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話 行雲流水的棋路

兩邊人馬對侍良久，長野突然說:「其實我們兩邊不是一早已經達成協議了嗎，我們秋山組跟玉田組一向是平分奈良懸的天下，上個月，一間地下遊戲機中心，我們已經裝作看不見，隨你們收保護費罷了，照道理，下一間新開張的店就是我們的了，換言之就是這一間。」

此時一個人從木場一輝身後擠了出來，在他耳邊低聲說:「老大，長野說的對，這次是我們錯。」

木場一輝這麼一聽，自知理虧，但眼前這間棋會他實在很想得到，於是說:「既然你講道理，你說說要什麼條件。」

長野說:「很簡單，你拿遊戲機中心跟我交換，那棋會就讓你了。」

木場一輝聽見此話，猛的一震，微怒地說:「混蛋傢伙，這樣豈不很便宜你。」

凡是「玉田組」的人都知道，遊戲機中心的保護費，比棋會的還要貴上幾倍，要是木場一輝真的用遊戲機中心交換，這一筆交易算是虧大了。

身後即時幾名手下在木場一輝身後連連說「老大不要換啊」，木場一輝立即說:「閉嘴，我不知道嗎？」他知道就算自己願意換，但最終面對頭上一層的老大，也無法交代。

正當木場一輝心中七上八下的時候，長野突然又說:「雖然我很不明白你為什麼每逄棋會，都很想得到看管權，我又不想為了區區一間低收入的棋會而跟你們打架，浪費我手下的醫藥錢……」

徐梓揚一怔，心說:「什麼？木場對棋會都是……」

「但是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那麼要給你我也沒關係，只是有兩個條件。」長野說罷，木場一輝本來心煩意亂，此時立即精神一振，急道:「什麼條件？」

長野說:「第一個條件要完成了，我再說第二個出來，首先，你們要在這一個棋會裡，找一個人跟我對局，既然你那麼想得到棋會，那我就公公平平，在圍棋上解決問題吧。」

頃刻之間，木場一輝的雙眼猶如燃起火焰，振言地說:「好啊，就讓我來吧。」

長野一手止住了正想踏前一步的木場一輝，說:「既然是免費得到棋會的機會，當然是有條件的了。」

木場一輝愣住幾秒間，長野自己走過自己的身邊數步，在木場一輝雲雲的手下當中，逐個打量一番，此際長野看見一位皮膚白哲，個子高瘦，長相清秀的美少年，於是向他伸出指頭:「這位小朋友，不如你跟我對一局吧，如果你勝得過我，那麼你老大的第一關就通過了。」

被長野指出的人正是徐梓揚，徐梓揚與木場一輝同時一愣，木場一輝仔細打量了徐梓揚，他覺得徐梓揚非常陌生，不曾記得有過這樣的手下，不禁直說:「喂，你不敢跟我對局，要隨便找一個小子來欺負？」

長野仰天大笑，笑得嘴巴大開，見牙不見眼的說:「我已經避免了打架，用最和平的方式解決，更何況我可是大條道理不用跟你談，這棋會照道理是誰管的，自己心裡有數。」

徐梓揚歡愉一笑，輕輕的走上前，用著不太流利的日語對木場一輝說:「老大，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眾人一聽之下，均覺得徐梓揚的發音奇怪，雖然聽得懂徐梓揚道說什麼，但總覺得他說日語的聲調就像機器人在讀字一樣生硬。

長野與木場一輝見徐梓揚如此說也覺奇怪，長野更雙眉一緊，但面露笑容:「小朋友，我真的很欣賞你，面對這種環境竟然一點也不緊張。」

徐梓揚一邊走到棋盤前，一邊說:「為什麼要緊張呢？下圍棋本來就是跟對手交流，是一種很愉快的運動，我們何不透過這場棋局，趁機去修補一下，我們兩邊幫會的關係呢？」

「玉田組」與「秋山組」兩邊的人馬一聽，徐梓揚這番說話對他們所有人，都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治癒感，兩邊雖然是黑幫，正在爭奪關西的地盤，但經徐梓揚剛才這麼一說，都感受到圍棋帶出來的「和平」，雙方的戾氣一瞬間化整為零。

長野此時坐下來，通過猜先，徐梓揚執黑。

長野說:「要讓你兩子嗎？」

徐梓揚最不喜歡被人讓子，於是說:「不用了。」

長野對徐梓揚雖然認識不足五分鐘，但對這名無名小卒卻非常欣賞，一來他無懼自己的身份，說話非常直白，第二是徐梓揚說話語出誠懇，不單沒有示弱，而且更直接了當，又不會得罪人。

「玉田組」一位手下突然在門外粗聲說:「小朋友你可真大口氣，長野老大可是九段業餘棋士，他跟中國黑幫談生意的時候，都會跟中國人下棋對局，幾乎未曾一敗，你竟然斗膽說不讓子？」

