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左臂,那些漆黑的魔力,無疑就是魔人的象徵。然後圍繞全身的白色魔力則是人類的象徵。實在是有趣的姿態呢。」
「北……川……同學……快住手……你不是……爺爺的……對手……」舞側過身來,擠出一句話,身體就已經不聽使喚,再次倒了下去,今次實在沒有剩餘的魔力可以支撐起身體了。
舞的說話很有道理,她狼狽的身影更是對當哉最有力的證據。之前自己面對她也毫無還擊之力,如今就更不可能打得過風見爺,但因此就要逃嗎?當哉隨即劃出一個雙色的障壁,提起顫抖的腳,往前踏進一步︰「相信聰明的人都會選擇逃跑吧。但很可惜地我是一個笨蛋,無法因為自己弱小就逃,更無法見到朋友受傷而坐視不理。」
「不要……無……謂地……裝帥……」
「放心吧。老夫對你的身體都很感興趣,所以會留下你的全屍去解剖的。」
當哉全神貫注地盯着風見爺,正想着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不能看走眼,下一瞬間障壁卻已經被粉碎,身體也被連打兩拳,直飛上天了。可惡,身體彷彿凹了下去一樣,電流也走進了體內,麻得不得了!當哉一往下望去,他果然打算追擊過來!當哉連忙造出一個障壁,並把雙手擋在身上,然而風見爺卻以閃電的速度躍到自己的背後,一瞬間就被擊回地面了。
當哉狼狽地爬起來,身上的靜電就嗶哩嗶哩地作響,想不到他的拳頭比舞的刀更大威力,那麼就不能依靠障壁防護了︰「風見同學是怎樣看到他的動作的?」
看到?對了,眼睛!現在可能全身都能使用魔力……就試試吧!當哉閉上雙眼,把魔力施到眼球上,再張開眼睛來,果然看到的東西都會像靜止一樣……除了風見爺!雖然他移動時都會留下電流的軌跡是一件好事,但他閃電般迅速的動作卻依然無法捕捉!當哉隱約見到他的身影時,腹部已經吃了一記重拳了。
「這樣難怪小舞會說你弱呢。」
「這麼弱真對不起你呢!」當哉把魔力全部用到加速上,把兩拳化成機關槍擊出,風見爺卻若無其事地站在當哉面前接拳,反之當哉的拳頭卻越來越麻,風見爺的身體硬得像鐵壁一樣!那麼就把魔力集中到一點上再擊出!
「不痛不癢。」風見爺抓住當哉急速地旋轉三周,就把他當作大炮的子彈甩出,筆直地射向未央和奈良老師,眨眼間牆上就發出「碰」的一聲巨響了。
「呃……眼前都一片紅色了……頭腦仍是一晃一晃的……他竟然這樣子也不是全力,那老頭不是人類,是怪物才對吧。」當哉靠在牆壁上,眨眨眼睛,未央的聲音就傳入耳中了︰「奈……奈良老師!快給當哉治療!」
「隔着牆壁的話就算是我也治療不到他!」
「可是這樣下去的話當哉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我不要緊的。」當哉摸一摸額頭,那的確是血,不過再摸向出血的位置時,血都已經止住了。身體上的損傷似乎也不及舞,只要再用多一點魔力就能活動︰「我試着把這道牆打破,然後奈良老師就先去治療風見同學吧。」
「我剛剛也有一個新想法呢。」當哉扶着牆壁站起來,劃出一個障壁,再把障壁不斷收細,直至緊貼皮膚為止,把它變成一個半透明的魔力鎧甲,最後就是魔力集中到一點……擊出!好,牆壁出現龜裂了,再來一擊!「快躲開!」
牆壁「碰」的一聲裂成碎片往內飛進,形成一個大洞口,相信讓她們走出來已經綽綽有餘了︰「奈良老師,風見同學就拜託了。」
「你真的不要緊嗎?」
「嗯。」當哉點一點頭,正要伸手幫她們出來時,艾美的聲音就從奈良老師打開的入口傳來了︰「當哉!上方!」
「上方?」當哉一轉身去,風見爺就如落雷一樣襲擊過來,當哉急忙把雙臂交叉擋到面前,但一擋住了拳頭,雙腳站的土地就因承受不住衝擊而陷下去了。
「當哉,我馬上就過來!」
「未央妳先去保護艾美!」當哉一彈開風見爺,就把魔力集中腳上,迅速地消去二人的距離,乘着衝刺的力量就把充滿魔力的重拳擊出。風見爺一見到當哉的拳頭,眼神就頓時轉變,第一次用手臂格擋了︰「竟然用這種小聰明!」
當哉大步踏進風見爺的懷裏,對整條手臂施上魔力,以發射火箭炮的感覺再次把拳頭打出,風見爺的格檔堅固的話,就以更大的威力打破!當哉臂上的魔力一下子爆發出去,眼見風見爺後退了一步便大喝一聲,再使魔力爆發一次,乘勝追擊︰「臭老頭!」
「你還差得遠呢!」風見爺一說完,當哉的腹部就猛然被擊中了。那絕不是拳腳,是一條堅硬的物體,當哉前進的力量一分散,風見爺就迎頭一鎚擊落,當哉亦終於看到擊中自己的東西了。他竟然改變地形,弄出一條土柱來!「你個卑鄙小人!」
「這也是老夫的招式之一,沒甚麼好卑鄙的。」
另一方面,奈良老師和未央都到達舞的身邊了︰「不好意思,為了檢查傷口,要脫去妳的衣服才行。」
「拜託妳了。重力應該已經恢復,只要治好身體就能作戰。」雖然舞很努力撐起身來,結果始終都是徒勞的。憑這副身體的話,除了貼在地面上就甚麼都做不到。
奈良老師為免摩擦到傷口,小心謹慎地把舞破爛的制服脫下,直至看到皮膚時,她的傷勢便呈現眼前了︰「多處瘀傷、燒傷,肋骨也斷了幾根,妳的爺爺真重手呢。」
「我也是第一次見他這麼憤怒。」
奈良老師兩手一放出魔力就輕輕地放到舞的傷口上,把外傷一個個地治癒︰「以下只是我的猜測,妳爺爺是不是見自己的寶貝孫女要被搶走才這麼憤怒?」
「我才沒有被搶走!可是……為甚麼連北川同學也變成那樣子了?」
「因為是『朋友』吧。」
「為了……我?」舞看見當哉又被風見爺打得落花流水就想馬上別開視線,但既然他是為自己而戰,就即使他現在多難看,都得全神貫注地目睹整場戰鬥才行,否則就太不敬了。
與此同時,未央也走到艾美身前,擋住她的路了︰「艾美快停下來,前方太危險了!」
「我答應今次要保護當哉的!」艾美往右踏出一步,未央又跟着踏一步,她繞到左邊未央又跟着踏向左邊,絕不讓步︰「我也很明白妳的心情,但現在先停下來!」
