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何家商船在海上行了兩天,一路乘風破浪,天候風和日麗,晴朗無雲。
直到在半途遇上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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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一帶的民間或朝欽商船一直以來相安無事,民間往往有人靠著海上經商富裕,就如幾代前的何家那般;可直到這幾年,有風聲傳出朝中擬禁民間海商,只許官方出海走商。
消息一出,就引來了幾波反對聲浪,這讓朝廷更加嚴厲地約束民間海商行動,雖還未正式頒出禁海令,有些商人早看不慣了這一弛一緊的看管,直接在南海外的海島設了海商基地,逐漸成了沿海的倭寇、海盜團,亦商亦盜。
何家早些年出海時,倭寇、海盜尚未猖獗,皆沒碰過。何懸想來莫約明後年朝廷就要正式祭出禁海令,本次出海大抵也是未來八、五年來的最後一次了。
故此,他才想帶著何錦泉出來見見世面,未來出落成大家閨秀後,可就沒機會遠行了。
何懸也順便帶上乾兒子楊伯榮,在他繼承家主之前出一趟遠門,看看天地之大,興許未來會有更不一樣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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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何家的商船行至半途,只見一艘倭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蠻橫地從後方追上,接著就是兩船碰撞震盪,船上人倒成一片,瞬間賊寇跳過船版紛湧而至,何家僱的傭兵沒幾個人,也反應不及,一時之間見了血,落了下風。
現場刀劍鏗鏘,嘶吼哭喊聲混雜,有倒地不起的人,有血腥味刺鼻。何懸在一片打殺中嚇得愣在原地,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握住腰間配劍,他才想起那是裝飾顯貴用的,甚至自己連揮劍都不會,只能硬著頭皮拔劍,苟延殘喘提在手上自保。
劍影刀光間,他瞥見姜家的姜冶抱頭鼠竄似地往後逃走了,何懸恐懼交加之際,竟燃起了怒火,好生唾罵了姜冶一番。然而他現下更急切尋找的是何錦泉的身影,怎知卻四處都尋不著!
何懸心急如焚,胡亂地揮劍,亂攻打鳥放倒了幾個人,身上卻也多了幾條血痕,而就在危急一瞬,一隻飛箭命中了要往何懸脖子上砍的小人,何懸抬起被救了的腦袋,便看見站在船艙上的楊伯榮。
他居高臨下,挽弓射殺了大半的賊人,使傭兵重新整合好進攻,楊伯榮眼見遠方有官府的船,連忙放出信號火束求援。
直到箭簇用盡,他才跳下艙頂衝向何懸道:「我命我兒子帶阿泉去躲藏了,說來話長,待會再解釋。何家主,跟您借劍一用。」
何懸二話不說把劍給他,楊伯榮僅是略懂劍術,可還是使得比何懸漂亮,此時刀劍聲漸息,剩下的賊寇要不是被殺,就是被綁了起來。
眼看一切就要平息,楊伯榮也正好收拾掉了眼前最後一個小賊,他轉頭朝何懸露出欣慰一笑。
卻在這瞬間,遠處傳來飛箭掠過空氣的聲音,接著一記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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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懸永遠忘不了,那個勇敢的年輕人在他面前緩慢倒下,湧出的鮮血,紅得能讓人頭暈目眩。
何懸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在楊伯榮倒地前接住了他,也頓時摸到了滿手熱紅。
楊伯榮的胸口插著一支箭,血流如注,全身顫抖得像是將要被吹落的葉子,雙眼瞪得大,頓時涕淚縱橫滿面。
船上唯一的大夫不知是被殺了還是躲了起來,但也來不及了。只聽楊伯榮呼吸紊亂,口中努力地吐出幾個字:「何家主……我兒,托您……」
何懸全身都在發抖,只能不斷的點頭,楊伯榮咳出觸目驚心的一口血,他目光越過何懸,看著不存在的遠方,嗆著自己的血,斷續地道:「永辰……我……」他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接著又像是安慰自己似地鬆開了眉頭,接著永遠地閉上了眼,最後一滴淚滑過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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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潑雪湊霜,參天覆地,在寒冬中不屈不饒;所以字取寒松者,同樣自守節操,志節高尚。
但是松柏後凋。歲寒過後,終究是要凋零的。
十年前,何家家主何懸,帶著最疼愛的孫女以及未來的楊家家主楊伯榮出海行商。不料遇上倭寇劫船,楊伯榮力保眾人安危,卻遭一箭穿心而死。
同時,在雲峰的楊棐,被過往官場上的小人拿多年前的嶙王舊案來誣陷,雲峰楊家一夕被抄,楊家主楊棐落獄候審。
