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話 關西的黑幫鬥爭

自從徐梓揚離開了輕井澤之後，他就戴上那塊仿製人皮面具，再一次易容成一個醜陋的老人。

為了報答木場真實的恩情，他決定去一趟關西。

途中他利用在木場真實所教的基本日語，到處打聽他的孫兒木場一輝的消息，卻也徒勞無功，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的樣貌和年齡，開始暗暗埋怨木場真實所給的資料不足。

徐梓揚一路上每逄路過棋會，都會進去下棋，初時剛剛離開輕井澤的時候，他只知道自己棋力在一年之內有所進步，但木場真實始終不肯跟他對上一局，實在不知道自己的造詣達到什麼地步。

當他第一次進入關西的首間棋會後，只消三小時已經令到該棋會翻天覆地，徐梓揚下的圍棋，輕快如風，又猶如風一樣無孔不入，那棋會的棋手一個二個都逐位敗在徐梓揚的手上，自那天開始徐梓揚才對自己的棋力，開始有自信心。

某一晚，徐梓揚在旅館的房間吃飯，竟然有一位二段的職業棋士拜會，那棋士告訴徐梓揚，說在外面聽到有關徐梓揚的威風事，又問徐梓揚是不是多年前出現在輕井澤，別名叫「棋仙」的那個人，徐梓揚一聽，馬上猜到對方在說木場真實，可能那棋士見徐梓揚臉容衰老，加上棋風輕快而又獨特，一時就把徐梓揚混淆成木場真實。

那棋士見徐梓揚否認，也不追問，只求對上一局就會離去，徐梓揚也不掃他人的興，當下答應。

結果不消一小時，那位二段的職業棋士就匆匆離開。

結果次日早上，那位跟徐梓揚對局的棋士，在日本的人氣網上討論區「2CH」，貼上了兩人之間對局的棋譜，引起日本圍棋界的注意，從內容上可以看見執黑棋是徐梓揚，那白棋是那位棋士，從三十手開始，白棋已經企圖侵犯徐梓揚的黑棋，但是徐梓揚總能輕輕避過，同時打入白棋的「虛位」之中，隨後黑棋仍然繼續建立地形，而且棋路一招接一招，棋形不定地變化，就像風一樣，毫無壓力，又變幻莫測，白棋後來多次攻擊，也不能得到甜頭反而吃虧，最經典的一著就在一百零三手，白棋冲在邊翼的「小尖」旁邊，豈料徐梓揚那著只思考了一秒就在「小尖」斜上一路下子，形成「虎口」，擋住了白棋從外側攻擊，同時隔去中上方白棋的支援，這時白棋吃了大虧，加上目數差距，那棋士就向徐梓揚認輸，而這一個棋譜，短短一個上午已經達到五十萬點擊率。

徐梓揚後來發現自己被網民起了一個為「清風棋」的別名，初時幾天，徐梓揚都被不同棋會的棋士認出，原來徐梓揚在網上的那個棋譜，早已被外間熟讀，徐梓揚下了不出二十手，他那獨特的快棋，都不經思考，依照直覺和即時的棋感去下，加上日本人追求整齊的棋形，而徐梓揚不受到大腦那複雜的情感控制，他的棋形不正令人無從招架，對手看得眼花撩亂，當然被人輕易認出。

徐梓揚不喜出名，為免說多錯多，於是決定依舊裝聾扮啞，徐梓揚想起自己的棋法追求「無心」，棋路自然心無所定，而且重意不重招，沒有固定的套路，既然可以下得棋形不正，那就可以下得棋厚，更可以刻意假裝思考，拖長時間，他再不時改變棋路，偶然模仿一下日本人的定石，為的就是令其他棋士不致發現，他就是網上傳聞的「清風棋」。

今天徐梓揚已經到了關西的奈良縣，他發現這裡如同其他關西地區一般，都是一貫平靜而樸素，雖然人流也不少，總比輕井澤多，但決不像東京那般密集，加上周邊環境保育得好，走過一達自然公園，可以看到一群梅花鹿在草地上遊走，想不到這群梅花鹿習性溫和，公園也沒有任何圍欄困住鹿群，任由牠們自由活動，而且人們也放心向鹿群餵飼，相處融合，徐梓揚不禁心曠神怡，會心一笑，向著前方的鹿群，眼神射出柔情的目光，自言自語:「如果我能夠跟靜雨一起餵鹿多好。」

霎時之間，徐梓揚也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腦海一浮現陳靜雨的畫面，均會胸口一暖，不理會旁人目光，獨自個嘴巴甜絲絲地笑，但下一剎那就隨即想起陳靜雨已經不在身邊，到底還會不會再相見也很難說，整個人就一沉，變得愁緒與悲觀。