未央瞥一眼當哉,他們的戰鬥眨眼間就是一次攻防,再看幾秒地形就改變了。別說介入其中,只是接近就已經變成當哉的絆腳石︰「如果有這個能力的話,我也想去幫當哉忙……但他們的戰鬥太脫離常識了。」
「我就不懂那些複雜的事情了。總言之我想保護當哉,所以我要去保護他!」
「我就是說儘管過去了也只會礙手礙腳!」
「我才不會礙手礙腳!」艾美鼓起臉頰,握起拳頭作勢,旁邊就突然飛過了甚麼,響起「碰」的一聲了。未央一手把艾美拉進懷裏,指向那東西的着落點︰「看吧!艾美,妳過去的話也只會變成那……樣子……」
「當哉飛過來了!」
當哉在草地上彈了一下,就落在二人的不遠處。未央連忙轉頭望向背後,果然風見爺又追過來了!奈良老師那邊呢?她依然治療着舞,而舞亦完全不是能行動的狀態,誰也無法過來支援!未央再看一看懷裏的艾美就見她正要撥開自己的手臂,究竟她知不知道自己也是對方的目標?未央再瞥一眼風見爺,他已經近在咫尺,相信馬上就會察覺到艾美了。
「快躲到我身後,別出聲,別走出來。」未央急忙抓住艾美的手腕,把她拉回自己的身後,緊緊盯着風見爺,待他走到身前就給他讓出一條路,盡可能不發生一點衝突……
「原來一宮小姐也在這邊,為免妳又當魔人的盾牌,就請妳好好安分一會兒。」
未央再退一步,眼前就又出現了剛才的半透明白色牆壁,一回過頭看看身後,果然自己又被困住了。而不幸中的大幸,似乎風見爺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後的艾美,把她也一同困在裏面了,這樣自己都容易一點保護艾美。
風見爺在當哉數丈的前方停下腳步,咯咯聲地活動起手指來︰「北川當哉,老夫真佩服你這麼難纏,究竟要怎樣做才能把你殺死,同時又能保留全屍?」
「我也不清楚。」當哉強笑一下,風見爺就隔空揮了一拳,當哉卻又飛起來了。無論未央怎樣看,現在都只是風見爺單方面的虐打而已。
「老夫都差不多打得厭煩了。」
「那麼我們來交換一下角色吧。」當哉擦一擦臉上的傷痕,再檢查一次「黑手」,果然今次持續的時間變長了,白色的魔力也沒有消失,看來仍可以再戰一會兒呢。當哉在腳上再加一點魔力,一晃一晃地站起來,上身也無法挺直了。
「太過分了……不是渾身是血嘛……」未央雙手掩着張開的嘴巴,雙眼的淚水卻停不下來︰「誰來救救他……」
「老夫剛想到一個好方法了,儘管你是魔人,沒有氧氣的話也得死吧。」
「難道爺爺要把空氣消除?」舞一撐起身子,奈良老師又把她按回地上了︰「妳的身體仍然不可以動!」
「現在不去阻止爺爺的話……」
「傷者就聽醫生的說話!我馬上就讓妳能夠再站起來!」奈良老師立即把治療着皮外傷的手移到舞的肋骨上,再增加一倍魔力的輸出。雖然同時治療兩處骨折的難度十分高,很容易就會失敗,但現在可顧不到那麼多!奈良老師額上的汗珠一顆顆地滴下來,想必現在向她搭話她都聽不到了。詩織仍未到達嗎?
「老頭子,你要消去空氣的話,我閉氣不就可以……」當哉還未說完話就察覺到奇怪了,說話時竟然吸不進空氣!當哉急忙抽了一口氣,緊緊地閉上嘴巴,瞪着風見爺看。如無意外自己周遭的氧氣已經消失!
「你現在才察覺到嗎?」風見爺見當哉走遠了兩步,似乎是想離開沒有空氣的範圍,再吸入空氣,風見爺便冷笑兩聲,交叉起手臂來︰「沒用沒用,老夫已經用魔力反彈了流進你頭附近的空氣,無論你走到哪裏都只能呼氣而已。你就好好享受空氣全部流失前的餘生吧!」
未央一聽到風見爺的說話就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馬上跌坐到地上,欲哭無淚了。無法吸到空氣的話,任何人也不可能生存,儘管當哉變得多厲害,今次他都回天乏術了︰「當哉無法吸進空氣了……要被殺了……」
「當哉……要被殺了?」艾美一晃一晃地轉過身去,當哉就一臉痛苦的樣子,看起來仍留有最後的氧氣,但再過一會兒的話……艾美再想下去,眼淚就停不下來了︰「不是說過不會丟下我一人嗎?不是說過要一起到大型主題樂園玩嗎?……」
「別丟下我一人啊!」艾美大喊一聲,抽了一口氣,便用力握緊拳頭,兩手一起搥打起牆壁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怎麼了?」風見爺一望過來,艾美就瘋狂似地搥打着牆壁。舞的視線也從當哉轉移到艾美身上,看見她可憐的樣子,聽着她的聲音,胸口就像開了個洞一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艾美……」
「叫你放我出去啊!」艾美一見到當哉呼出了最後一口氣便高舉兩臂,狠狠地搥在牆壁上,身體忽然被裹在漆黑的圓球裏,一下子就不見了。在場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但沒有見過,就連過去的報告裏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招式!她究竟要用魔力做甚麼?
「這片漆黑很眼熟……」艾美望一望四周,果然全都是漆黑一片。就如第一次遇襲,脫出當哉的障壁時一樣,那麼今次也……艾美閉上眼睛,想像牆壁外的環境和想去的位置——當哉旁邊一步的位置……她再睜開眼睛,四周的漆黑也隨着散去,當哉就出現在自己一步的前方,很痛苦地想吸氣卻完全吸不進去,甚至腳步也站不穩,而他見到自己時,他好像已經神智不清,認不出自己了。
「當哉,我馬上就會救你。」艾美露出一副溫柔的微笑,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把當哉的頭摟過來,接下來就如早上在電視中看到的一樣,踮起腳跟把自己和當哉的嘴唇交疊在一起,然後確認沒有縫隙……呼氣。氧氣一傳到當哉的嘴裏,他的眼神頓時就改變了。當哉急忙雙手抓住艾美的頸背,使勁把艾美拉過去,貪婪地吸起艾美嘴裏的氧氣來,簡直就是野獸!
