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 似曾相識

當徐梓揚一個人呆站在街上，仍然沉淪於連白星的思憶。

「哈哈哈，被甩了嗎。」身後傳來一把嬌柔，稚氣滿滿的聲音，他回頭放眼，竟然見到秦嵐挽著樂兒的手慢慢走過來。

徐梓揚大大意外，自從上次友誼賽後，已經不見她們蹤影，還以為「東日棋會」的人都回去內地了，沒想到她們還悠哉悠哉地逛街，不禁在想：「她們不用上學嗎？看樣子都是學生啊……」

秦嵐見徐梓揚沒有反應，嘻嘻一笑，又說：「怎麼啦，生氣了嗎？」

徐梓揚無意忽略秦嵐，急說：「不是，當然不會……」

秦嵐說：「上次你贏了苦瓜乾，挺不錯，所以獎勵你陪我們逛街吧。」

這時徐梓揚注意到樂兒那憂鬱的神色依舊，但是她的美麗半點不輸連白星，只是欠缺了笑容，應該說，是近乎沒有感情的木頭，忽然他憶起樂兒曾經當眾撫摸了溫遠宏的臉龐，尋想：「溫遠宏是個優秀的男人……幾乎女生都喜歡他……白星不選我也是對的。」

樂兒驚訝的喊著：「苦……苦瓜乾？！」而秦嵐則伸出小舌頭，向著樂兒做鬼臉，又說：「這是我替你新取的名字。」

徐梓揚難得一見這個一喜一愁的組合，覺得她們兩個非常有趣，雖然樂兒看上去與自己年紀相若，但是面對牙尖嘴利，只有八九歲的秦嵐卻完全沒撤。

隨後她又回眼徐梓揚，說：「怎麼樣？連白星雖然不跟你玩，但是我們苦瓜乾比她還美，怎麼樣？可以跟我們一起吧？」

徐梓揚被秦嵐說中痛處，又被連白星的影像勾起他的自卑心，當下臉色一沉，幽幽地說：「不了……我沒心情。」

樂兒向徐梓揚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嵐嵐口沒遮攔，你別介意。」在旁的秦嵐大吃一驚，馬上說：「徐梓揚！你好棒啊！苦瓜乾從來也沒理會過任何人，而她竟然在意你的感受，看來她很喜歡你啊。」

秦嵐並沒有誇張地說，雖然年紀幼小，但心思已經很活脫，而且觀人於微，她知道樂兒面冷心清，但對徐梓揚的反應截然不同，事實上樂兒從小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幾乎不會去理會其他事，彷彿對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都不抱興趣。

秦嵐說：「你就陪陪我們吧，其實我們是想打聽宏哥哥的事。」這時樂兒立即抬起頭，用著誠懇的目光看著徐梓揚，令人有種不好意思推辭的感覺，徐梓揚覺得也不奇怪，始終，樂兒曾經與溫遠宏有過親密接觸。

徐梓揚本來只想一個人清靜一下，沒料到又殺出兩位一幼一少的女生，於是又想隨便地找個藉口，但剛才因為說要去打遊戲機，就被連白星瞧不起，已經不敢再講，於是今次就說：「我想去下棋，所以不了。」

秦嵐一聽到下棋，馬上想起徐梓揚曾小勝樂兒，當下興奮不已：「也好，雖然你曾經贏過苦瓜乾，但是畢竟是旁門左道，今次就讓苦瓜報一戰之仇吧。」說罷就用力拖住樂兒手臂，迎上徐梓揚身前，似是認為大家也會答應她的提意。

樂兒一向對任何事物也不抱興趣，別人要做什麼事，加上秦嵐雖然比她年幼，但勝在二人感情不錯，自然也會附和，不作拒絕。

徐梓揚臉一沉，以為對方一心想逛，沒料到這樣說，秦嵐和樂兒更要跟過來，當下再找藉口只會令人覺得不近人情，更怕損害「華坊棋會」和「東日棋會」的友誼，於是便帶著兩女，來到昔日與小飛象兩老學棋的那所小棋會處。

推門而入，裡面其中一人發現了徐梓揚，那人臉色大變，轉為震驚，立即拍拍旁邊正在下棋的人，在人家耳邊說：「你看看誰來了。」

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以前徐梓揚來到這所小棋會時，除了小飛象兩老之外，幾乎無人問津，如今徐梓揚為「華坊棋會」在友誼賽中取得一勝，為香港爭光之後，香港圍棋界幾乎對他無不知曉，現在這所棋會的人，都紛紛向他投下注目禮。

