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一故人 - #74

翌日，船隻未到碼頭，岸邊早有一排馬車等候。

船邊佇立幾道熟悉的背影，翟弼一慣地守在後方，幾位先生分站翟良的左右說著話，其餘人在周遭走動預備下船。

她緩緩走了過去，人人眼中帶著驚疑，一回首，他們又立即低下頭假裝忙碌著。

這些護衛她都認得，有的甚至在當小郎時就認識了，如今這表現還當真的怪異！

翟良沈靜的望向前方，翳老皺眉說著「老夫見她與一般女郎無異，居然有神通？怪哉！」

「這便說的通了，若無天助，人豈能死而複生？」汶青拄著下巴沉思道。

輕快的腳步驟然一停，翟弼先發現了她，翟良等人同時也轉過身來。

她愣愣的望向他們，他們是在說她嗎？

翟良眼神底閃過一絲黯然，若不是被她聽了去，他恐怕還會繼續隱瞞下去，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沉重的負擔。

他走向她，聲音如早晨的露水般清澈。

「漁民救妳上岸時，縷兒一度沒了呼吸，想必是受到上天的眷顧才能大難不死。」

她瞪大了眼，當時昏厥了過去，確實沒有活命的機會，所以她真的再次死而複生了？

真是不可思議！

翟良說的雲淡風輕像是敘述故事一樣，想必當時她是真的死透了，否則他也不會面容憔悴，大家更不會這般訝異了。

夢境悄然上了心頭，她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見她臉色逐漸蒼白，汶青趕忙道「女郎不必擔憂，郎君已讓人封口，此事只有少數之人知曉。」

是啊，除了護衛，也只剩眼前這幾人知道了吧！

她勉強地一笑，雙手早已死死緊握，「既然上天眷顧我這俗人，那我非得好好活著不可。」

隨著舢舨小船划來，翟良牽起她冰涼的小手，輕輕說了一句。

「有我在，莫怕。」

他的聲音如天降甘露，瞬間瓦解了心頭的不安。

她輕快的嗯了一聲，隨他上了小船。

甄翁在後頭搖了搖頭，跟著上了另一艘小船。

俞城位於北都城最北境，附近還有兩座小城，它原是一座防禦外敵用的碉堡名為俞氏家堡，因常年與外族通商之故，碉堡外商舖、酒肆林立，久了就形成了商旅、軍隊、百姓匯雜的特殊之地。

北都城正是福王的領地，俞城每年替他賺取不少的稅金，想到福王她心頭不免作噁。

她悄悄地看著長相俊美的翟良，他已然是個翩翩公子，福王應當沒興趣、也沒那個膽子敢對他下手吧？

「縷兒為何頻頻癡望著良？」

她猛然一醒，只見翟良抱胸靠在車壁，瀟洒笑著。

想到那些不堪的畫面，她面有羞色，支吾道「聽人說、說那福王有些不為人知的愛好......。」

翟良頓時謎起了眼，「所以呢？」

所以你要提防啊！她瞪著大眼。

看穿了她的想法，翟良斜瞪一眼，哼了一聲「他沒那個膽！」

柳縷兒才放下了疑慮，翟良卻冷著一張臉，支著下頜撇向外頭。

知她的話使他不悅，於是囁嚅問道「還有多久才會抵達北都城？」

沉默片刻，翟良才道「下午便到。」

過一會兒，他又正色說著：「以後有話直說，收起那些不正的小心思。」

面對翟良的斥責，她心虛的垂下頭去，用極小的聲音回了一聲嗯。

看她唯唯諾諾的模樣，翟良發出極細微的歎息後，開始說起了局勢。

「如今胡人動向不明，福王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時也無人能動他，到了北都我會派人跟著妳，別一人落單了。」

她胡思想著，此時的北都城想必亂作一團了吧，野心勃勃的胡人足以讓人驚慌自危。

翟良之前才曾問過胡人何時會發動襲擊，她答不出來。

上一世，她正在王城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早對周遭的事情漠不關心，等聽到了風聲胡人早已攻下了俞城，蕭赫的事蹟還是後來聽人說起。