「接……接……接……接吻?」未央看到艾美的行動,整個人都精神過來了。未央立即彈起身,把身體貼到牆壁上,看清楚每一個細節,馬上就見到艾美推開當哉,深呼吸起來,而再看一秒後,二人的嘴唇又交疊在一起了。
「當哉和艾美是那種關係嗎?」未央把眼睜得大大的,二人又重複數次剛才的動作了。如果是接吻的話應該不用每次都吸一大口氣……那是人工呼吸!因為當哉頭部附近沒有空氣流入,所以艾美才那樣把空氣運給當哉!只不過……這種做法太令人羨慕了吧。
「她比想像中大膽呢。」奈良老師看到艾美的行動感嘆了一下,舞也安慰地笑了出來,這樣一來當哉也得救了︰「同樣作為一名女子,對男生用那種方法始終有些抗拒呢。」
「好,雖然仍有一部分皮外傷未治癒,但妳應該能活動了。」奈良老師拭去額頭的汗水,舞也坐起身檢查一下身體狀況,傷口真的大致上都治癒了。舞迅速地穿上衣服便再次站起來。而詩織似乎也到達了公寓,準備乘升降機上來,只要有「那東西」在手,應該風見爺也會相信自己和詩織的推論吧。
「艾美小姐,沒想到妳會用這種方法救他呢。」
「我不會讓你殺死當哉的。」艾美吸一口氣,又把空氣傳過去,這樣雖然當哉無法離開艾美,但這樣一來當哉也不會窒息而死了。
「反正兩位都是魔人,就友好地一起窒息死吧。」風見爺又於艾美頭部的附近施加魔力,把空氣反彈出去,待她再一次換氣時就是她的死期……待她再一次換氣……他們居然一直黏在一起!
不會再有空氣流入的話,就互相一呼一吸地堅持下去,只要這樣互相依偎,短時間內就不會出現窒息的情況。在空氣回來之前,就先保持着這樣子吧。艾美再摟緊一點當哉,使身體的每一個位都緊緊黏在一起,而當哉的腦袋也終於得到足夠的氧氣,清醒過來了。情況也大致掌握得到,也很清楚現在與艾美分開的後果,可是……要在人前一直保持着這個看似接吻的動作卻是十分難為情!
當哉一試着放鬆,艾美的溫暖就透露肌膚傳達過來,而她柔軟的胸脯也壓在自己身上,使她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傳過來……而且好像跳得有點快?當哉再看一看艾美的樣子,為甚麼她要閉上眼睛?為甚麼要一副好像很享受的樣子?拜託別弄得像真的接吻一樣,這「人工呼吸」會變成「初吻」的!而且是在戰場上戰戰兢兢的初吻!
未央一看着二人,雙眼混亂成一團了。之前艾美要不斷換氣,看起來也有一點像人工呼吸,但現在他們的嘴唇一直黏在一起,完全不會分開,更不會換氣,表面上就只是一對深吻着的男女而已……她連忙拍打自己的臉頰,告訴自己︰「他們不是接吻……只是交換氧氣……他們不是接吻……只是交換氧氣……」
「你們兩個魔人……」風見爺額頭爆出數條青筋,他一踏步,地面又出現龜裂了。風見爺再抬起手臂,作出手刀的姿勢,他的魔力就集中到指尖,化成貫穿雲頂的魔力大刀,連同着閃電直劈下來了︰「你們兩個魔人趕緊給我分開!」
這刀刃也太大了吧!目測就有五十米闊!而且揮下的速度與他的手刀完全一樣,根本就無處可逃!然後當哉一用力閉上眼睛,他的耳邊就傳來刺耳的滋滋聲了。
「北川同學!不想死就快幫忙!」
當哉一張開眼睛,舞就在自己數步前的位置挺着腰,以裹着大量魔力的「奧拉」頂着魔力大刀。風見爺大喝一聲,「奧拉」的刃上就火花四濺,舞的身體也往後傾了一傾,電流隨即在她身上嗶哩嗶哩地作響,使她的手臂彎了下來,馬上就要被壓倒了。
「當哉!別放棄生存!加油!」未央的聲音也馬上就傳來了,地面更忽然冒出無數的巨型崩帶,與風見爺的魔力大刀抗衡。
雖然當哉很想出手,但現在不是單憑一人的意志就能活動的……他一望向艾美,艾美就剛好望了過來,眼睛完全對上了。擔心、害怕,她的情緒全都透過一個個的眼神傳達過來︰「當哉,你的身體會不會受不住?」、「當哉,你會不會一去不回來?」、「當哉,別留下我一個人……」,想必是剛才的事情使她受驚了。說實話,今回的勝算比至今為止每一戰都要渺茫,甚至不覺得能勝利,然而心裏卻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當哉一眼望去,一直以來自己幾乎都是孤軍作戰的,可是現在有未央的聲援,有奈良老師和舞兩位可靠的同伴,還有艾美,妳又在最危急的時刻前來救援。也許就是因為身邊有大家,所以才會有種「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感覺吧。而且……
「今次不是保護艾美,而是一起上。」雖然當哉一句話也沒有說,心裏的想法卻於呼氣的同時清晰地傳了過去,艾美露出一臉的驚訝後,她的眼神便堅定下來了︰「一起上吧!」
不用想都知道,徒手把整把刀反彈回去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用手的話……二人互相打個眼色,艾美就把她的魔力連同空氣一起呼出,融入到當哉的魔力裏,當哉的力量就一點一點地湧出來。當哉輕輕地摟住艾美就造出一個雙色的障壁,隨着一次次的換氣,障壁就不斷增大,不斷變硬,馬上就了頂住刀刃,加入角力之中。
舞見刀刃的壓力減輕了,隨即大喝一聲,挺直腰背,一下子把刀刃推上去。當哉一維持到刀刃的高度,就停止障壁增大,把全部精神投入到魔力的轉換中。
「對不起,支部長大人,找『那東西』時花費多了時間!『那東西』就在這裏!」
「我的部下也到達了。老師、北川同學,一口氣推上去吧!」舞立即把剩餘的魔力全部集中到一點,奈良老師那些巨大繃帶也變得更大,更堅硬了。舞對當哉打個眼色,「三,二,一!」舞身體微微一彎,立即把魔力全部爆發出去;奈良老師的巨大繃帶像彈弓一樣彈出;當哉把艾美和自己剩餘的魔力全都釋放出去,把大家都包容進障壁裏,一瞬間就把風見爺的魔力大刀直推回去了。
「只不過是擋住了一次!」風見爺又把手一擺,又作出一個手刀來了。
「這個爺爺,都要弄出人命了……」舞臉上一黑,立時大叫一聲「早苗」,把手放到耳邊,「那東西」就剛好飛到手心裏,舞頭也不回就再閃到風見爺面前,狠狠地把「那東西」劈到他頭上大罵起來︰「爺爺!你一發起怒來,頭腦就頑固得像石頭了。快聽聽他人說話!」
「老夫只是收拾着那兩個欺騙妳的魔人……」
舞二話不說,又連劈了三下︰「是不是還未劈夠?」
「都說了……」風見爺未說完,舞又狠狠地劈下來了,但最可怕的卻是她臉上的微笑!光看一眼就使人毛骨悚然!她現在的樣子比以往見過的所有魔人還要可怕!