各人正對徐梓揚議論紛紛，卻又毫不減低音量。

「就是他。」

「年紀好小啊。」

「真看不出來。」

秦嵐心裡不服，雖然徐梓揚勝了，但說到年紀，她的樂兒姐姐也是不相上下，不像外人說得那麼誇張，須知樂兒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然沒有被記者取下半張照片，場內根本不知道「東日棋會」的人已「大駕光臨」，正因為她人小鬼大，這一次來棋會，就是要向徐梓揚挑戰，證明她是一個圍棋天才，這時她那雙水靈的大眼晴，暗暗盯著徐梓揚，似是眼角發亮，心說：「嘻嘻…走著瞧吧。」

而旁邊的樂兒，仍然懵然不知，秦嵐開始實行她腦海中計劃的小惡魔陰謀，只是茫然地看著徐梓揚，晶瑩的瞳孔中，隱隱帶有出奇的神色，下一秒竟然揚手摸摸徐梓揚的頭頂。

徐梓揚大吃一驚，對他來說，樂兒是一個自我封閉的人，就算在比賽中，也心不在焉，似是不明白要做什麼事，但剛才竟突然對他出手逗玩，實在令他摸不著頭腦。

棋會店員走過來，帶徐梓揚去空置的棋盤座位，期間說：「今天帶女朋友來下棋嗎，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啊。」那店員的招呼態度比以前更加體貼熱情，更不時望著樂兒，雖然那店員是女生，也不其然被吸引到，這也難怪，因為樂兒的美貌半分不輸於連白星，缺點只是她太封閉，太活於自己的世界裡，加上她空洞的眼神，難免令人覺得她是一個只有外殼而沒有靈魂的娃娃。

徐梓揚苦笑一聲，見樂兒沒有反應，即時警覺起來，連忙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秦嵐嘻嘻一笑：「堂堂男生婆婆媽媽，我們的苦瓜乾有比你的白星差嗎？」

徐梓揚被問得嚥下一口口水，雖然他平時對答反應很快，思路跳脫，但最近因為連白星的事令他心神恍惚，一時之間被這個小妹妹問得口啞啞。

他轉頭眼看樂兒，只見樂兒被逗得掩住嘴偷笑，不禁令他著迷，心想：「其實能夠逗得樂兒這個憂鬱少女一笑，真的比白星還要難得。」雖然他這麼想，但是在徐梓揚心裡，始終只對連白星一個人著迷。

秦嵐心裡好奇，就算樂兒平日與她一起玩，不要想見她一笑，連要她投入，不要發白日夢也難，但是今天遇到徐梓揚，樂兒就忽然性情大變？

那店員微微一笑，見徐梓揚難為，就不再追問，當下就把棋具放在棋盤兩旁。

秦嵐說：「我先來還是苦瓜乾你先來？」

只見樂兒跑到徐梓揚身旁坐下，而且更不避男女之嫌，靠在他肩邊，然後瞇眼一笑：「我不下，我要看哥哥下。」

樂兒忽然如此親密，徐梓揚本來已經感覺不好意思，加上剛才那句「哥哥」更是摸不著頭腦，論年紀就算徐梓揚比較大，也不會用到「哥哥」來稱呼，相反，秦嵐對樂兒熟悉不淺，似乎已經看得出當中玄機，心說：「嘻嘻……還以為樂兒喜歡上徐梓揚，原來是因為這樣！害我誤會了。」

其實秦嵐知道樂兒曾經有位哥哥，她的哥哥已經去世了，生前是位棋痴，而且視日本棋神吳清源為偶像，於是一直揣摩吳清源的棋法，這件事是「東日棋會」的前輩告訴她知道。

樂兒年幼的時候已經非常憂鬱，甚小說話，也不喜歡外出結識同年紀的小孩子，足不出戶的樂兒只是每天默默看著哥哥下棋，後來他的哥哥無法模仿吳清源那高深的棋法，導致鬱結成病，最終去世，留下樂兒一人，於是她便加入「東日棋會」透過學習圍棋，希望能夠找到哥哥的影子，不久，樂兒因為發現少年時期的溫遠宏，他下的棋招數獨到創新，懂得自行挖掘圍棋的技術，定石更有他哥哥所模仿吳清源的影子，於是一直視溫遠宏為她的哥哥，所以才會在友誼賽上，對溫遠宏公然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事。

亦因為比賽的時候，她的對手徐梓揚，下棋招數簡潔，而且輕快的棋法， 頗有樂兒那位哥哥的影子，一時之間，便對徐梓揚生出一種似曾熟悉的感覺，才會導致樂兒今天會對徐梓揚，作出種種反常的行為，這就是秦嵐的分析。

想到這裡秦嵐又偷笑起來，隨即說：「好吧，我們先開始對局。」

徐梓揚苦笑，點了點頭，便開始作猜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