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克離開後不久,外面的聲音亦漸漸平靜下來,似乎「沃克抓到公主」一事已經轉開了。艾美站在當哉旁邊,閉上眼睛,散佈在整個城堡的魔力就報告着一切外面的狀況。
在沃克到達『王』的寢室門前不久,人們就急速地散開,分別聚集到數個地方,大概就是報告給各貴族的當家,然後當家們再聚集到一個地方,圍着一張長桌坐下,待當家們到達後便是一場會議,相信是討論要否相信自己吧。對他們而言,這場交易應該毫無損失,但要是他們懷疑這背後有陰謀的話,只要告訴他們「公主隨時改變心意,刻不容緩」就好了。在時間緊迫的時候,他們想必也不會再細想背後的動機。而在沃克第五次發言之後,會議就已經解散,其中三人則跟隨着沃克,筆直前來監牢,而李樂怡與其他貴族談話後急追上來。
沃克離開前說過,他的隨從和他就像顧主和員工,關係不算太親,要是他們知道沃克有背叛的意思,可不知道他們會支持還是告發。當中李樂怡雖然是主動追隨沃克,但有時候也不知道她是忠誠還是另有圖謀。
艾美靜下心來,「看」着沃克和幾名同行踏進監牢大門,她隨即張開眼睛,專注回眼前的東西︰「當哉,他們差不多到達了。」
「我一直醒着……」
當哉的臉色比早上更難看了……想必是因為胸口的兩顆鋼珠吧……艾美低下頭,深呼吸一下,背後就傳來開門的聲音和五人的腳步聲——他們到了。
「公主,我帶人來了。」
艾美回過頭來,沃克旁邊就站着二男一女和李樂怡,看到他們奢華的衣着就確認到貴族的身份,同時方便活動的設計就最符合他們好戰的特徵了。
「公主,沒想到妳真的會為他一人與我們交易,實在不敢想像妳是一國之君。」
「你們不是來進行交易的嗎?不要說那麼多無謂的事情。」
「公主,麻煩妳不要忘記自己俘虜的身份……」
「你們也別忘記我隨時能殺害你們的『王』。先給我放他下來。」艾美對李樂怡打個眼色,她身後的三個貴族都頓時青了臉,叫李樂怡聽命放當哉下來,李樂怡亦只能不情願地打開閘門,進監牢拔出貫穿當哉手肘的長釘,用刀斬斷鐵環上的鎖鏈,至於胸口裏的鋼珠就不敢觸碰了︰「公主,已經按吩咐辦了。」
「胸膛的鋼珠也拜託。」
「公主,那就是任性。要是那樣做,恐怕我們就失去與妳交易的人質。」
原本打算讓沃克在這時候拒絕,卻讓那個女貴族先說了,看來她在這方面比較慎重一點。艾美看着她,點一點頭,隨即請李樂怡退下去︰「明白了。那麼勞煩你們帶路到『王』的匿藏地方。」
「好的。」沃克一個點頭,另外兩個男貴族便衝進監牢,繞過艾美,每人抓住當哉一條手臂,艾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他們便說這樣是讓艾美和當哉不逃走的保險,如此一來艾美也沒有禁止他們的道理。為了交易條件平等,這無疑是必須的。
「王」的匿藏位置——唯獨這是靠魔力一直都找不到的。雖說剛才答應帶路的是沃克,但實際走在最前的卻是那個女貴族,沃克只是緊貼在她的身後,顯然不是每人都知道「王」的所在。那個女貴族之所以能夠帶路,恐怕是因為她在貴族之中的地位也較為高尚,在剛才的會議之中也緊貼在空置的王椅旁邊,應該是與「王」較為親近的身份。而另外兩名跟來的則是坐得較遠的貴族,位置與沃克相約,如果貴族之間也有明顯的地位,他們顯然是處於最低層,在那女貴族面前與奴工無異。
另一方面,坐在王椅另一邊的老人則在李樂怡追來監牢後往別的地方去了,當時沒有在意他走的方向,現在散佈在周遭的魔力卻說着他站在目的地的方向,如無意外他的所在就是「王」的匿藏位置,但在他身邊的魔力卻感覺不到有其他人!
艾美一路跟隨在女貴族的後方,間中側眼看看當哉的狀況,眾目睽睽下走在路上的他就像被押往死刑台的戰俘,滿身血淋淋的傷痕,胸口的鋼珠使他一身沒有停止過出汗,每走一步就想要放聲大喊。要不是當哉身體裏混合了魔人的細胞,抑或該細胞本來不是屬於強悍的魔人,他早就失去意識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好一段路,開始登上一座高塔。高塔內沒有升降機,只有十三層旋轉而上的樓梯,各層是連接着不同建築的石橋,八樓後就只是一座鐘樓,當哉卻得由最下層開始攀登。按艾美的魔力感應,老貴族就在鐘樓的頂部,但以當哉現在的狀態登上高樓本身就是要命的!