「爺爺,可以聽人說話了嗎?」
「可以了……」風見爺收回手上的魔力,舞馬上指指地面叫他「正座」,風見爺居然乖乖地低下頭來,正座到地面。舞又指一指當哉和艾美,要求風見爺還他們空氣,風見爺一說「不」,舞的臉色又黑起來,風見爺一驚之下也只好服從了。
「第一次見支部長大人發怒……」詩織光是當旁觀者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要是自己招惹到她,恐怕正座在那個位置的人就會是自己……
當哉讓艾美先保持着閉氣,由自己離開她的嘴巴,深呼吸一下,確認好艾美頭前也有空氣才請她跟着呼氣,能自然地呼吸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心裏遺憾的感覺又是甚麼?當哉和艾美不約而同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當哉就別開視線,似乎已經明白到原因了。
「忽然覺得我們命懸一線地掙扎就像笨蛋一樣……」未央被解放後望一望當哉和艾美,他們的氣氛實在太難接近了。再看一看舞的那邊,她似乎仍然責備着風見爺呢。
「爺爺,你知道我們WAMF的工作是保護一般市民吧。你應該也知道刀下有一般市民吧。」舞見風見爺閉着嘴巴,沒有作出回應,那麼可以當作默認了吧︰「所以你在知道該處有一般市民的情況下,竟然毫不猶豫地攻擊,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知道……」
「我是逃獄犯,你是『攻擊了一般市民』的總長,所以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了。」舞的臉色略為緩和了一點,就蹲下來,使兩人的視線變回一致水平︰「作為一丘之貉,我有事想跟爺爺你談談。」
「如果妳說要選那個魔人作孫女婿的話,老夫死也不會聽妳說的!」
「誰要跟你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說話……你先讀一讀這本簿。」舞把叫詩織取來的東西——《魔人監視紀錄》雙手交出,讓風見爺看過封面後,便翻開第一頁,要他每一個字都看清楚,而在他翻閱的同時,舞又開始說了︰「我從小就被灌以『魔人都是嗜血的,是人類的敵人』這一個『常識』,我亦毫不懷疑地深信着。可是根據這兩星期的監視結果,他們卻是待人親切,甚至對小動物也溫柔的人,這不是與『常識』相反嗎?」
「那只是他們的偽裝而已,妳父親不是一直都這樣教導妳的嗎?」
「我最初也抱有同樣的的懷疑,不過請你看一看這一天的紀錄。」舞把頁數翻至九月二十二日,指向其中一段︰「在這個情況下,憑他的身手根本沒有演出的空閒,而且按照『常識』的話,他也不會做這種捨身救人的行為。」
「任何人也無法肯定,說不定他是知道妳的意圖才救人的。」
「這樣的話我另有辦法。」舞站起來,轉過身去,詩織就站在身後,剛才在外面等候的辰彥就在不遠處問候着未央,而當哉……她仔細看一看,他的黑手已經消失,白色的魔力也收回去了,現在他在十多米後的位置接受着奈良老師的治療,艾美則在旁看護着他,要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見到他們剛才至今的行為,說不定會以為他們是情侶呢︰「早苗,拜託妳幫忙請北川同學——那個男魔人在治療完後過來。」
約二十分鐘後……
「支部長大人,我把他帶過來了。」詩織對舞作一個鞠躬,當哉就把艾美留在奈良老師處,獨自跟着詩織走過來了。舞與風見爺互相打個眼色,風見爺就緊緊盯着當哉,舞則問了他一個問題︰「記得之前在曉都百貨天台被魔獸襲擊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怎麼了?」
「當時你應該只是應付那隻魔獸就已經沒有餘力了,為甚麼仍要捨身保護那個小孩?」
「眼見有人要被殺了,還考慮得了那麼多?我倒不知道世上有見死不救的理由。」
「怎樣?爺爺。」舞看一看風見爺,想問他當哉有否說謊時,他卻沒有立即斷定對方話中的真偽,而是一臉嚴肅地再問了一問題︰「北川當哉,假如它日發生了同樣的事情,而對方像老夫,甚至比老夫更強的時候,你仍然會作出相同的決擇,說出相同的話嗎?」
「無論對手多強,無論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會改變,一定會保護到底。我已經不想再見到人被殺了。」當哉咬牙切齒,表情忽然痛苦起來,相信是想起之前在眼前被殺的婦人,畢竟他不知道婦人是自己用魔力造出來的假象呢。舞看着他的樣子,罪惡感就湧上心頭了︰「對不起,讓你有痛苦的回憶了。」
然後,風見爺也說出判定了︰「雖然不想承認,但那確實是發自內心,毫無虛言的回答。真是一點也不像魔人。」
「對吧,他的內心與人類無異,甚至比一部分的人類更像人類,而艾美更是人畜無害。所以我和早苗詩織就這樣推論——魔人也非全部是『惡』,也有老實地生活着的善種,但由於我們只遇到嗜血的魔人,所以只能看到他們『惡』的一面,並創造了錯誤的『常識』。這是必須立即糾正的問題。」
「假設他們真的是善種,但是我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是萬中無一的特殊例子,故不能馬上驚動整個組織,改變做法。」
「這方面我也很清楚我沒有權利一下子讓大家都改變,亦沒有這個打算。我的請求是讓曉都作為一個試點,改變對魔人的對應方法。具體為由一發現魔人就消滅改成先進行監視,待分辨出善惡才進行下一步行動。此外就是刪除『禁止對魔人產生感情』這一規條,要是遇到善種,就必須以真誠面對才行。最後……」舞使監視用的一個金屬球在當哉面前顯形,再把它們移動至當哉的後腦︰「我不會再『監視』你,可是我們對善種魔人的認識實在太少了,因此今後會對你們進行『觀察』,盡可能深入地了解魔人這種生物的。」
當哉看一看那兩個金屬球,就不禁嘆出一口氣來了︰「只不過是由『監視』變成『觀察』,根本甚麼也沒有改變嘛。」
「當然有改變,我不會再用我的愛刀——『奧拉』指着你的。」