正當家主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軟禁在楊家裡頭時,楊家的老管家惦記著楊老家主臨行前的囑咐:為免最糟的情況發生,楊家上下被誅,從此絕後,必需帶楊伯榮的次子離開楊家。
為人正直的楊老家主在獄中染疫,又不堪勞苦,還未等到審判,就在收押大牢裡猝逝,到死之前都不知自己唯一的兒子命喪海上的消息。
而楊伯榮的妻子林氏,在一天之內聽聞丈夫與公公的死訊,一病不起,哭泣數月憂憤而卒。
朝庭到底是查不出楊家與嶙王勾結的確鑿證據,可憑著楊棐確實與嶙王走得近的過去,楊家全數族人仍遭流放外島,僅有幾個面熟的僕役被何永辰悄悄保下,而楊伯榮的長子與次子在一片混亂中失蹤,皆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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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商船半途折返的那天,鐘鈺一聽他們遇上倭寇的消息,當場昏厥過去。而何懸帶著楊伯榮的遺體回到轉眼物是人非的雲峰,何永辰直到最後都不忍去看摯友最後一面。
何懸回來後得知楊家被抄後流放,楊家主猝死獄中,終究落下了心病,原先硬朗又愛走跳的一個人變得成日不語,柴米油鹽不進。
以致不到一年後,何家家主鬱鬱而終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雲峰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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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永辰在一年內失去摯友以及父親,又豈是悲痛欲絕四個字能輕描淡寫的呢?
他從父親手裡接過沈痛不已的家主之位,從此何家再也不提出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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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海禁期間,朝廷命南親王大力整頓倭寇,沿海又逐漸恢復平靜,於是放寬了禁海令,民間只要向官府報備經檢查後便有資格出海走商。可就算如此,何永辰不提,何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提出海的事。
四五年過去,鐘家的裁衣事業正尋突破,論裙帶關係,何家是最佳選,卻偏偏無意願出海通商,那麼一年兩次的華裳大會,這賺錢的機會難道還要白白做人情給何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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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淵一直以為只是禁海令時緊時弛,讓何家不願出海;卻沒想過背後原因竟還與前家主有關,甚至牽扯了一個家破人亡的楊家。
「原來如此……」鐘淵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面上的淡漠已見動搖,愣是搜腸刮肚才吐出「原來如此」四字。
他瞥了一眼鐘珍,顯然母輩是一定知道的,既然這樣,鐘家家主鐘凝更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緣由。
可難道鐘凝明知何家有如此之大的創傷,也要試探他們出海的意願嗎?
如果何家再也不出海通商,鐘家在何家便無利可圖,鐘凝是否會將華裳大會的消息權柄收回去,甚至是作為籌碼交給其他有利可圖的人?例如姜家?
鐘淵心竅玲瓏,許多道理點頭知尾,可終究是少年,碰上利益與人情糾葛,還是不由得心有躊躇憐憫。
鐘家上一輩裡,鐘凝未婚、鐘珍只有他一個孩子、鐘鈺外嫁,孩子都姓何。未來鐘家的家主之位勢必要傳到他的頭上來。
此時此刻,一個弱冠不到的少年人坐在何家迎接至親至友的喜鵲堂裡,淵思寂慮,自己未來究竟會走上什麼樣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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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嘈雜,是何錦泉帶著何清文與姜麗來到,他們方才走出書齋就碰上正要外出的小廝德至,他說二阿姨和表哥來訪,何錦泉便帶著弟弟前來打招呼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6YcYObATJ
「二阿姨,表哥!」她帶著何清文向鐘家親人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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