的情景,屆時外地人將紛湧而至,不管是行商還是要討好老婆女兒或鐘情的女子的痴情郎,一得知鐘家的華裳大會又要舉辦,便要提前幾日趕來雲峰落腳,就為了搶訂到鐘家的衣裝與胭脂。
能有如此能耐,也是因為鐘家家規明定先傳嫡再傳旁,先傳女再傳男,而鐘家百年來皆由女性當家主,興許是女人最懂女人了吧。
故才會有鐘鈺說的,凡男子心悅上鐘家女子前來提親,可是要做好入贅準備的,僅僅有少部分的鐘家女子會自願外嫁,好比鐘鈺,當年她一意孤行要嫁給何永辰時可沒少被上面兩個姐姐罵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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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錦泉光是想像毓秀書院的情景就欽羨不已,可以每日聞粉脂香,還能順理成章地讀書,多好呀。
爹娘不能自己選,爹娘要怎麼結婚也不是她能做主,何錦泉安慰自己,逢年過節與阿娘回娘家探親時多看幾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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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文沒閒情逸致聽他娘的一堆碎念,他早就捧著碗筷獨自斟酌起來:他對於澄明宮的師徒兩人而言是憑空消失的,李芝不曉得會不會像知道他來到太溪那樣,也知道自己回到了雲峰;再來是何永辰居然要請李芝來家裡教書?他向來排斥讀書寫字,可若是李芝來的話,似乎也不無不可。
況且再看被他帶大的李昊雲也是個打混摸魚的同道中人,也許李芝的教書方法隨和得很呢。
一想到李昊雲,何清文不禁眉頭壓低,得快想個辦法向他們解釋才行。
他想起來何永辰說要修書一封去給李芝,要不他也寫一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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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文抬頭一看,他娘已經在跟管家大媽大聊起來,何錦泉還在細嚼慢嚥那頓早餐,他壓低聲音湊近,像是做虧心事一樣地問:「阿姐,可以教我寫字嗎?」
何錦泉瞪大了眼,咀嚼的動作嘎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問:「什麼?」
何清文耐著性子解釋:「我想寫信,可是我有些字不會寫。」他又想起拜託人時態度應該要好一點,於是又誠懇地補充道:「阿姐懂得比我多,寫字又好看,能不能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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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錦泉自兩歲當姐,至今擁有近十四年做姐姐的經歷,此刻呆呆地愣住了,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忙瞥了眼東窗外,是不是今天要下紅雨了?又連看向西窗外,是不是今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她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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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嚇掉一地的理智撿了一點回來,遲疑道:「當然可以……那等等就去書齋吧?」
「多謝阿姐。」何清文鬆了口氣。
何錦泉想起昨日小弟罰跪的事,有些耿耿於懷,她忙湊近何清文輕聲問道:「小弟,昨日晚膳阿姐端飯過去給你時你偷溜去哪啦?怎麼不在書齋?要是被阿爹發現了可不只是罰跪了呀!」
何清文想都沒想,差點就說出他昨日正在遙遠的嶙東幫忙扇爐火煮晚飯呢。
儘管他很想如實以告,可這怎能說出口?他姐姐看不到掛畫的玄妙,若再說他被畫送去異地的話,那何家肯定會十萬火急地請大夫來治他的腦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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