「除此之外呢?」
「沒有。」舞毫不猶豫就回答了。即是說以後都要以那個早得誇張的時間到校……這邊可是想再睡一會兒的……
「北川同學,你心想的事情都說出口了,對男生而言,能與女生一起回校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
「咳咳!」風見爺裝兩聲咳便打斷二人的對話了︰「小舞,妳別忘記現在的妳沒有做以上事情的權利。」
「爺爺你眼前的『證據』已經足夠讓我洗胞嫌疑了吧。至於『對魔人產生感情』,既然他不是敵人,今後亦會刪除此規條,因此我應該能恢復原來的職位和權力。」
「老夫不是說不恢復妳支部長的職位,而是支部長的權力不足以刪除一條規條,也無法擅自改變處理方法。」
「那麼就當作是爺爺你的政策,而我只是執行員,這樣就不會沒有權力吧。為了大家都能信服,今次就得拜託你幫忙了。」舞把接下來風見爺要做些甚麼,自己要怎樣取回大家的信任,全都在此解釋一次,而且完全無可挑剔,風見爺聽完後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她的辦法了。
「當哉,奈良老師有事情要找你……」艾美一走過來,當哉就呆住了。自己為甚麼會忘記了?不是有一件關於艾美的事情要問嗎︰「老頭子,記得你說過艾美的記憶是被封印了,那是怎麼回事?」
「就如字面上的意思,她的記憶被某魔人用魔力封印住了。那可是高難度得很呢,那種複雜的封印連WAMF裏也只有數人能做到。」
「要怎樣才能奪回她的記憶?」
「那可是非一般地困難的,聽完說不定會絕望……」風見爺看一看他的樣子,真是一個好表情,連一絲猶豫都找不到,而且一看就知道勸他放棄也是無謂的︰「她腦內的封印比喻作密碼鎖你應該容易明白吧。密碼長度不明,並且要用魔力輸入才行,可是困難的地方都不在這裏,而是該封印被設計成一旦密碼錯誤了,大腦就會完全失去機能,即是變成植物人了。解除方法只有下封印的人,甚至連其本人都不知道。」
「那麼能恢復記憶的可能性……」
「連萬分之一也沒有。」
怎麼可以這樣……記憶無法回來的話,艾美不就一輩子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父母親的樣子,十多年的回憶不就全部變成沒有發生過一樣嗎?當哉想着想着,忽然就被艾美拉着衣角了︰「當哉,當哉,奈良老師在叫你。」
「啊哦……」當哉瞥一瞥艾美,心裏就更增一份悲哀,根本沒有心情聽奈良老師說話。不過被叫到又不好意思不去呢……當哉向風見爺道過謝便轉過身去,而奈良老師已經在不遠處等待着自己了︰「有事找我是甚麼事?」
「我猶豫了一會兒該不該說,但還是告訴你較好。」奈良老師托起手肘,一手放在下巴,思考了一會兒便問︰「只是間中也好,你會不會覺得身體不是自己,或是有另一個意識在腦袋出現?」
「除了身體異常地結實就沒有多少特別。怎麼了?」
「我剛才幫你治療的時候,你好像有小許人類的細胞被另一種細胞吃了。如果只是使身體結實了就沒有多大問題,若是精神都被侵蝕就令人擔心了。如果覺得身體有奇怪的話,請馬上來找我。」
侵蝕?當哉瞥一瞥左手的戒指就不由自主地吞下一口口水。這副身體會變成不是自己的東西嗎?剛才艾美腦袋裏的封印也好,現在自己的身體也好,不好的事情接二連三地出現……當哉一回過神來,視野就被艾美的臉蛋包住了︰「當哉,你的臉色很差喔。有哪裏不舒服嗎?」
「不……甚麼事也沒有。」當哉一看到艾美的嘴唇,剛才「人工呼吸」時嘴唇上柔軟的觸感、看到的東西就不斷冒出來,不好意思得別開視線了。
「當哉!艾美!要回去了!」
「未央都在大喊甚麼?回去的話不是解除術室就可以了嗎?」當哉歪了歪頭,奈良老良便向他解釋一次︰「術室的位置其實是與外面相同的,即是說我們剛才由下層走上來後,就會我們離開時就會出現在你家的上層了。然後你覺得你住的公寓的四樓有這個草原般大嗎?」
「沒有……」當哉試想像一下現在解除的後果,可能會在半空中、可能會在某建築的石柱裏,或是出現在別人的家裏,然後被告非法入侵……總而言之就是糟糕。不過當哉又發現另一個問題了︰「那麼妳進來的入口不就是連接着上層的家?不怕被別人看到哪入口嗎?」
「這方面也可以放心,入口的對面是風見同學的術室,所以外面是看不到任何入口的。然後我們將會利用她的術室返回原來的位置再離開,這樣一來就能安全地離開。」
「當哉!艾美!奈良老師!不快點來就把你們丟在這裏了!」
當全部人回到了北川家,奈良老師、未央、舞和風見爺就一個跟一個地離開,而艾美也耐不住疲累,坐在沙發上,靠着當哉的肩膀就熟睡了。看着她惹人喜愛的睡相,一切煩惱就都被放到一旁,彷彿被治癒了一樣。
「北……北川前輩……」
「夏井怎麼了?忽然一臉認真的。」
「請你打我一拳!」辰彥突然鞠了一個躬,大聲地說出了這個請求,當哉也看得怔住了︰「我無原無故為甚麼要打你?」
「我今早對你說了些很過分的話,所以……」
「等等,我完全沒有這種記憶。」當哉想了又想,真的不記得有被他說過過份的事情,要說過份的就只有被風見爺否定自己是人類而已︰「真的沒有。」
「有的,雖然當時我毫不知情,但我有說過你是『花花公子』卻是事實,所以我應該要被你打一拳的。」
「那只不過是玩笑吧。」
「那不是玩笑,所以請你全力地打過來。」
「我才不會為這種小事打人!」
「前輩你太奸詐了,這樣我的罪惡感該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艾美,妳先躺一躺沙發。」當哉一手托住艾美的頭站起身來,把雙手慢慢地放下便走到辰彥身前,馬上就能看到地面上濕了的幾滴痕跡,想不到他會如此自責呢。當哉輕輕推起他的肩膀,使他直起身來︰「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辰彥怔了怔,就立刻跟着當哉的話做,當哉看一看自己的拳頭,果然無法打出去呢。不,這不是為了洩憤的拳頭,而是為了把人救出自責的拳頭,這樣一來就舒服多了。好,打他一拳吧。當哉提起手臂,把拳頭揮到臉前一厘米就停住了,果然打不了下去。反正他看不到,就這樣……輕輕地碰一下臉,收回︰「對不起,我今天很累,這樣已經是全力了。」
「果然你很奸詐呢。」
