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雁，皇上為什麼害怕蝴蝶啊？」
美麗的昆蟲停在我拿著蜜餞的手指上。蘅芷清芬，初春的微風拂過，帶來花香又伴隨著潮濕的青草氣息。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蝴蝶扇了扇黃白交間的翅膀，悠悠飛去。
自從入春以來便小雨不停，讓人莫名壓抑。今天難得放了晴，我便隨手做了些小吃，一個人拿到御花園享受。
後花園內遍植萇清樹，四季皆有花開滿枝，碧藍如蒼穹。我之前在園中一個僻靜角落掛了張隱蔽的吊床。本來擔心會被雨水淋壞，沒想到結實得很，只是裝了一床枝葉，還有蟲子在大快朵頤。但不消一刻鐘便清理好了，床的大小剛好夠我一人。陽光從斑駁的樹葉間投下，全身都暖洋洋的，感覺連日的煩悶一掃而空。
「不知道，我之前聽你這樣說也很奇怪。如果我沒記錯，他小時候還捉過蝴蝶和螢火蟲給我，但也記不清了。」雨雁的語速很慢，輕軟的聲音帶著笑意和寵溺，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我好奇道：「皇上小時候長得可愛嗎？不會也整天一副臭屁樣子吧？」世人皆知當今聖上自小便有天縱之才，鶴立雞群於一眾兄弟中。能在這樣眾星拱月的環境中長大，實在羨煞旁人。
雨雁的語氣卻有些落寞：「怎麼會……他從小就被嚴加看管，我們不要說一起玩耍，就是見面的機會也很難得。我只知道他很努力地想回應大家的期待，可那時他還不會隱藏笑容裡的寂寞。」
所以他才會變得如此待人疏離嗎。看來皇家的經也很難念啊，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雨雁見我默然無語，善解人意地笑笑：「但有一年，我生辰那天的夜裡他來找我，送了我一隻螢火蟲，只是因為我之前跟他提到過一句。他是個死心眼的孩子，總想著對我們好，卻只會把自己的傷心難過都藏在心裡。」
「所以你才選擇留在他身邊嗎？老實說，我更擔心沙華。」我閉上眼睛，卻只看見她的背影。
「翩翩，關於她，其實我一直有話想跟你說。」說到皇上，雨雁總是帶著與其說是姐姐，不如更像是慈母的口吻。但現在話鋒一轉：「她沒有跟你道別或任何解釋便走了，你不起疑嗎？」
我不由得苦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便感覺她的顏色異於常人。所以那天兄長提問時才不惜冒險，也想要和她在一起。況且她之後給我的感覺，也是她入到宮中是存了明確目的，既然現在她把龍鐲交給我，自然就是跟我道別，說明她目標達成了。」我抬手遮住落到眼簾的陽光，閉眼道：「我本來疑惑她從不向我求助，不過想來是因為我能力有限。至於她的目的，你遲早會告訴我吧，不對嗎？」
雨雁慨然，曼聲道：「你雖然為人衝動做事大膽，但直覺敏銳心思細膩。俗話說異極相吸，徹兒與你，實乃天生一對。」
「誰跟他相吸，我不過愛屋及烏。」雖然知道雨雁避開了話題，我也沒有追問。她今日會主動提起，說明開始信任我了吧，只是沒想到她對沙華好像也有所猜疑。「只有你這麼喜歡他，不過你剛次說到螢火蟲嗎……說起來，他對毛蟲、青蛙和蚯蚓之類的倒也沒什麼特別反應，為什麼偏偏害怕蝴蝶呢？」回想起來，為了幫他克服恐懼，我也經歷了很多困難啊。
雨雁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覺得你送他的這些沒有什麼幫助……既然不是天生的恐懼，是不是我離開皇宮後發生過什麼事呢？」
又有蝴蝶落到我手上，從小牠們就喜歡往我身上湊，因此父親才給我起名翩翩。記得我小時候聽見這個解釋還哭了很久，說著還不如繼續叫我丫頭。因為我第一次看見蝴蝶時，牠們正圍著吃糞便而非花蜜。
對，我是蝴蝶而不是糞便啊！呃不對，我靈光一閃：「我要變成蝴蝶！衣雪，你不是很擅長縫紉嗎？然後我還可以找若月教我輕功！」
雨雁已經習慣了我突如其來又沒頭沒腦的發言，只是不明所以地問：「你又想幹什麼呀？」
「首先我要做一雙蝴蝶翅膀，裝在背上。以此來拉近我和蝴蝶的距離。」我翻身下床，一邊說一邊收拾。
可能因為相處久了，雨雁一點就明，但她的聲音很是不安，勉強道：「嗯，扮成蝴蝶這個是挺驚喜的……但我沒製作過翅膀，不如你再考慮一下……」
真是妄自菲薄，我信心十足地說：「沒關係，我以前還做過蝴蝶紙鳶呢。現在趕緊回宮……不，還是先去找若月吧。」
頭頂的晴空萬里無雲，若月應該不會待在房裡，是在練劍還是馬術呢吧？先去練武場碰一下運氣。
我趕到的時候，若月正威風凜凜地舉劍站在場上，旁邊倒了一個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周圍掌聲未息，看來她剛贏了一架。
我也跟著眾人歡呼了一聲。她看見我，爽朗地笑了笑，大步流星走過來，旁邊有人給她遞水，她利落地接過，直接把水倒在頭上，再大喝了一口：「你怎麼過來了？」
她把水壺拿開，旁邊的士兵連忙伸手去接。我不禁咂舌：「他們都變成了你的部下了？」
她的臉被晒得通紅，抹了一把嘴，大笑兩聲：「哈哈，沒辦法。這幫雜魚，給我練手都不夠。」我之前來就有士兵跟我說若月在同齡之中無人能敵，可惜朝廷不允許女性為官。
「厲害，看來拜託你實在是明智的選擇。」我們坐到看台的最後邊，場上已經有人在繼續對打。
若月眼睛一亮：「哦？什麼事？我也剛好有事要你相幫……不過你先說吧。」
這麼巧？我正坐好，語氣嚴肅道：「請收我為徒！」
「什麼！你想學武？」若月瞪圓了眼，滿臉你別小看武術的樣子。
我馬上擺手：「不，其實我只想學輕功。」
若月面帶狐疑：「如果你是嫌走路麻煩……」
「怎麼會，我是有非常無私的理由的。而且我只要學到從屋頂往下跳不摔死的程度就夠了。」 我連忙截斷她的話。
雨雁幽幽地嘆了口氣，但沒出聲。
若月神色稍霽：「呃，雖然不太明白。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倒不難。」
「呀，你答應了！大師，你剛才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徒兒必定全力以赴竭盡所能！」
我正要跪到地上磕頭，卻被若月伸過來的腳碍住了：「小事一樁，還輪不到拜師。我想拜託你的是下個月春獵的事，你能不能叫皇帝也帶我一起去？」
按照傳統宮裡季中會有幾天到近郊狩獵，參加者多是年輕一輩的文武官，皇上也會攜宮妃前往。
「當然可以！那我馬上過去一趟吧！」
計劃進展十分順利，我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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