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同時照在舞廳的其他房間。在梁海與玉蘭姐和小慧的時間,柯媽媽走到憐煙的房間敲敲門。
憐煙沒有回應。
「你不回應我進來了。」柯媽媽説,其後慢慢打開門。
「怎麼了?」柯媽媽坐到憐煙牀邊,問。但憐煙全身依然躲在被子裏。
憐煙在飲泣,不懂如何面對柯媽媽。一來,那老闆問責下來憐煙不但沒有工作,甚至害了柯媽媽。二來... ...
「是發生什麼事嗎?」柯媽媽問。憐煙依然沒有回答。柯媽媽見其依然泣淚,便伏在其旁,一手抱着憐煙,靜靜的陪她。
柯媽媽看着天花板,房間依然安靜,直至憐煙終於出聲。「梁海到這裏是要幹什麼?」
柯媽媽想也想不到,憐煙的煩惱竟然是梁海。起初她猜想憐煙這麼早回來,一定是那胖大叔的問題。
當然,那也是憐煙主要問題,只是無從啓齒。
「他... ... 我也不知道呢,你問他吧。」柯媽媽求其帶過:「他來這裏幹什麼會令你哭嗎?」
在才剛解釋完,柯媽媽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心跳突然加速,手也顫抖了。
「我都聽到了。」憐煙平淡的説。平淡歸平淡,卻説中柯媽媽所擔心之事。
數月前晚上在廚房外突然的聲音並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而是憐煙都在房外偷聽到了。這麼長時間沒有人來質問自己,柯媽媽都差點忘記了。
「他是要帶人去用武力解決問題嗎?」憐煙問。
柯媽媽也知道,一但這事給憐煙發現,憐煙定必站在兩難。雖然二十多年前憐煙才剛出生不久,但其父正是革命人士。當年事敗後憐煙父親沒有運氣,不但不能離開寨城,甚至也無法像老梁賢叔那樣苟且偷生。
憐煙出生不久,母親跟一個男人離開寨城,剩下其父親和兩個哥哥。父親每天上班,又照顧只是嬰兒的憐煙和只有五六歲的哥哥,為他們煮飯,又教他們讀書。一人兼顧父母的父親為了給兒女更好的生活,原先是打兩份工,早一份,晚一份。但後來為了多花時間照顧孩子,作個細心,瞭解自己孩子的父親,憐煙父親只留下一份工作。收入減少,但支出隨着三個孩子長大卻增長。於是憐煙父親向吳代榮借貸。最後還不來,一夜憐煙父親帶憐煙到診所覆診,回家後便看到兩個兒子慘遭虐殺。兇手甚至用血寫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等字。除了成為憐煙心理陰影,更令憐煙父親無比憤怒,加入革命行列。事敗後因為憐煙父親不但革命作反,還是欠債人,於是被吳代榮強迫其跟着一隊採礦隊離開寨城,要每天在太陽下曝曬工作,所有工資卻作還債之用。剩下的房子賣掉,女兒憐煙也被送到雪影舞廳。因此憐煙才一直犧牲自己,希望有天能賺取足夠金錢親自還父親自由。
但憐煙現在卻站在兩難,一方面當然他希望吳代榮能被懲罰,雪影舞廳所有人也重獲自由,身邊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可以有新生和追夢,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機會。
另一方面,要由半年前説起。聽聞那採礦隊終於歸寨。那天,憐煙也在那擁擠的圍觀人羣裏,不停搜尋自己父親。幸運的是,在死亡名單裏並沒有父親的名字,不幸的是,父親變了。他不是那回歸生活,在將來與自己過平凡生活的父親。他,成為了那破壞家庭的人。不知在礦的日子發生什麼,憐煙父親成為吳代榮的手下,鞭策其他工人,回到寨城每天就為吳代榮打打殺殺,清除仇家。憐煙曾多次找父親,父親卻不認她,避開她。儘管如此,憐煙依然愛其父親,相信其必有苦衷。現在要真家人與身邊的家人對敵,憐煙壓力大得眼淚都崩堤。只要有一邊有事,憐煙也未能承受。
「不會吧,他也因着革命失去完整的家,應該會選擇另一個方法吧。」柯媽媽嘗試引導憐煙不要想得這麼悲觀。
「但怎樣也好最後還是要動手。」憐煙哭着説,聲音震抖得都完成不到句子。
柯媽媽無言以對,因為那的確是事實。唯有抱着憐煙,把憐煙的頭埋在自己胸口,撫摸她,安撫她。
然而柯媽媽不知道的是,除了這,憐煙現在還有未能開口的難處。
月亮是公正無情的,紀錄着憐煙的擔心,卻又絲毫不分擔。光線照到憐煙臉上,卻又不是安慰她,只是在無情的叫憐煙看清現實,。也許自己的父親早已變了。
但在憐煙心中,或許縱使父親已變,也曾經犧牲自己一切為了三個兒女。這個孝順的債,還是要還。
這夜,這月夜,這舞廳,就隔着一個房間,一邊得到一生所愛,一邊,面對要失去的恐懼。但月,依然只有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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