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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張琴椅值得些什麼,那就是被輕輕地拉開,然後在結束時,悄悄靠上——這動作啊,她可重覆了無數回,像是晝夜,又像是人們睡了又醒來那樣。
而世界上,始終都有那麼一個空間屬於一個人,這空間啊,就算再壞的人也能擁有。是牢房之於一個囚犯那樣——是的,可以說,她的這地方跟牢房並沒什麼差別。
而那些禁錮她的,在她拉開琴椅,坐上去,伴隨鐵門緩緩關上,手銬與腳鐐就此解開了。
似乎呆在這個空間裡,她便不須一個名字、一張臉、一個身份。當然,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未嘗有此發覺,如犯罪的人抗拒地牢,想盡辦法藏匿在外。如今,隨著蜂鳴器嗡嗡響起,心靈便排起了隊伍,一整串銬著的雙腳,靜靜等待解放。
鋼琴是牢房召喚著她。
多可愛的空間啊。只要點亮桌上那盞燈,便可以開始運作了。她可以拿出埋在床底的書,也可以在書中鑿個方形的洞,放一些新的東西進去;更甚,一張牆上海報背後說不定也藏著不少秘密呢。
且看她身子前傾,將重心導到琴鍵上,蹦出一聲渾厚的樂音;恰如她躍起身軀趴上房裡的單人床,讓墊子下陷、讓鐵架震動出那喑啞低鳴一樣。她信任牢房。毫無保留。牢房同樣信任著她。
而我們這些其他的人呦,即使聽得到那聲響,對於其中的細節或真相,卻往往無從得知,也不可能有摸得透徹的一天。在這裡,我們只能是巡視牢房的獄警,天真地評論,說每個牢房因為有著同樣的格局,因此絕對是一模一樣啊。
她的手指剛抽離上一段樂句,又輕快鋪上了新的一段——連續又急促的十六分音符,是沖水的漩渦聲音;平穩不斷下潛的低音部,是她的打呼聲。
這些樂音啊,跟著牆上的指針正在走呢,滴答滴答,彷彿不曾停歇,滴答滴答......只傳入她一人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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