木場一輝此時緊握拳頭，心想:「如果我可以下場的話，或者會贏的，但是這個小朋友……」

長野大罵:「混帳，我說過下棋的時候都閉嘴。」雖然他如此一罵，但是徐梓揚看見有人如此當眾大誇長野，長野的嘴唇還是微微一咧，對別人的阿諛奉承還是非常受落。

雙方各取邊位後，輪到徐梓揚時，竟然黑棋點在棋盤最中心點的「天元」位上，木場一輝看見如此幼稚的行為之後，不禁垂下頭來，長野雖然為人囂張，但一走到棋盤時，恍如判若兩人，看見徐梓揚貼在「天元」時，一開始心裡是暗喜，但想了一會，不知對方實力，或者在佈置一些不為人知的套路，想設下陷阱，所以也不敢掉以輕心。

徐梓揚心無煩惱，更無壓力，心想:「雖然他是九段業餘棋士，但我半年前已經跟有五段之高的職業棋士花繼鶴交過手，更不用提溫遠宏……」

長野往黑方左上地盤的外勢一跳，接下來幾手竟然是三連「小飛」，徐梓揚左上的勢力，被長野一口氣干擾了一連六路的影響，猶如一道導火線正在慢慢包圍自己，就在長野看見自己的攻勢非常順利，正暗自得意洋洋的時候，瞥見自己右下與右上均被無聲點了兩黑，慢慢地「冲」入他的地盤前，徐梓揚左上被長野打壓的時候，初時徐梓揚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脫先」轉戰，猶如徐梓揚打擊的勁道很小，不痛不癢的，似乎沒有注意，但見到對方已經開始危害自己的時候，那幾顆「存在感極低」的黑棋，才漸漸現形。

長野心想:「這位小朋友，看上去最多十八歲，但是他的棋力在日本，起碼有七段水準……」

此時輪到徐梓揚，他在右中翼位一貼，這一手已經在打壓白棋，長野決定反撲，白棋靠在上一手的黑棋旁邊，但是徐梓揚不經思考，接連不斷的增長翼位的棋形，不知不覺間，棋盤右方整個黑棋就形成一個「扇」的型態，大幅度地將白棋的地盤「撥走」一樣。

長野每每出招威脅徐梓揚，在他眼中，這些殺局都是九死一生，逃走的路線只有一條，但徐梓揚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位置穿出來，而且更能夠狀大自己的勢力，每一招都令長野驚訝，也令到長野得益不小。

在場的人雖然是黑幫，但圍棋在日本是盛行的運動，幾乎都會下棋，此時眾人看見徐梓揚下出的棋形猶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對任何威脅都視若無睹，無滯於形，白棋怎麼威脅，他仍然能夠在不同的位置穿透出來，有人不禁雙眼發亮，吃驚地說出來:「好……好漂亮的棋形……」

長野繼續垂死掙扎，由攻擊被逼轉為防禦，加固棋形，但已經為時已晚，徐梓揚左上雖然被長野封死大敗，但換來的是白棋右方全部地盤崩潰。

長野這一手想了半小時，終於決定打吃右中一隻黑棋，誰料這隻黑棋是徐梓揚的引誘，長野這麼一進去，徐梓揚立即在左邊二路外下一子，將那顆白棋封住，長野看見這手登時臉色發白，木場一輝更是不敢相信，長野本來想逃出中央，但是一顆耀目的黑棋，就在中心的「天元」之上，截住了長野想逃出的去路，就在此刻，長野知道沒有勝算，就此投降。

木場一輝不敢相信自己門下竟然有位，棋力如此深不可測的高手，而且對方只是一位少年。

長野說:「小朋友，你真厲害，你的圍棋老師是誰呢？」

徐梓揚此時面向木場一輝，長野順著徐梓揚的視線望去木場一輝，看著木場一輝的神情，似乎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已經贏了。

長野走過去木場一輝身前:「這一盤棋我心服口服，第一個要求你達到了。」

木場一輝被棋局震撼得還未回魂，說話無力，又窒了一窒才說:「第……第二個要求是？」

此時長野從領袋裡抽出一張照片，是一個少女的照片，徐梓揚朝著照片中一瞧，心裡一熱，這個臉孔就是他朝思暮想，想要一見的人，她就是陳靜雨。

木場一輝接過照片一看，說:「這女人？」

長野:「這個女人剛來了奈良縣，我們秋山組也在找尋她，如果你們幫我早一步抓她回來，我就有藉口跟上頭說，這就是你跟我交換棋會的籌碼。」

徐梓揚聽到此言，幾乎失聲，因為這個黑幫，原來正找尋陳靜雨，而且似乎想對她不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