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說聲再見了，親愛的。不知不覺走了好久，沿著新店溪的河堤，天色暗了，遠山是無盡的黑。還記得岸邊的魚嗎？黑壓壓一片，整齊排起陣型來，將溪的支幹分割成流，擺動尾鰭，堆積，彷彿入定一般，吸住大地，緊緊固定在那裡。
摸黑爬下去看他們。在冥冥之中他們明白，不是夜鶯，沒有喙啄，正是我，一個隨著水波脈動，黑暗而巨大的身影。
從今以後，我就算見識過你們整個家族了。見過你們擺出的種種圖繪，筆直的，環狀的，遠近聚散，不斷地輪迴替轉；見過你們張嘴，吐沫，在水中高地翻轉通過。
對路過的客人來說，你們的存在只維持了一秒。短短一秒，消逝如雨點，和水面上的漣漪一樣短暫。
但你們一樣存在，如往常一直存在。不管那些成年還未成年的被叼走多少，你們還是一樣在那。
我也是魚。烏黑的一條魚。肚子上也有兩道細緻的白色條紋。不過那紋路並非天生的，那是我在陸上留下的曬痕。
我在上面呼吸，同樣也排著你們的隊。九五正面，恰恰對準水來的方向。
過去的散了，未來會再相聚起來。這是雙向的輪迴，時間也是很安靜的。
是時候該說聲再見了，親愛的。在底下和你們一起當魚的時間並不多，我很快樂。而現在我得回去了。 1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vnIwC4P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