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了，母親的臉龐在不安底下藏著一絲期待。顫抖的身軀不但出於懼怕，還混雜別的情愫。我沒有忽略主人一剎那閃過的邪笑，在那刻我就知道，母親已徹底落入主人的魔爪，被修長的五指牢牢攥住。
只見她合上了書本，將鮮紅的雙瞳放到眼前更有趣味的對象，那任自己宰割的羔羊。
「你沒有忘記吧？我之前要求的事情。」
「當、當然沒有忘記！」
聽到主人的質問，母親沒有半點猶豫。她的手開始伸到胸口的鈕扣，熟練地解開了上衣，脫下了裙子。不消一會，就一絲不掛地肅立在主人的面前。
那是人類最初的形態，淨白、無垢、不沾上世俗的污濁，似是未打磨的原石，等待誰人為她添上色彩。赤裸身姿下微伏的腹部尤為顯眼，裡面盛載住一顆將要誕生的小生命，是神聖與創造的象徵，與充斥房間的糟糕氣氛格格不入。
母親的手與足夾緊自己的身體，讓暴露空氣中的面積稍為減少，這種無用力為對方帶來些許安心。房間中的一陣暖氣忽然掠過母親敏感的肌膚，全身不由得地輕抖一下，加重了呼吸的吐息。
正正因為是成年人，社會教導的規範如同本能般在身心深深扎根。當自身的裸體承受旁人毫無保留的凝視，心中因背德萌生的羞恥被數倍放大，化作臉頰和耳根的緋紅表露無遺。
縱使她挺直腰背故作堅定，心中的忐忑驅使手心仍觸碰著鎖骨上──不知從何得來的頸圈。
頸圈因藏於衣服高領下一開始未能察覺，脫光後唯獨留在頸處，遮蔽了頸上泛紫的掐痕。我仔細端詳，那是皮革製的扣式頸圈，綴有金屬飾釘，皮身有著宛如吞噬光芒的純黑，與昔日主人賜予我的手套帶著相似的感覺。
「主人的話我當然緊緊記住，我已經準備好了。」母親一邊撫摸頸圈一邊說道。
「那開始今天的匯報吧。」
「好的──」接受到命令的母親緊接著筆直站立，夾緊了贅肉，開始了所謂的「匯報」。
本以為母親會說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抑或無比重要的情報。可是接下來從她吐出的內容，純粹是一天的日常作息。
十分平凡，沒有意義，卻格外詳盡。
就好像自身的舉動無時無刻身在主人的監控之下。其中包括三餐吃了什麼，到過了什麼地方，晚上作了什麼樣的夢，就連幾多點去廁所也要向主人一一報告。
我不明白這樣的匯報有什麼目的，然而眼見著故作平淡的母親一邊匯報，身體不自覺扭捏，臉頰通紅得如發熱一樣。
不過多虧母親，我才知曉宅邸的近況。
最近來了新一批的客人，而母親成為了僕人的引領者，以及父親的狀態日益消沉。縱使此刻我知曉了一切，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次又一次迎來的悲劇，無能為力。
「以上是我的匯報。」語畢，母親合上了雙唇等待指示。然而主人的唇角並無嚐完佳餚的滿足，反而洩出一絲不悅。
「你說完了嗎？」
主人凜冽的目光貫穿了母親，猶如心臟被狠狠掏出。心虛的她猛然打了個寒悚，本來淡然的母親被打亂了方寸，剎那間眼神慌失遊走，只顧底頭遮掩紅暈，如少不更事的少女般吞吐道：
「那個、真的抱歉，因為實在太害羞了沒法說出口。」
在母親正要打消腦內回想之際，她的下巴被誰輕輕抬起，抬頭一看，主人已不覺間站到她的面前，魅惑的紅唇與她僅數寸之距，快要嚐到對方香甜的吐息。
「在我面對什麼也沒法隱瞞，你知道吧？」主人的玉手游走到母親的喉嚨，然後勾起的頸圈。
「匯報只是讓你身體刻銘的手段。你全身的每一部分，甚至是你不知道的部分──其實我全都如瞭止掌。」
「主人所言甚是……」
母親瞬間憋住氣息，縱使她慌張地別開臉龐，可是連逃避這份羞恥的舉動也遭禁止，下巴被對方牢牢固住，擴張的瞳孔映出主人耀目的倒影。
「你並不需要感到羞恥，不需為自身的存在而羞恥。這裡沒人會因你的身份稱作罪人，也沒人會因言行向你亂拋石頭，連注視自身的視線全都可以略過。」主人道。
「你只需要好好銘記，好好注視我的身姿，專心侍奉就可以了。」
主人的話灌入母親耳中，使她抹去失態的慌張，臉上頓時滿溢春色，彷彿拋開了積存心裡的珈鎖，回到年少間的春心蕩漾。
「是的沒錯，我已經將我的一切也奉給主人，不論是我的幸福，抑或不幸。只要令主人愉悅，就是我最大的滿足。」
母親嶄露不符合年紀的腼笑，那表情是我畢生未曾想像。明明自己早已沒心跳，內心仍被對方感染般，萌生莫名的悸動。若果拋開宅邸的詫異，不顧主人背後的陰森，此刻母親活似童話中的女主角，站在燈光的對焦處，身邊泛起了粉紅色的泡沫，等待緊接著永恆且快樂結局。
「你之前邀請到來的好友，適應宅邸中的生活嗎？」
縱使我與母親的好友素未謀面，可是也替掉入陷阱的她感到憐憫。由僕人邀請下一位羔羊，然後讓羔羊成為下一位僕人，這正是這間宅邸的運作方式。
「一切如我所料，相信她已經著迷於主人的魅力。她在讀完我的作品後，也開始願意接手僕人的工作。」
「做得很好，你這麼短時間就已經成為一位稱職的僕人。」
主人伸手摸了摸母親的頭，就像從前對我一樣。只見母親正在沉醉於獎勵時間，身體變得扭捏，不耐煩地摩擦手臂，擺出欲言而止的羞澀。
「不好意思，主人我有一個問題。」
「有什麼想問嗎？」
「主人，」母親視線投向主人，眼眸中含著希冀，鼓氣勇氣地吐出剩下來的話。
「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傢俱人？」
ns 15.158.61.45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