徐梓揚嘆了口氣，又想起到現在也沒有木場一輝的消息感到很著急，回身再走，放眼一看，前方有家棋會就在街角口，而且規模也不算小，足足有三層高，與鄰座相比，這家棋會的裝修很新，似乎是新開不久，徐梓揚自棋力進步後，對圍棋的興趣就愈發濃烈，只要閒來無事，就會棋癮大發，於是急急朝著棋會前進。

走到棋會門邊，徐梓揚右手將趟門拉開，一道身影從旁跟上，兩人並肩而行，一同踏入了棋會。

徐梓揚注意到旁邊有人，雙眼向那男人一掃，身材高大，大約也有一米八十，身穿黑色背心，背心底下露出的手臂或其他肌膚，均有紋滿滿遍布，似乎只有臉部沒有紋身，額頭綁著黑頭巾，這種極之鮮明的衣著和形象，就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黑幫一樣。

徐梓揚見這人粗眉大眼，唇邊上下盡是鬚根，走進來氣勢洶洶，不像是來下棋的，豈料，這男人側身面向徐梓揚，頭微微一點，竟然輕聲有禮地對他說:「這裡將會很亂，我建議你改天再來。」

徐梓揚聽對方一言就知道是來者不善，待會一定有什麼黑幫的活動，幹得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但見對方形象凶惡，卻對徐梓揚有禮，定是被徐梓揚那塊面老人臉皮給騙了，如今徐梓揚在別人的眼中就是一位老年伯伯，那男人就不經覺間敬老起來。

那男人自踏入棋會開始，一身打扮與紋身，立即就引起裡面所有人的注意。

一位老人站起來，朝著徐梓揚和那男人這邊，腳步緩緩地走來:「請問……有……何貴幹？」

這老人第一眼看上那男人，全身紋身，衣冠不整又滿滿殺氣，已料定對方不是善男信女，而老人第一個站出來，硬著頭皮上前，徐梓揚猜測他就是這家棋會的老闆。

那男人隨即揚聲說:「我是玉田組的人，老闆這家新棋會不錯，應該花費不小錢裝修了吧，我木場就私下給你優惠，以後這間棋會就是我們看管的了，第一個月幫你節省點裝修費，十五萬圓就好，第二個月才開始二十萬。」

徐梓揚聽到此話一怔，昂首看著旁邊的男人，暗暗吃驚:「木場？」又打量了木場一眼，看他一身打扮，又回想他剛才說的話，似乎是一個黑社會在向新開張棋會的老闆索取保護費。

誰知棋會老闆一聽，無奈又為難地搖頭，低聲下氣的對木場說:「老大，沒辦法呢，昨晚還沒開張我已經付了二十萬保護費給秋山組的長野……」

木場一聽，立即往老闆瞪眼，咬著牙說:「長野那個混蛋跟你收了？叫他出來再跟我說一遍!」

此時背後一人，慢慢走出來，輕挑地說:「沒問題啊，木場一輝，我已經跟老闆收保護費了，你可以慢走了。」

木場一輝猛然回頭看著身後一位，身穿V領的白色襯衫，留著飛機頭，嘴唇咬著一根「萬事發」牌子的香煙，臉長嘴大的男子，一身滿滿輕浮的氣息，再慢慢走到木場一輝跟前，再輕輕向木場一輝碰上，先來個挑釁。

徐梓揚一聽木場一輝這個名字，當下滿心歡喜，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全不費功夫，終於遇到恩人的孫兒，定當盡力幫助對方，但見對方的身份卻是意料之外，想不到他已成為黑幫份子，還跟另一個幫會起了衝突，這是徐梓揚從未遇過的難題，心裡盤算究竟該如何是好？

突然，一陣頻發的腳步聲，從街口與街尾同時傳出來，徐梓揚瞥見兩邊街角各有一群人，一邊身穿藍衣，另一邊身穿黑衣，正朝著棋會這邊氣勢洶洶地湧過來。

木場一輝與長野兩人步出棋會門口，兩邊街口湧入的人群，各自走到木場一輝與長野身後，木場一輝那邊是黑衣，長野那邊是藍衣，徐梓揚見到兩邊人馬來得這麼合時，估計兩邊的人早已經準備好鬧事。

木場一輝問:「要打架嗎？」

長野仰天大笑一番才說:「區區一家棋會，竟然跟我扛起來，不要忘記我有親戚是警察局的人。」

木場一輝似笑非笑地說:「你仗著又黑又白，就想橫行關西嗎？今天我一定要了這家棋會。」

徐梓揚聽到此言，當下從木場一輝與長野之間的位置，急急溜走，大步大步的狂奔起來，期間心臟怦怦亂跳，跑了大約兩分鐘，來到一個無人的冷巷，他兩眼環視一周確保無人後，一手就將蓋在臉上的仿製臉皮摘下，當下又從一個醜陋的老人，瞬間變回一個俊秀的少年，然後將外套除掉，原來底下是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當下緩步重返棋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