「當哉,如果受不住請告訴我,我們有權利要求停下來休息。」艾美沒有回頭,直接在腦海裏告訴當哉,腳步也偷偷減慢一點,身後的腳步聲反而稍稍加快了。
「不要緊……我也開始習慣那痛楚……」
「不要勉強自己,到達目的地也不是結束。保留小許體力會較好。」
「那麼維持現在步速就好了,一停下來就沒有信心再走。」
「明白了。那麼我先告訴你,待一會兒你可能會受到很大衝擊,請作好心理準備。」艾美說畢,馬上就回到原來的步速,登上塔頂後就如預料的一樣,一名和善老貴族已經手持拐杖在頂部的房前恭候多時了。
「妳就是公主?」
「對。請問『王』的軀體在這裏嗎?」
「先不要急,年輕人。」老貴族用拐杖戳一下地面,上下打量當哉一次,又自顧自地點頭︰「果然長得很相似,但沒有半點氣場。究竟我們的『王』有甚麼地方比不上他?」
「請不要扯開話題,交『王』的軀體出來。」
「就是叫妳不要急!小丫頭!」老貴族忽然一聲怒喝所有人就立即緊閉上嘴巴,他的聲音更是震動了空氣,引起了微小的衝擊,艾美也不由自主地用魔力擋了一下,他竟然只是說一句話就漏出魔力!
「另一個世界的北川當哉,我看你應該沒有聽公主說過『王』的身份?」
「沒有聽過……」
「果然如此。我猜公主也不會想讓你知道,可是公主現在卻帶你上來,真夠壞心眼。」老貴族一個轉身,叫大家跟隨他走進房間,裏面就盡是時鐘的機關,卻沒有其餘的東西,根本沒有空間放置一個人的身體,而且放這個位置即使有魔力保護都容易腐化……艾美想到一半,立即用魔力探測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王」的身體也被存放在另一個空間!
「不愧是公主,一走進來就察覺到。」老貴族又用拐杖戳兩下地板,地板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個黑洞,一個奢華的木棺材從中慢慢地升上來!
「棺材?」
「這樣就萬一找不到公主也能好好地葬下『王』的身體了。」老貴族一手打開棺材的蓋子,「王」就安祥地躺在裏面。而在當哉看到「王」的瞬間,艾美就再抬不起頭來了。
「怎樣?北川當哉,是很熟悉的臉孔吧。」
「王」只穿着一條長褲,赤裸着雙腳和上身,坦蕩着精幹的身材,彷彿沒有半點多餘,但他的臉孔與其說很熟悉,倒不如說裏面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王」是這個世界的北川當哉!這樣大家對自己的敵意就得以解釋,難怪大樹見到自己時毫不猶豫就打過來!但與此同時又很奇怪,艾美和神凪談論他時不見有任何恨意,春佳更是十分喜愛他,但他可是敵人的首領!
除此之外,眼前的這個人顯然沒有活動的跡象,要不是用魔力保管,他定必已經是一具腐化的屍體,然而卻沒有屍體的感覺……
「當哉,這背後可是包含着很多事情的……」
「公主,妳竟然把眾所周知的事情當作秘密藏起來,這樣會否對相信妳的男人太殘酷了?」
「我原本就打算親口說的,不過可以先完成交易嗎?我們在這裏的目的本來就只有那個吧。」
「所言甚是。」老貴族手扶着拐杖,讓出兩步的位置,給女貴族護着艾美走到棺材的旁邊︰「那麼就懇請公主交還『王』的靈魂,讓『王』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艾美不瞧老貴族一眼,一手在身前攤開,放出小許魔力,當哉熟悉的物件就在艾美的掌上出現。
那是曾經緊扣着自己的戒指。當哉又一次驚訝得張開嘴巴,艾美就把戒指握在胸前,像童話故事的王子一樣,閉上眼睛便對沉睡的「王」作了一個深吻。
在男朋友角度看,這無疑是一個出軌的舉動,但在當哉眼中卻完全沒有這個想法,深吻在艾美身上有着另一個特別的意思,而且艾美的動作較接近「人工呼吸」,毫無疑問,她正在把戒指裏的靈魂輸送進去。
當哉直盯着艾美,她顯然不是個會在這種時候隨意放個靈魂進去的人,那麼曾經奪去自己身體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了。
稍等片刻,艾美的嘴就離開了。貴族們都屏息靜氣地看着「王」,只有艾美是木無表情,深信着已經完成的樣子,她再瞥一瞥當哉,「王」的手指和眼瞼就動了一動,「王」即將蘇醒。
「如約定一樣,麻煩取去當哉胸口的……」
「大家快把這對狗男女逮住!」
艾美話都未完,她的聲音就被老貴族的聲音蓋過了。艾美還未回過神來,女貴族就把艾美的雙手紐到身後,馬上就是「噹」的一聲,她竟然幫艾美的雙手扣上封鎖魔力的鐵環,而且被鎖鏈連接着!
「你們做甚麼!」當哉大喊一聲,自己也立即被人蹬了一腳,聽着艾美的一聲叫聲,二人的膝蓋都應聲着地,老貴族還用拐杖戳一下地板,大喊「寂靜」!
