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一故人 - #62放晴

柳公翫顧及兄弟感情，並沒有將他除族，只是停了他在族中的職務，將來也不許參與族裡事物，他的妻妾則讓他自行處理。

即使網開一面這懲處也算是極其嚴重，柳子柏淡出於族中將來是再也無法出人頭地了，未來還要面對族人的歧視。

當初後院宅子著火，奴僕清點財物時帛絹便少了許多，當時大伯以為是燒了。而贓物中的帛絹與她分到的數量不同，竟還多了出來，這些絹帛外面買不到，多的必然是宅子裡的！

柳子柏因為這事失去了族人對他的信任，即使喊冤辯解也乏天無力，他這一生算是到頭了。

許久不相往來的柳萱兒哭紅著眼找上門來，質問著她。

「這一切是妳搞出來的對不對？宅子失火、那些絹帛都是妳做的，是也不是？」

她不辯解也不否認，柳萱兒直撲地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

「縷兒，母親過往有諸多不是，看在姐妹之情的份上，拜託妳去跟伯父解釋解釋吧，別遷怒了父親，我們這一家完了，妳也得不到好處，別忘了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真是好笑。

她靜靜的看著柳萱兒，唇瓣冷冷的道「何謂家人？害我之時可有想過？蕭牆禍起時便說起姐妹之義、家人之情了？十分可笑！」

她不假辭色的怒意舖天蓋地而來，冰冷的面容毫無一絲動容。

柳萱兒的身體抖了抖，緩緩站了起來，咬牙道「我知曉了，我不會再求妳了。」

她斜睨著她，十分惡毒的道「定是翟良訂親讓妳受不了了，妳心有怨恨才遷怒到父母親身上，心上人琵琶別抱滋味如何？是不是挺不好受的？」

見她臉色瞬間異變，柳萱兒哈哈大笑，用手指比著她。

「被我說中了？妳真對翟五郎動情了？哈哈哈，太好笑了，一向冷靜自持的柳縷兒也有今日啊？」

柳萱兒狂笑不已，大笑中淚水下滑，她恨透了柳縷兒。到現在她依舊認為所有的不幸都是眼前這位族妹造成的，她想揭穿她的陰謀卻沒人相信，那些與她交好的姐妹也避著她，族人的目光充滿鄙視，母親與尤氏被禁，父親也關在房裡不見她。

家中慘淡一片，她的未來完了！

「柳縷兒，我恨妳！」

當柳萱兒怒吼而去時，呆立原地的柳縷兒也莫名流下淚。

心間一股怒氣沸騰，那些被她壓抑許久的情緒被柳萱兒撕開一道裂縫，如排山倒海而來。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k2oCqOZ3

有一事萱兒沒說錯，她一向隱忍，處理顧氏也不是沒有其它的方式，只是她無法再忍了。

胸中團團怒火無處可發。

騙的了別人，騙不過心，她是生翟良的氣了！

雙手掩面也阻止不了滑下的淚水，心空蕩蕩一片。

細雨紛下，轉眼又一日，一早她又搭上馬車。

翟府內汶青走了出來，再次見到柳縷兒她身上多了幾分疏離感。

內牆的千日紅已爬滿牆頭，在雲灰天空高高展望，她拿出翟良以前送她的篦梳請汶青代為交還。

他神色猶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伸手來取。

她欠身一禮離去，汶青急問道「女郎可有話留給郎君？」

她微微傾身，笑道「再見已是故人，請郎君保重。」

汶青嘆息道「女郎何須如此，郎君也是不得已。」

望著屋簷滴下的雨珠，她仍保持著微笑，「我知，先生不必掛憂，此生結識郎君，相知為友，足已。」

又莫名虛嘆一句「明日應當放晴了。」

放晴？汶青抬頭看著陰暗的天色，看不出來晴天的跡象，等他回過頭人已姍姍走遠。

回到內院室內，他安靜的走到翟良面前將篦子放在桌案上，室內昏暗只有一盞燭光，有些幽暗。

見郎君沈默他慢慢退後，轉身之際翟良開口問道「她說了什麼？」

汶青再度轉身回來，將她的話敘述一次。

「故人？」翟良輕笑一聲，「這女郎真是十足無情。」

郎君的笑聲有些無奈，汶青忍不住問「郎君為何不親自面見女郎道個明白。」

他白皙手指撫過篦子，用微不可聽的細語道「見了，才是故人了。」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hpukjccp

汶青一聽隨即醒悟，郎君身上綁有婚約，見面又能如何？以女郎的性子只怕當下便與郎君決絕了。

郎君還能綁著她不成？

他無言一嘆，希望明日真是晴天，最好日日都是晴天。

翌日清晨雨停，下了半旬的雨終於放晴，汶青走出迴廊不得不訝異，想著：怪哉，莫非柳縷兒有通眼之術？

放晴沒幾日，柳子柏一家又起軒然大波，顧氏運往出城的米糧因雨日交通受阻延誤了時機，等運到時危難早解，米價一路下滑，有存貨的都急於拋售，沒人願意收下，於是又搬運了回來。

