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意外的下起雨來,吉米從店外把幾盆花收了進來,這些小盆栽在暗無天日的冥界是非常珍貴的。吉米小心翼翼的收拾著它們的落葉,這是在冥界幾乎不可能看到的生命成長,他們一向送往迎來,所有生命都是匆匆的擦肩而過,看不到生命的變化,吉米突然了解了伽宇的理想,也了解了尹崢守候的原因。原來他們在天界一直講的”盼望”,是讓所有的生命有變化的契機,這是冥界沒有的,也是伽宇想要改變的。
尹崢無疑是最了解伽宇的人,即便一直以來他與別人的話不多,但他卻是執行這個理想最徹底的。伽宇不見了,他得一肩扛起,處理他不擅長的人事物,硬是把冥政局撐了起來。這些年來,他變得事必躬親,夥伴們看在眼裡,都知道他在硬撐著,便也盡力的和他一起扛下整個冥政局。他們之間早已不是上司下屬,而是家人。
由於在廢棄軍營動用了冥界的能力,尹崢被召去了天界作報告,店裡剩下吉米一人,難得的清靜,客人也都還沒上門,他可以慢慢享受下雨的聲音、下雨的微涼。感受雨水對生命產生的變化。
門被推開,一個人撐著傘進來後,趕緊找了地方插著。
吉米沒回頭只是喊著:「歡迎光臨。」
「小夥子,我想點上次那杯。」
吉米抬頭一看略感驚訝:「寶葵大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寶葵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現在這時刻對我們這些做媽的已經算晚囉,你們這些單身沒做過爹媽的,不曉得為人父母的辛苦。我終於把那小子送去住校了。」她一臉倦怠,看來十分疲憊。鬢角發白的髮絲,透露出在世上生活的不易。
吉米暗暗觀察著眼前這個寶葵,和冥界裡最酷最帥的狂野少年,真是八杆子打不上一丁點關係,但又真真切切的是那個靈魂。他遞上菜單:「那你的好日子要來啦!」吉米一切都看在眼裡,這個曾是冥界最瀟灑的少年-昭陽,不知這輩子還有多少功課要做。
寶葵搖搖頭:「是好是壞還不知道咧!」她環顧了一下週圍,發現自己真的是第一個來的客人。
吉米走進櫃檯很努力的想著「忘憂」的配方,現在很後悔當初尹崢在調的時候,自己總是在外場和別人打嘴砲,現在店裡剩他一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只好硬著頭皮,拿起櫥櫃裡五顏六色卻各有作用的酒,憑印象調配著。
寶葵拿著菜單仔細研究:「好吧,慶祝我今天完成一個重要任務,我決定不煮飯了,待會給我來個套餐。」
吉米拿著自己胡亂調好的忘憂,十分心虛的遞給寶葵:「套餐馬上來。」
寶葵看也沒看的拿了就往嘴裡灌,才喝下去她便覺得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思緒變得很混亂,覺得有一肚子苦水不吐不快:「小伙子,我跟你講這年頭養孩子不容易啊,沒有計畫真的不要衝動啊,別像我,原以為生兩個剛剛好,誰知道……。」
吉米好奇的問:「寶葵姐,妳有兩個小孩!」
寶葵的神色像是喝醉了一樣的點點頭:「嗯嗯!」
吉米更好奇了:「怎麼只看到妳帶著家豪,另一個呢?」吉米開始動手準備她的餐。
寶葵又喝了一口:「醫院!」答得乾脆。
她似乎把這杯當成消愁忘憂的酒,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就灌下,講到這裡她的聲音有點哽咽:「都怪我不好,我們家家毅帶著先天性的疾病出生,小時候看不出和正常孩子有什麼不同,愈長大症狀愈明顯,長相和家族裡的人愈來愈不同,學習也變得很慢,剛開始我總覺得弟弟為什麼樣樣不如哥哥,還一直怪他不學好,那時的家豪真的也很讓我感到安心,我處處要弟弟學著哥哥。」她低下頭去,聲音愈來愈微弱:「但後來學校一直叫我帶弟弟去做檢查,才檢查出他是罕見疾病,還告訴我……..,孩子有可能長不大了。」寶葵講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經微小到不可聽聞了。
吉米驚訝的張大了口:「那怎麼辦?」心卻像被刀扎了一下,老天啊,癸這輩子的功課怎麼這麼沉重。我們幽冥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可以折算些陰德,讓在世的日子平安渡過。
寶葵苦笑了一下淡定的說著:「能怎麼辦?治療啊,沒完沒了的跑醫院、跑醫院。只要有一點點希望,我們就趕去排隊。這些年,我幾乎已經快跑遍了週邊城市的醫院、拜遍了所有廟宇、走遍了所有教堂。」
吉米:「所以妳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弟弟身上?」
寶葵突然低下頭去,吉米知道他猜對了,寶葵抬頭看他眼眶已經紅了:「哪一個媽不希望作到公平,但弟弟的日子不多了,他隨時都會死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哥哥……家豪他……還有大把的年歲。」寶葵幾乎是用喊的把這句話吐出來,想必這句話壓在她心裡已久,然後她才降低音量自顧自的說著:「我本來打算這些日子先照顧好弟弟,以後會再好好的補償哥哥。」
吉米:「但是家豪並不諒解,是嗎?」
吉米說到這兒,寶葵就淚崩了:「這些日子這孩子愈來愈叛逆,他說何必再裝個好孩子,反正在家裡也沒什麼價值。」
吉米無法想像,前世是個酷炫狂跩霸的冷酷帥哥,這一世竟在這兩個小孩之間受盡折磨。隨之也嘆了口氣:「唉!所以你就把他送去住校?」
寶葵點點頭。
吉米:「你確定這是一個好方法?你老公呢?」
寶葵搖搖頭:「孩子作治療花費很大,我們也是考慮很久才決定把家豪送去住校,他爸為了這兩個孩子,天天都工作到很晚。」
吉米遞上套餐:「寶……葵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您慢用!」吉米放下餐後轉身準備離開,但想一想又回過身來:「寶葵姐,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我總覺得送家豪去住校,並不是一個好方法。」
寶葵這一餐吃得很沈重,她自己心裡清楚,把家豪送去住校並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她已經受不了每天發生衝突的煎熬。家毅需要她照顧,而事實上,家豪也需要,但她沒有多餘的能力再去處理家豪每天闖的禍。
自從家豪向她說,他再也不要當一個乖孩子,她就開始每天都得提心吊膽,家豪一開始只是蹺課,接下來在學校打架,最近還刻意的想去混幫派。即便她儘量抽時間,從醫院出來陪家豪,但他已經不再是之前單純的他,好似要報復一樣,只要是寶葵要的,他就不要;寶葵不要的,他反而刻意為之。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SbEruVwu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