兩世了，沒有交集的人偏偏都交會了。

俞城這事還足足提早了好幾年，即使她占足了先機，世道終究是變了！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jt38LmzT

進入了北都城後讓她感到意外，雜亂街道堆疊貨物，店小二在路邊吆喝，酒肆坐滿了旅客，穿著半胡裝的百姓站著聊天說笑，小兒們追逐嬉戲，沒有一絲緊張的氣氛。

翟良同她看向窗外街景解釋道，福王隱匿了胡人一事，城內的人還不知情。

原來如此....

她收回了目光沉思著，這般的好光景還能維持多久？

馬車在寬廣的前院停下，上頭是一座宏偉銅鉚大門，兩側護衛森嚴，遠遠就能聽見裡頭的絲竹喧笑聲。

踏上石階，她隨翟良進入奢華的廳殿，巨大樑柱上懸掛金鑄燭臺，金絲交織的黑縵一片一片垂落地面，中間是鑲著寶石的平滑走道，水池裡崁著顆顆不斐的夜明珠。

水池前的樂師使用不同的絲竹樂器交錯演奏，濃烈的胭脂與汗水味四處飄溢。

一一金碧輝煌的大堂上，一片歌舞昇平。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YMrD76IB

舞姬們扭腰擺臀極盡的使出嫵媚，誰讚聲好，那人的奴僕就撒上一把金葉子讓眾姬搶奪，原本裸露的衣裳更是衣不蔽體，男人們撫掌大笑。

每桌座前的美人衣服被脫了一半，窮色欲極的醉客摟住美人就親嘴，或上下撫摸，大堂之上，君子之風蕩然無存。

看見有人來了，眾人才稍稍收斂一下。

與之前在齊城不同，福王回來之後越來的肥胖了，樣貌也是更加低俗，唯獨那雙小眼依舊精明。

座上福王一看見是翟良，就拍手大笑，「真是稀客啊！你來了正好，近日本王得了許多美人，看喜歡的盡量可拿去享用。」

座下男客也接連淫淫竊笑了起來。

當那些人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時，眼睛霎時一亮，紛紛推開身邊的美人傾身前看，眼中盡是赤裸裸的慾望。

她不安的站在翟良身後，不明白他為何要帶她過來。

翟良面容一凜，眼冷一掃，眾人才斂起眼中的色慾，坐了回去。

酒醉的福王撕咬著肉，橫看一眼，咦了一聲，隨即拋下手中的肉塊，然後指著翟良大笑道。

「好個風流的翟五郎，來我殿堂還自帶美人啊！」

翟良淺淺一笑，牽著她的手到了福王前面才松開，朗聲道「既然來拜見福王，自然要帶上我的婦人一見。」

婦人？她瞬間明白了，北都城是福王的地盤，福王身邊又多是慾意薰心的小人，翟良是要那些人少打她的歪主意。

只見福王嘖嘖了兩聲，對身旁的幕僚搖頭道「這翟五郎越來越無趣了，來我廳殿居然帶了個婦人，這、這要本王還如何歡樂下去？」

說完他狂飲一口，推開替他擦拭嘴唇的奴僕，氣呼呼的瞪著。

知福王醉酒後的德行，翟良哈哈大笑，爽朗道「翟良改日再來請罪，請福王繼續作樂，莫被良打擾了興致。」

幕僚不知在耳邊說了什麼，福王抖了抖肥胖的軀體，意興闌珊的揮揮手，「去吧、去吧，我的人會好好招待你。」

雖然她不喜歡婦人這個稱呼，還是眉低眼順的跟著翟良走了出去。

等人走遠，福王謎起狹小的眼睛，碎碎私語的道「明明還梳著小姑子的髮型，這翟五郎的功力還不行啊！」

他一說完，眾人又是一陣狂笑，廳堂內糜爛的曲音與舞姬嬌軟淫聲再度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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