原本還可以低價賠售，打開一看裡頭竟有一點一點綠點的顏色，是當初參雜的劣米生黴了，顧氏一聽兩眼翻瞪跌落到床下，就昏迷了過去。

柳二郎持著棍棒帶上奴僕，怒氣沖天的來尋柳縷兒。先前家中事多，他忙著追捕半夜搜刮財物的逃奴，若不是柳萱兒唆使，一時也忘了她這人。

他憤怒的踢開門，裡頭除了傢具其餘不剩，他大感不妙急忙回去告訴父親。

一問奴僕之下，才知道兩日前她去了浮雲觀便沒回來過，又派人前往道觀一趟，裡頭的道姑回覆說當日她便走了不曾留宿。

等柳公翫知曉後，柳縷兒已不知去向，他派人出去找了好幾日也沒消息。

想起那時她弓身一禮，說願意助他登上柳氏族長之位時，應當不是隨意說說，柳公翫不由地深深嘆息。

青山小路上一行小車隊經過，兩側綠色的樹林油亮發光延矊數十里，多輛載貨的牛車後頭繫上一隻小驢，在蜿蜒的小石子路上緩緩而行。

幾匹雜色馬的護騎分散在車隊旁一路跟隨。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93qtWJ1l

坐在牛車裡她開心的哼哼唱唱，一是新鮮，她從沒坐過牛車，二是擺脫了柳氏的枷鎖，天大地大可任她而去。

一時之間覺得世間美好，呼吸都是香的。

「女郎為何如此歡快？因為除掉了顧氏那顆毒瘤嗎？那一家敗了也好，各個都是壞心思，省得一天到晚防不勝防。」

她展手一抱窩在霞姑的肩頭，像個撒嬌的孩子般，用力聞了一聞，開心的道「霞姑妳好香啊。」

霞姑嗔笑道「女郎休要胡言亂語。」

接著又問「女郎是如何得之縣城會發生兵亂，還先將米糧運了過去躲過那場豪雨，真奇呼。」

她的女郎料事如神，常讓她又驚又喜，又不免困惑。

「姑，可還記得牆腳外那戶人家？」

「裡頭不是住著一名隱士？聽人說你叔父曾經有心攀附，卻被人當面駁斥了回來，還被人恥笑了好一陣，後來他再無顏面靠近那戶人家，卻不忘四處宣揚與隱士為鄰，真丟人。」

譏諷完柳子柏，霞姑又問道「可與那戶人家有何干係？」

那人家看似普通，常年大門深鎖神秘呼呼，經常有貴人走動，許是怕打擾隱士幽居的清靜，來訪之人俱是行事低調，才讓那條街道保持安靜。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WLRwDW5Q

想起之前遇上的巧事，她回憶述說著。

「一日歸來，聽見那戶的花園裡有人談話，一時好奇便偷聽了，那貴人說縣城士兵近日人心浮躁多次與晉兵發生口角，隱士只道定會出大事。我只是賭個運氣罷了，沒想真讓我賭成功了。」

她賭的是顧氏的本性，顧氏的貪慾是個填不滿的深坑，哪怕坐擁金銀山也永不知足，加上天時、地利、人為，後面一切就水到渠成。

若顧氏不貪心，放出去的餌也釣不到尤氏，還會讓顧氏大賺一筆，參雜劣米是顧氏自取滅亡，真與她毫無干係。

霞姑直呼大快人心，歡喜之餘將她輕輕一轉，卸下她的紗帽，替她整理凌亂的髮絲，邊梳髮邊道。

「縷兒，就這樣離開柳氏真不會有麻煩？妳伯父必然十分生氣，若派人將妳帶回，將來的處境只怕更加艱難，以後妳有何打算？」

霞姑有著根深蒂固的思想，奴僕依附主家、女子依靠夫君、人民依仗君王，在她眼裡，主家、夫君、君王都是天人，而勝於天的便是那些歷史悠久的百年氏族，視為神人。

在天人面前惟命是從。

在神人面前既虔誠又自卑。

離開了這些便無所適從，時下之人大多如此，何止霞姑一人。

「伯父始終要去晉國，那時我又會如何？受人擺佈的命運猶如盲者入山，稍有差池一生盡毀，若能自己掌控為何要受他人安排。」

她的話語從面紗裡傳出來，輕輕淡淡也有幾分惆悵，她撫摸霞姑的乾黃的手背，這是一雙常年勞作的手。

她又俏皮的道「以前妳我吳叔三人都能化險為夷，如今我有財、有人，以後還會更好，將來我替妳和吳叔置辦一些莊子、產業，讓妳做做當家主母。」

霞姑臉頰一紅，嗔斥著「莫要胡說，等女郎出嫁霞姑跟著妳去。」

柳縷兒呵呵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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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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