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星刻塔的露台上,極目遠眺,東方地平線上倏然出現一絲光亮。我下意識地捏緊了剛從史書抽出的紙頁,雜亂的回憶湧上心頭——亡國已逝,唯記憶卻鮮如昨日之事。
我生於一個祭司世家,家族的歷史之長,乃至遠古的記錄已成禁忌。因為我們效忠的並非國家或王朝,而是永恆的信仰和神,前者終將隨時間覆滅更迭,但我們萬年間依靠以血脈傳承的能力,始終屹立於黃沙之巔——直到祖先千年前遺失了魂石。
尋回魂石,這成為了我們一族之後最重要的使命,父母從小便對我耳濡目染,但我依然沒能料到,這個任務會由我來完成。
我擁有把自己身體化作黃沙的能力,以此姿態在沙漠中前行對我來說就像魚兒在水裡游,小鳥在天空飛一樣簡單。
當得知地魂石在沙利羅王的手中時,我並不驚訝,畢竟千年前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還同屬一個國家。也正如我所料,族中長老決定把回收魂石的任務交給我——沙化的能力最適合不過。
但事情沒有想像中順利,沙利羅王沒有把魂石保管在皇宮,而是收在了主神殿中。神殿由石材建成,而且守衛森嚴,我耗費了將近半年,也不得其門而入。
而此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我懷了身孕。得知這件事的長老終於按捺不住,在他們的慫恿下,國王發動了戰爭。原本有能力者加持的一方應是穩操勝券,但沙利羅王像是未卜先知般,在兩軍交戰當天出其不意,一舉把我們滅族了,這絕非一日之功,但或許也不過是我族失去魂石所導致的必然結果吧。而唯有身在敵營的我逃過一劫。
親族喪命本是絕望之事,然而塞翁失馬,我得到了進入神殿的機會。路過的祭司見我身懷六甲神情悲戚,把我帶回家中照料,我裝作戰士遺孀,並以他的名字為孩子命名,順利獲得了他的信任。
之後我在他的引薦下進入神殿工作,不但成為比他位階更高的祭司,更成功取回了魂石。可惜它已經失去了力量,而魂地位於司鐸之谷中心,我們一族已經遺失了開啟它的方法,現在唯有世代守衛著那裡的武士知道如何開門,而只有祭司長有權進入墓中。
只要巫貝斯特成為祭司長,我們長久的夙願就能實現,這個國家將會成為我們新的理想鄉。
我重新翻了翻手上的書頁,沒想到沙利羅王已經調查得如此深入,看來他對那場戰爭頗多疑慮,可惜包括他,歷代國王終究不過我們一族的傀儡。
「你也不外如是。」我輕聲道,看著火舌把紙張捲入吞噬殆盡,把我的記憶一同抹滅。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沒有轉身。
「伊提安大人,關於阿佩托亞有事禀告。」
「他有什麼動作嗎?」
「表面上並無異狀,但我查到他暗中聯絡了邊境的馴獸師,卻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實質要求。」
「看來他還在猶豫,那我推他一把好了。」我自小便以毒藥餵養巫貝斯特,希望終有日能以此來對付祭司長或魂地守衛,不料反而搞得他一副蒼白模樣屢受欺凌,還拜了守衛為師,盡做無用功。但沒關係,他只要繼續活著就好了。「這幾天放出消息……膚色雪白的雨神降臨,預示巫貝斯特為真神轉世。」
「明白。」
「繼續盯緊阿佩托亞,退下吧。」
我抬頭望向遠方,天將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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