「聽說魔人就是這樣的,那麼我就先把艾美抱回房間去。」當哉輕輕地抱起躺在沙發上的艾美,轉進走廊裏。辰彥看着當哉的背影就告訴自己︰「這個一宮前輩的青梅竹馬就是你的情敵了。」
為免弄醒艾美,得小心一點才行……當哉把艾美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她就把手臂放到枕邊,連同被子往這邊翻過來了。
「這樣可是會着涼的,得蓋上被子才行。」當哉小心翼翼地提起被子,可是一拿到肩膀的高度被子就被卡住了。當哉沿着皺摺望去,其盡頭果然如自己所料——艾美用雙手把被子抓住了。當哉嘆了一口氣,看來要鬆開她的手才行。
解開一個熟睡的人的手並非一件難事,只要輕輕撥開她的手指就行,然而,當當哉蹲在艾美旁,準備要這樣做的時候,卻看她的睡相看得入神了。
現在二人的距離就如同最初相見的時候,艾美亦如當時一樣睡着,「我們已經同居兩星期了」的實感也湧現在當哉的心頭。雖說最初是見她失了憶很可憐,所以才讓她在此留宿,但現在卻一直同居着,回憶也一個接一個創造了出來,因而變成了重要的朋友。然而在尋找記憶上卻毫無進展,直至有第一個線索的時候,卻說成功的機率連萬分之一也沒有,失敗的話更會變成植物人,太殘酷了吧……
咦?艾美的嘴巴好像嘟囔着甚麼?當哉再看一看,她的嘴巴確實是活動着,應該是說夢話吧。
「當哉……」
看來自己也出現在她的夢中呢。當哉輕輕撥開艾美的手指,取出她掌心的被子,她又嘟囔出聲音來︰「我的話……」
「我……的話?」當哉抱着幾分的好奇,把耳朵放到她嘴巴的附近,就完全聽到她的夢話了︰「我的話不要緊的……」
那猶如是聽到當哉的心聲而說出來一樣,使當哉都頓時呆住了,「連熟睡了都要安慰我嗎?」,不過她這種放棄了一樣的口吻卻叫人更心痛。當哉為艾美再次蓋上被子便悄悄地離開房間。
當哉一眼望去,客廳裏已經沒有半個人影,只剩下茶桌上的一張紙條。當哉拿起紙條一看,紙條果然是辰彥寫的,而內容則是幾句寫得很整齊的告辭語句,真是個認真的後輩。
當哉「噗」的一聲坐到沙發上,靠到椅背上,舉起左手,凝視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對於自己是人類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可是只要它沾上了自己的血,左臂就會發黑,冒出魔人的象徵——黑色魔力來,相信自己的身體被侵食的原因就是它吧。不過既然舞已經把自己和艾美當作朋友,今後就不會再襲擊過來,使用它的日子也不會再來臨,那麼就不用再害怕身體被侵食了。
當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現在又沒有看小說的心情,聽着時鐘滴㗳滴㗳的聲音,疲勞就侵襲過來,不知不覺就合上眼睛了。
……
剛才睡着了?當哉張開眼睛,眼前仍是朦朦朧朧的,感覺像是被吵醒一樣,他看一看牆上掛着的時鐘,已經到七時半了。而艾美不在客廳,大概仍然在房間裏睡着吧。
「叮噹——叮噹——」
「究竟是誰在這個時間來?」當哉揉揉眼睛,往玄關走去,一打開門,門前的「大小姐」就怒罵過來了︰「在的話就快點開門!你知道我按了多少次門鈴嗎?還以為你不在家呢!北川同學!」
「甚麼以為我不在家,你應該見到我剛剛睡醒吧。風見同學。」
「對……對不起,我弄醒你了?」舞忽然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接着又像青春劇裏要約男主角去約會的女主角一樣,在門前扭扭捏捏的︰「因為剛剛把那兩隻『眼』收了回去維護,所以不知道你正在午睡……」
「不要緊,我也沒有打算睡至明天……」當哉仔細一看,風見同學似乎還飾心打扮過呢,看起來比以前迷人多了,不過……︰「女生打扮過後會連性格都改變掉嗎?」
「才沒有打扮……」
「不,無論怎樣看妳都打扮過吧,彷彿變成了接下來要去約會的青春劇女主角。我印象中妳也不是會扭扭捏捏的人呢。」當哉一說完,舞又滿臉通紅了︰「我才沒有扭扭捏捏!」
「的確,『現在』沒有了。」
「你和爺爺都欺負人的……」舞以當哉聽不到的聲音低頭嘟囔了兩句,一抬頭又緊張起來,別開視線了。
「妳有點奇怪喔。」
「因為……」
「因為?」
舞縮一縮,臉就漲得更紅,而下一瞬間話語就如機關槍般射出了︰「因為沒辦法吧!我從來沒有邀請過朋友到我家,更沒有邀請過男生!」
當哉立時被舞的氣勢壓倒,當場怔住了。她惱羞成怒了?剛才她好像說要邀請男生到風見家,那麼那個男生是……自己?當哉一臉疑問地指了指自己,舞就點頭回應了︰「對!就是你和艾美。」
「可是艾美仍然在房間睡着……」當哉一說曹操,曹操就到,艾美也剛好睡醒,睡眼惺忪地走過來了︰「當哉,有客人嗎?」
「那麼北川同學,你們準備好前,我就在這裏等待吧。」
在往風見家的路上,三人一路走着,舞就解釋此行的原因了︰「其實現在爺爺在家裏主辦着我當任WAMF支部長的五周年紀念派對,我穿成這樣亦是那個原因。」
「畢竟是派對的女主角呢。不過我和艾美都不是WAMF成員,那麼這個派對不是與我們無關嗎?」
「的確沒有關係。可是我想把這個派對當作你們的披露會,讓你們都一起參加,趁機讓大家認識你們,盡快建立起友好關係。所以你們都是派對的主角。」舞一邊走,一邊告訴當哉今後的計劃,不過大致上都是對當哉和艾美進行觀察,而對於低調地生活着的「善魔人」就不便找他們出來了︰「最後就是之前說過的事情,以及緩和隊員對魔人的憎恨。」
「要緩和隊員對魔人的憎恨,即是說……」
「到了。」
當哉站在門前一眼望去,就被宅第的氣派壓倒了,而且看不到兩邊的盡頭!這裏比自己的家大多少倍?不,比起這些事情,站自己身旁的同學竟然是這誇張的宅第的主人!當哉像機械人般咯咯咯地把頭轉過去,結結巴巴起來︰「妳……妳是……有……有錢人家的……的……的大小姐……嗎?」
「那種事情不重要吧。大家都在等你啊!男主角!」
「他們等的就只有妳吧!」當哉的背後猛然被她推了一把,身體就失去平衡,往前撲進去了。當哉一站穩腳步,還未抬起頭來,充滿敵意的視線就從四方八面襲擊過來了,舞說的「要緩和隊員對魔人的憎恨」果然是這種意思!這裏依然是敵人的大本營!