「要是我答應你們就解放當哉的約定呢?」
「妳手上已經沒有任何手牌,還敢談甚麼條件!」女貴族再拉一下艾美雙手,使她往後擢了一下,立時閉上了嘴巴。只要想一想也是理所當然的,艾美不可能沒有想到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說這顯然是殺艾美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們做得好,該沒有弄傷公主吧。」王從棺材裏坐起身,一手放在曲起的腳上,直視着艾美,換來的卻只是怒目凝視而已︰「我們不是相識已久的關係嗎?妳應該取回記憶了吧。」
「既然你做得出這種事,我們之間還可以有甚麼關係。」
「這樣說應該要由妳暗算我進戒指開始計算才公平,但我沒有太在意。可是……」王側眼瞥瞥當哉,雖然不至厭惡,但也沒有半分懷念,只是有點疑惑而已︰「為甚麼他仍然活着?」
當哉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在王冰冷的一句說話之中竟然完全感覺不到敵意,但就如人類不會視蒼蠅為敵人一樣,自己在他眼中也是一樣。
「難得現在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如先談些重要的事情。」王一腳跨出棺材,踏在地面,一步就來到艾美面前,貴族們都立即對他屈膝,沃克也包括在內,而王的一句說話卻使當哉呆住了︰「舞,妳就留在我身邊吧。要是妳回去舊人類的社會,我可保護不到妳。」
「舞」,當哉聽着這個名字,能想到的就只有「風見舞」而已。艾美從來沒有對自己提及過她的原名,神凪說舞是備受尊敬的人物,街上卻沒有人能認出舞的樣子,現在倒是馬上明白了,艾美就是這個世界的風見舞。可是後面的話卻完全聽不懂,王說要保護艾美?當哉看看艾美的反應,她也剛好看着自己,眼睛一下子就對上。艾美閉起眼睛,作一個深呼吸,目光便直瞪着王的雙眼︰「我的名字是艾美,也沒有興趣留在鎖住我雙手、無法遵守約定的人身邊。」
「妳的名字是風見舞吧!」
「我是艾美,由去年開始就是這個名字,沒有打算改回來。」
「妳想說自己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嗎?」
艾美沒有回答,只是用雙眼瞪着王,這個就是艾美。當哉一眼就知道,雄雄烈火已經在艾美的心裏靜靜地燃燒着。
「既然妳對他如此痴迷,我就唯有對他開刀了。」
「你敢對他動手,我馬上在你面前自殺,沒有人能阻止我。」
「妳明知道妳這樣做,我做的一切就會失去意義……」
「那麼還不趕快放了當哉?還有他胸口裏的鋼珠!」
「這女人得串進尺,看我一杖打死她……」老貴族話都未完,一瞬間就被漆黑的障壁困住了。王看看艾美,再看看當哉,隨即下令要求貴族們聽命把鋼珠取下來,「反正他已經走步路都難,甚麼都做不到」,沃克聽命收回鋼珠的魔力,把三隻手指伸進當哉胸口,一手把兩顆鋼珠挖出來,當哉正想大喘一口氣,馬上就被人一腳踢在背後,雙手按在地上,手肘完全使不上力氣,而且痛得要命!但要不是艾美立即大喊自己的名字一聲,差一點就想要出腳反抗。多得艾美的一聲才想起,她任由沃克拷問自己就是為了自己看似無法反抗,要是現在動手就前功盡廢!
「為免妳殉情,我不會立即殺死他,但要遲一點才能放你們回國。」王一舉起手,頭上便是「轟隆」的一聲,頂樓的上蓋和牆壁立即爆裂,瓦礫四散到下層,王卻不低頭看一眼下面的情況,只是踏出一步,眺望四周,接着他的視線更是拋到不知何方,回過神來,他馬上就深深吸一口氣,用魔力把聲音擴大得全城堡都聽得一清二楚︰「本王回來了!立即給我傳達至全國,三日後將舉行最大型的狩獵派對!目的地是日本全土!」
「日本……全土!」當哉狠狠瞪王一眼,他卻完全不把自己放進眼內,當哉再看艾美一眼,她的反應更是奇怪,她臉上居然沒有絲毫膽怯!現在他可是要一舉進攻全國……艾美早就知道?
「舞,我想妳也明白,憑妳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保護全部人的,任誰都一樣不可能,一旦開戰就必有死傷,想抑制魔人狩獵的欲望更是不可能的,舊人類終究會被淘汰……」
「昨天的守衛戰可是一個死者都沒有。」艾美抬頭打斷王的說話,直盯着王的雙眼,王居然吃驚了!他頓了一頓,整理過思緒才說出下一句話來︰「那是僥倖。」
「儘管是僥倖也好,它證明我們仍有一絲可能,希望就是這樣來的。」
「這種無謂的希望,最終只會換來更大的絕望而已。」
「要是你放我回國,我就給你看看答案。」
「已經夠了,帶他們回牢吧。緊記不要弄傷公主,男的隨便你們處置。」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4A5bMVB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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