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感覺,對於我,一個你無法接受的我,卻又依然被你愛著?我,正在聽一首Coldplay的歌。這首「把你修好」,堅定,平和,像是聖歌或禱詞,迴盪著緩慢、帶點微溫的聲嗓,他沙啞唱道:「眼淚不斷掉落你臉龐,而我...會把你修好如初。」
半年過去了。這些日子裏,我們到底做過什麼事?而我,又可曾有試著把你、把我們的關係修好?然而事實是,我說了無數次道歉,說抱歉的方式也是相同的,那種感覺,就如同我一貫地認為:你就是我一成不變的寶寶。你,每天早上起床,坐車上班,轉乘捷運,坐車回家,煮一頓飯,但你是一成不變的嗎?還記得嗎,我曾經告訴過你,說我只會一味幻想人們的樣子,還以為人們就是那個樣子,不會再改變了。
當我說,寶寶:你在我眼裡正是那樣,永遠不會改變了,始終如一。你會笑我天真嗎?但我真的是那樣想的。
生一樣的氣,吵一樣的假;一樣的原因,一樣的主題。但我不一樣了嗎?我們聽著一年前的錄音,先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已經不在乎睡覺前有沒有洗澡了。
我到底要說些什麼?
我只是想寫些什麼給你。
你說這是習慣。生氣習慣了,吵架也習慣了,不洗澡也習慣了。然而也是因為這樣罷,所以我們沒有減速,反而更進一步往懸崖跑;我們相吵的形式變得更怪了;我們往各自內心伸出的觸角更深了;我們想像共同未來的差別更廣了。
我們用摩擦的噴狀花火以證明彼此相愛。
不知怎的,你在人群中追打著我,已變成妳愛我的表現方式;也不知怎的,我在台北的個各角落等你下班,已變成我愛妳的表現方式。但是我其實不太寫作了,而妳也不太讀韓文了。於是在雙雙步出二輪電影院的夜裏,我們也終於不能再忍受這空虛。
妳要什麼?
我要什麼?
在記憶裡的海邊,妳的是白天,我的是黑夜;我們推著機車,它已經沒油了,有一天我們把它推到黑夜的加油站,也有一天我們把它推到白天的加油站。機車說它也終於累了,它行經太多地點,走過太多的路,一點又一滴地被消磨殆盡,有一天它被送回家,終於它可以休息。
寶寶晚安,我說。寶寶該起床了,不要再繼續睡了。
其實,我不想再談論,家人和妳的區別,對我來說還是一樣的。我習慣把好多事情看作是一樣的;我習慣自私地以為無私。上次你來看我,我習慣叫妳寶寶,習慣給妳零用錢,習慣問妳何時上班,習慣在妳唇上停留片刻,習慣捏捏妳那柔軟的胸。但是在我眼底,妳,卻變得有些陌生,我必須努力去辨識妳原有的樣子。是啊,我問我自己,是否妳已經變了,是否我們的關係也已經變質了?但是親愛的,且聽我說,在我問問題的同時,我也在訊問自己。當我發現同樣的日子難以忍受,而且過往的激情已然不再的同時,我總是訊問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不再用靈魂輕觸你的心;我恨我自己老是忘東忘西,甚至忘了如何像以前做愛的時候發現你的美;當我抱著恐懼想知道你是否變了,當下的我是恨自己的。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說,能不能不要再當一個真誠地虛假的雙子座?
我們的感情能被修好嗎?從頭到尾,我看了一遍自己的文章,我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真正該講的話像是不給我開口一樣,我不知如何起頭,不知如何發出聲音。而我以為,妳一直藏在我內心深處,要等到很長遠的以後才會發揮作用,才會後悔,才會知道珍惜。我其實並不瞭解自己為什麼須要一個爸爸、媽媽、祖母,三個姐弟,以及一個好朋友;儘管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我,但我卻從不擔心;也儘管我會很盡責地去扮演一個兒子、孫子、兄弟,以及朋友的角色,但這個角色卻是死的,是名義上的,是遺傳的,是偶發的,是毫無意義的,是虛無的,是被動的,是無奈的,是不理性的......
再說一聲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是扮演著這樣一個男朋友的角色。當妳如往常一樣活蹦亂跳,血淋淋又活生生地像個人一樣地存在著,跟在妳的腳步後頭的我是怎樣的毫無知覺,以純粹淡然的樣子漠視世界,受困在我那不停旋轉,且沒有出口的腦袋思路當中。久了之後,我放棄再問我是誰、眼前的妳是誰,還有路邊的他和她又是誰了。
親愛的,我已無言再續。「我愛你,」我說。但這句話是破碎的,好比回憶裏的片段,總是斷斷續續。
但是我愛你。
「眼淚不斷掉落你臉龐,而我...會把你修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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