「大家,他們就是即將成為同伴的魔人——北川當哉和艾美了。」舞帶着艾美隨後走進來,艾美一看到屋內的設計就歡欣雀躍起來,這種高雅的和式建築設計與曉都裏其他的房子截然不同,加上她沒有看過相關的相片,看起來就更新鮮了。而當哉一與WAMF的成員對上視線就咯的一聲吞下口水,冒出冷汗來了︰「真羨慕她的遲鈍……」
「我們也快點進去吧。裏面應該準備好食物了。」
「我的食慾可沒有旺盛得能在這種環境下食得下飯……」
「明明頂級刺身、龍蝦、皇帝蟹、鱘魚子……只要是你想像得到的高級料理能在裏面吃得到。不過沒有食慾就沒辦法了。」舞就作個手勢叫艾美過來,走過當哉旁邊,進入玄關了。當哉望望四周,在這個黑夜下,舞離開後人們的視線就變成了脫下狗環的犬隻,彷彿隨時都會撲過來!當哉急忙往前一看,舞和艾美都快要消失在玄關了。而按當哉估計,安全的地方就只有舞的視線範圍內,那麼不是只能進去嗎?
「風見同學等一等,我馬上就過來!」當哉一追上去,就又為內部的景色而震驚了。眼前的飯廳竟然有學校體育館般大!在中間留下一條通路後,就是左右兩列的矮桌和坐席及最盡頭的「主角席」,一往外望去,左方就是小池塘和靭竹流水,清脆的流水聲使人有種愜意的感覺,而右方就是草木林立的中庭,在橙色的燈光下,中庭看起來就更優雅,這裏作為用膳地點就再好不過。
「為甚麼這個臭魔人會在這裏?一想到魔人在附近就沒有食慾!」一把當哉也很熟悉的聲音從腦後傳來,當哉的腦袋就被抓住,扭向背後了。而在當哉眼前出現的就正是最初襲擊過來的男人——秋澤大樹。
「你……你好……」當哉強笑一下,大樹就更火冒三丈,露出可怕的神情了︰「當時悔辱了我,還說甚麼『你好』?」
「我……我何時悔辱你了?」
「你手下留情,不了結我就是對我的悔辱!要我現在就殺掉你嗎?」
「不要欺負當哉!」艾美大喊一聲,就雙手抓住大樹的手臂,使勁往上推,然而以艾美的力氣,根本就無法推動大樹一分一毫,舞看着他們都嘆起氣來了︰「秋澤,你怎麼還說着這種事情,他已經是同伴了。北川同學,你又是的,秋澤不是你的手下敗將嗎?為甚麼要害怕成這樣?」
「風見同學,我當時只是僥幸而已,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戰勝了他!」當哉隨即推開大樹的手,把當時的情況告訴舞,舞越聽臉色就越差,直至當哉說完的時候,她的臉色更是全黑了︰「秋澤,我就覺得以你的實力不可能敗給他,不過想不到你竟然一時佔上風就飄飄然,看來要重新磨練一番呢。」
「支……支部長大人,應該大家都餓了,不如先用膳吧。」
「第一次聽你叫我『支部長大人』呢。沒有食慾的話不必勉強自己。」舞順手就牽起當哉的手,帶着艾美繞過左邊的走廊,走到後方的房間去︰「『主角』自然要最後出場,我們先躲起來吧。」
舞一推開紙門,裏面就是一間空房,其長度為飯廳的闊度,而闊度相等於六疊房,由於其中三方都是紙門,出入可說是非常方便的,不過私隱就不擔保了。待當哉和艾美都進入了房間,舞便吩咐一名在附近經過的學徒請其他人進入飯廳,便關上紙門了︰「在有人來通知前,我們就先呆在這裏吧。」
「說起來,我知道北川同學是土生土長,但艾美是甚麼時候來,你們又是怎樣相遇的?」舞端坐到榻榻米上,輕拍兩下旁邊,請二人坐下來後,當哉就由艾美「落下」的一天開始說。可是當他說到艾美一直都隱形着的時候,舞就皺起眉頭,打斷他的話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是學校範圍內的話,即使我沒有下意識留意都能察覺到她所散發出的魔力,怎麼可能我們在第二日才知道她的存在?」
「我真的有隱形着的!就像這樣!」
舞一望過去,艾美的身影就消失了,而且完全沒有察覺到她散發出的魔力!舞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艾美又回來了,這是不可能的!「艾美,拜託妳再隱形一次。」
舞待艾美消失後,便立刻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偵查魔力裏,果然找不到她流出的魔力︰「為甚麼妳使用了魔力,我卻無法找到?」
「大概舞能察覺到的魔力就只有散發出的魔力,可是我隱形時不是用魔力覆蓋住身體,而是把魔力注進體內,所以一點魔力都不會流出。」艾美一解除隱形,當哉就呆住了。那個甚麼都不知道,甚麼都覺得新奇的艾美竟然說了一堆深奧的話!當哉再看一看舞的樣子,她就不斷喃喃自語,反覆地對自己說艾美說過的東西,不斷嘴嚼起來!而在舞混亂着的時候,她身後便傳來紙門被打開的聲音,剛才的學徒來通知進場了。
三人一走進飯廳,風見爺就坐在「主角席」的最右方,舞便跟着坐到他的旁邊,並請當哉和艾美坐到左邊的兩個位置,而一眼望去,大家的表情就一目了然,有些人很興奮,有些人很嚴肅,其餘的就是對當哉和艾美充滿仇恨的目光。舞隨即與風見爺互相打個眼色,點一點頭,便站起來介紹︰「在派對開始前,我想先跟大家介紹旁邊的這兩位魔人——我們的新同伴……」
「……我也明白大家的心情,但他們與你們所見過的魔人不同,他們的內心都和我們一樣——是人類,爺爺亦認同了這一點,所以希望大家都能放下成見,與他們好好相處。然後,為了把他們和我們一直以來的魔人區別開,將會給予他們另一個稱呼——」舞轉過身,望向當哉和艾美,全場頓時一片肅靜,二人更是屏息靜氣,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有別於「魔人」,屬於他們的新的稱呼,那就是……
