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不過我依然睡到將近中午才起床。早上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修剪樹枝,接著老弟接父親回到家,我們去農會載了幾包硫酸回來,在前庭用平頭鏟混和深灰色肥料,再分裝成五包;其中兩包是要施在小窟田的,每包大概十六公斤,而另外三包則裝了近一百公斤,是大窟田要施的。
草草吃完飯,跟老弟就去施肥了。我叫老爸待在家,他應該睡個午覺。總之,施肥半邊仔的田地,走了整整六趟,大概是一個小時的時間,照這樣算下來,走一趟竟然也要花上二十分鐘的時間。當然,走的時候,我的雙腳陷在土裡,每走一步,就得把它們從土裡拔起來,再陷進去,這頗不容易,當你背著幾十公斤的草藥,要一方面維持身體的平衡,一方面要撒好肥,還要控制速度及施放量,做起來有相當的難度。然而比較重要的是,我自身在這個過程中,通常是無意識的。整個過程——行走,擺動右手,控制高度,像是不斷重複地畫著無限符號,然後拔出其中一隻腳,再往前陷入,轉頭查看肥料的用量,風向——這些重複性的動作,和在月球上執行任務,有些許類似的錯覺。不斷重複……二十分鐘稍忽即逝。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我尚未找出特定的用語來形容。
老弟正在玩二代看門狗,破解任務,其中的劇情述說未來有個作業系統,用於收集每個市民的資料,進而方便控管人民,而他呢,正扮演一個駭客,隸屬一個知名的地下駭客組織,試圖和邪惡的政府及大企業作對,為了就是奪回正義與自由。雖然故事如此,但其中諷刺的是:毆打路人、奪取汽車與金錢、殺害其他人——在這遊戲當中可是非常容易的,你往往很難抗拒這些誘惑,當你發現自己在遊戲中可以不只重生一次,你早被容許一再犯罪,畢竟,你可是花了錢買了它。而我們的這位大駭客也不禁樂在其中。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寫這些,試圖形容某個事件,在某個場景下的某個人物,或單純僅是介紹一些事物。我希望,自己能像小段一樣,寫出溫潤的語句,那極為貼近人心,優美不經過度修飾。小段是個人類學家。我希望我也能像個人類學家一樣,對人始終抱持一顆好奇心。而我印象中他文章曾表現出的,是以一種抽離自我的客觀角度出發,對於每件事物的認識,都有重新體驗的感受。而我的寫作呢,正可能相反,恰恰摻雜了太多「我」元素在裡面。
我一向沒有睡眠上的問題。但弔詭的是,那些被診斷患有睡眠問題的人,幾乎都是因為失眠的關係。令人納悶的是,難道睡得太多,甚至像我一樣一覺不醒的,就不算睡眠有問題嗎?當然有。我認為這是肯定的,我可以告訴你我身體的某部分一定出了狀況,例如血壓過低,或是血液濃度過高等等……但相較之下,在其他人的眼裡,睡太多完全不是一件值得省思的問題。睡眠是幸福的。
我可以告訴你,下午我也睡了好一陣子。在睡眠中我總是可以聽見老媽正要煮飯,鍋子撞擊的聲音。通常那時我已經醒了,但我也老是可以繼續睡,身體渴望水份,或僅是渴求與現實脫節的感覺。等我再度起床,發現老弟已經洗好澡了,我快步下樓,喝了兩大碗水,而老媽正在晦暗的廚房煮水餃,她對我抱怨說,晚餐準備起來不太順利,餡料與餃子皮的數量控制似乎超出他的預期,而鍋子裡的水又下得太多,老是沸騰不起來。
稍晚,我和孟妍接著看完烏克蘭革命,武裝警察開始用真槍實彈對付人民,狙擊擊倒扛著擔架,正彎下腰要抬起傷患的民眾,子彈的去向不分教士,無視醫生,打在每個弱者身上。接著群眾被迫回到獨立廣場,為了阻擋警察進入,人們日以繼夜地焚燒輪胎,用風向,火焰,以及對自由的信仰抵抗霸權。當然,這部紀錄片有著來自西方的視角,述說一場烏克蘭亟欲脫離東方,夢想加入歐洲的革命故事。然而,總是有人會問,革命過後的烏克蘭,有變得更好了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但我想,改變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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