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在遭遇將骸的伏擊，以及他對久保川南段一帶的冰結封鎖，前方無路，大軍只有立刻撤回位於丹後谷的大營，而在大軍未曾回去大營之前，卻驟然傳來來自大營的噩耗。
"你在說什麼？！！你再多說一遍？！！！！"
一心還沒回到中軍，從遠處就可聽見他的義父激動的聲音，那是震驚，憤怒和不安的混合體，從他那難以置信而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可以知道，他那四十餘年的軍旅生涯還沒足夠讓他去消化這一個消息，因為死亡是一種永無止境的絕望。
"發....發生什麼了？"一心的聲音在顫抖著，他的心裡開始緊張了。
有人道："剛才大營來人稟報，將骸的人馬偷襲大營，刺殺駐營將領，當中有三個參將，五個副將當場斃命，此外東軍副提督赤田彰，北軍副提督中才真一，西軍副提督森部真遇刺，身受重傷，還有..."
"還有什麼？！"
"還...還有西軍提督....他...須崎提督他....應該不行了。"
"不行了？！"一心臉色唰的變白，然後他就見一個滿臉淚水的老人快馬策跑，直奔丹後谷，"義父！！！義父！！！！你們都跟我來！！！！！"
丹後谷的大營，在將骸人馬突襲後陷入一片凌亂，四處工事狼藉不堪，而此時在大營的一角，這裡充斥著一片愁雲慘霧。
雙葉，大和等的西軍將領，提早回來的明石薰等人，還有重傷的森部真，他滿身傷痕，那一身白布滲著血，卻牢牢的握著須崎光輝的手，十數年的軍旅廝殺，他未曾動容，但此刻，他眼眶卻紅了。
"光輝！！撐著！！撐著啊！！！勇老他快要回來了！！！"
須崎光輝臉如金紙，雙目有些失神，卻還是咬緊牙關，硬撐著一口氣，右手緊握著自己的同桌兼宿敵，慘笑道："喂.....阿真...哈啊....這...這下你可得償所願了...自講武堂畢業....你就一直輸給我...哈哈....如今....你終於可以...可以取代我....我了...."
"我去你須崎光輝的祖宗十八代！！！你這狗屁玩意龜兒子給我撐下去！！！！我森部真不要這樣贏你！！我不要！！！我還要在你旁邊，要把你陰下去！！！你怎麼就要放棄了啦？？你....你是男人的話..是男人的話....就給我撐下去啊！！！！畜生！！！！！！"森部真大聲的咆哮著，聲嘶力竭，那粗糙的臉上盡是淚水，滴在了須崎光輝的手裡。
於是，他也落淚了，他握了握森部真的手，慘笑道："對...對不起啦....兄弟....我真對不起你啦...."
"光輝！！！！！"就在此時，野矢勇和一心到了，野矢勇這就飛速下了馬，這下剛落地，飛奔上前，忽而一拌，摔倒在地。
"義父！！！"一心連忙上前，想要扶他，野矢勇卻已爬起，用著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衝到光輝的面前。
"老...老師....."光輝的臉上忽而有了血色，另一手給野矢勇握著，眼睛找回了焦點，彷彿老師的到來讓他重拾了生機。
但野矢勇心裡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他最鍾愛的弟子離死亡不遠了。
野矢勇想強忍傷痛，裝作冷靜，臉上卻老淚縱橫，出賣了他，他握著光輝的手，哽咽的道："光輝啊光輝，你有什麼心願未了？"
"心願？嘿...嘿嘿...我一個窮...窮家子弟....搖身一變...變成了二品...二品提督..我還能奢望..什麼？有時候啊，我在想...當年我老爹死...死的時候....會是怎樣..怎樣的感覺呢？原來啊....大概是這樣....也沒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呢...."
"可是啊...我媽...我媽一個寡婦....養大我....確...確實...確實不容易啊....."
眾人聽到這裡，有些忍不住，流淚起來，光輝也如此，他的眼淚簌簌滾下，"我媽....我媽一輩子沒享過...什麼福....我卻....我卻....."
他說到這裡...他感覺他說不出來了，旁人無不掩臉流淚，野矢勇更是滿臉熱淚，連連點頭道："你娘的事....老師會好好把她接到府上，好生照顧她，軍中的兄弟也會把他視作親生母親一樣照顧....你就不用擔心了...."
"謝...謝啦..."光輝吃力的點著頭，說著說著，眼神開始遊離，有些含糊不清，唯獨在看著野矢勇時，眼神閃過一片澄明，"老....老師啊...."
"是！...是！！你說吧...光輝..."
"阿真的話....其實沒說錯.....我真的..我真的很羨慕...你的義子......"光輝哽咽的道："我自小就沒爹...我一直都沒爹....一直都想要一個爹...其實啊....我一直都對你老師你啊....."
"是....是....你說啊..."
"嘿....嘿嘿....我還是說不出....這句爹呢...."光輝微微一笑，呼吸急速交替，戛然而止，在咽過最後一口氣後，驟然離去。
野矢勇什麼都沒說，伸手一探，把光輝的屍首抱在懷裡，淚濕滿襟。
那個統領三軍，征戰四十載的老將，在自己的弟子面前，在無情的死亡面前，他只是一個脆弱無助的老人。
這夜，夜風凜冽吹嘯，大營裡的火火燒正旺，須崎光輝的屍首就要往火焰裡頭送去。
野矢勇呆呆的盯著那副屍首，想像或許在最後的關頭，這裡會有奇蹟出現，須崎光輝或會忽然甦醒過來，他或會慢慢恢復過來，他們的師徒之情可以得以延續，光輝他可以興高采烈的捧著十里春去蹭前田大介府上的飯，又可以回去見他的母親，或者他會突然鼓起勇氣，結一門親，生一窩孩子給他母親玩兒為樂，讓他忘卻以前寡婦活兒的苦日子。
但是，奇蹟當然沒有發生，自光輝給拋進火焰的那一刻開始，野矢勇就知道，這一切都完了，須崎光輝的一生完了。
野矢勇心裡閃過一片落寞，感覺悲痛莫名，絕望的感覺襲上心頭，自他亡妻以後第一次感覺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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