「『Genosse』,這個就是對你們新的稱呼,在德文中解作『志同道合的人』,換句話說就是『同伴』了。」舞給二人一個微笑,他們互望一眼,馬上就滿意地點了點頭,披露會也就此結束。舞坐下來,再掃視一次大家的神情,雖然之前仇視着他們的人都露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視線也溫和了不小,但火藥味卻沒減退多少,距離完全接受他們看來還很漫長呢︰「那麼,今晚的派對正式開始。」
「風見同學,作為派對,這氣氛會不會太差?」當哉稍稍地問舞,她卻問應「沒問題」,揮手就請人上菜了,派對裏充滿火藥味也沒問題?真不明白她的想法。不一會兒華麗的高級料理就一盤盤地從兩旁的走廊盛出,香氣更是撲鼻而來,大家剛才為止的表情隨之變得像模具印製的一樣。當哉看着飲料方面大部份的人都點選啤酒,再過不久就明白舞的意思了。
大家一開始用膳就有說有笑起來,雖然一部分人酒後大聲抱怨,但同時亦有些人醉後衝出來放聲高歌,炒起氣氛來,使其他人也乘着氣氛走出來跳舞,即使不管他們,氣氛也自然而然地熱鬧起來,終於像一個派對了。難怪舞剛才說「沒問題」,相信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吧。
說起來,這應該是艾美失憶以來第一次參加派對,按照她的性格想必很喜歡派對……當哉一看過去,艾美卻已經不在席上了……糟糕!當哉急忙望向前方,她果然衝進去了!這裏大多的人都依然很討厭自己和艾美的,難得炒熱了的氣氛馬上就會……當哉再看一看,場面不但越來越熱鬧,艾美更與WAMF的人打成一片了!美食的力量太誇張了吧!
自從派對開始已經過了近一小時,這裏的料理真是美味極了,恐怕今生都不會再有這種機會吧。當哉吃飽後便乘着沒有人在意時離開飯廳,坐到左邊走廊的死角裏,傾聽起潺潺流水聲。過了好一會兒,當哉又抬頭仰視漆黑的夜空,也許是燈光太強,該處就連一顆星星也沒有,就如艾美找回記憶的可能性一樣,一點光芒也找不到。就在這時候,身後便傳來幾聲腳步聲及舞的聲音了︰「可以坐在旁邊嗎?」
「請。」當哉輕拍兩下旁邊的位置,就隱約感覺到她坐下來了。
「有盡情享受到嗎?」
「能夠吃到一生人份量的高級料理,高興極了。」
「高興的話,為甚麼要一臉憂愁?為艾美的記憶而愀心着嗎?」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沒有過去的朋友,沒有過去的回憶,她甚麼也沒有,不是很可憐嗎?所以當我聽到一切都能取回的時候真的很替她高興,然而……」當哉一低下頭,臉頰就被舞雙手捧着,強硬地扭過去了︰「北川同學,你現在看到的是『現在』的我,還是『過去』的我?」
「怎麼忽然問這種問題?……」
「先回答我,哪個?」
「現在的我看到的當然是『現在』的妳吧。」
「對,我們看着『現在』,活在『現在』。我不是想說艾美過去的記憶毫不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現在』!你一直想着艾美失去了的『過去』,又有否看到她『現在』擁有的東西?你真心覺得她甚麼也沒有?」
「她擁有的……東西?」
「雖然不是真正的名字,但她不是擁有『艾美』這個你取的名字嗎?雖然她沒有過去的朋友,但她不是擁有一宮同學、我,以及北川同學你這些現在的朋友嗎?雖然她沒有過去的回憶,但她不是擁有與你一起這兩星期的回憶嗎?我們的生命還很漫長,接下來想創造多少回憶就創造多少回憶,即使如此,你都覺得她甚麼也沒有?」
「喵——」
伴隨着旁邊傳來的貓聲,舞便把當哉的頭放開,讓他運用自己的腦袋,好好思考一下剛才自己說的說話,當哉馬上就呆住了。艾美擁有的東西……當哉回頭一看,艾美不是玩得十分盡興嗎?再回憶一下這兩星期裏一起渡過的日子,她不是常常都臉帶笑容嗎?為甚麼自己一直都認定她是可憐的人,覺得她甚麼都沒有?她不是擁有很多屬於自己的東西嗎?應該一早就察覺到才對的……現在卻要風見同學費神提醒,不得不感謝她呢︰「謝謝妳,舞。」
「舞……舞?」
「要是妳討厭這樣稱呼的話,就改回『風見同學』吧。」當哉用食指抓一抓自己的臉頰,別開視線,舞便紅着臉,搖着頭回答︰「不,不討厭,只是第一次被男生這樣叫,有點不習慣而已,我今後也叫你『當哉』吧。」
「意……意外地令人不好意思呢……」
「很快就會習慣的……忘記了說,這隻貓就是放我出監牢,讓我去救你的救命恩人。」舞把剛剛走過的黑貓抱進懷裏,當哉就整個人呆住了。牠不是「歌最高」老闆養的諾維雅嗎?為甚麼會在舞的家裏?舞撫摸一下牠的頭便說︰「相信你也認識牠,牠就是卡拉OK店的那隻貓,估計牠是散步時迷路了,才會來到我家吧。」
諾維雅像尋找着甚麼似地環視四周,當哉與諾維雅互望了幾秒,牠就忽然躍起,撲進了艾美的懷抱,與她擁抱在一起,當哉和舞看到都不約而同地笑出來︰「太痴纏了吧!」
如此派對就持續了整個晚上,直至深夜時份大家都累倒,舞才把二人和諾維雅送回家裏,讓派對正式落幕。當新的一天來臨時,派對就成為了他們新的回憶,而新的故事亦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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