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陽光射進來,照得尹崢睜不開眼,他扶著腦袋從床上坐起,全身酸痛。他也不曉得自己躺了多久,只依稀記得最後挨了維洛一掌,就這樣到現在。
「維洛這個混蛋!」尹崢坐起,還是想不到這個維洛竟然向自己動手,周圍靜得出奇,他發現屋裡只剩他一人,他走出小屋,依舊是那個平靜安寧的園子。
他在園中散步,腦中的訊息太多,一時之間無法消化。相較於這座園子的安寧,維洛好像是一個風暴的中心。
無解,想破腦袋也沒用,於是他又獨自走向河水中,一個人浸在冰涼的水裡。不再去想這些無解的問題,而今天守衛的人數好像減少了,他可以感覺到周圍出現的味道,除了這些上古神木的氣息,這些守衛的氣息淡得很。
他上岸後漫步在林間,尋尋覓覓終於來到了那棵樹下,那樣的莖和葉,和流光殿中的影像一樣,令他有些激動,奮力一躍跳上了樹枝,他折了一枝再次確認。他直接在樹上飛躍,一棵跳過一棵,直到高牆邊,他非常熟練的翻出高牆,一邊施展換顏術一邊往聖城瞬間移動奔去。
今天聖城異常的熱鬧,好像街上湧進了很多人,尹崢不明白怎麼多了這麼多人。他沒有興趣去打探這些,直接來到了韓翼說的那間旅店。店門口的人很多,每個人看起來都興奮異常。他穿越重重人群,來到了服務臺,店主是一位年長的天使,天使忙著招呼這些進出的客人,只匆匆的告知:「他和他的部門都出發了,剛走,應該還在街上,你趕快追去,免得他們進了聖殿就比較麻煩了。」說完就又忙著接待別的客人。
尹崢聽得一頭霧水,只能往街上走去,街道兩旁全是圍觀的群眾,像嘉年華會一樣,人們不知為何都歡喜異常,道路中央一支支整齊的隊伍,是天界地界各部門趕著進聖殿的隊伍。尹崢在人群中看不清,被擠來擠去連站都站不穩,於是 又一躍跳上夾道兩旁的樹上,一路連續跳了幾棵樹,終於有一棵比較高大的樹,尹崢坐在樹枝上,看著街道中央的隊伍,每一支隊伍都威武莊嚴,領隊的人騎著馬,馬上繫著發光的轡頭。
其中有一支黑色的隊伍格外引人注目,領隊的人騎著黑色的馬,馬上的轡頭、鞍都是銀白色陽光下十分耀眼,配上白色和藍色的緞帶流蘇,整支隊伍英氣勃發。路人的目光馬上就被這支隊伍吸引。
一位小天使好奇的指著那隊伍問:「那支隊伍好奇怪啊?」
尹崢隨著小天使的手望去,最前面領隊騎在黑色馬匹上的竟是韓翼,其後有五六位也騎著黑色馬匹,他們一身黑衣、黑色斗篷,身上的銀扣閃閃發光,尹崢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一旁的天使答著:「那支隊伍就是來自地界的冥政局啊!」
小天使問:「冥政局?是作什麼的?」
天使答著:「冥政局專門管人類死亡後的審判和輪迴啊!你看,最前面的那一位就是伽宇局長,是你的學長哦!可惜了,今年沒見到學園中最完美的存在。」
天使說的話像是一道雷灌進了尹崢的身體,他瞪大了眼看著隊伍。
韓翼就是伽宇!
尹崢拿著樹枝原想伸起的手立刻收了回來,原來今天開始就是禧年的慶典、原來韓翼就是伽宇、原來最不該見的人就是他,自己卻自投羅網。
韓翼抬頭看著夾道兩旁歡呼的群眾,而這時,樹上那抹白色身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未經思考就立刻勒住了馬,後面的隊伍全都停了下來。
巫爻、吉米、炳勳也隨之立刻勒住了馬:「老大,怎麼了?」
馮耕、癸和丁瑤也跟著勒馬,全部的冥政局的隊伍也都隨之停住了,馬上引起一陣騷動,韓翼不管別人的議論立刻跳下了馬,往人群中衝去,周圍的群眾一陣驚慌紛紛讓開,尹崢見韓翼朝著自己衝來,身後整支黑色隊伍全都停下往自己這裡看來,他立刻一個轉身翻躍騰起,半空中就捏了一個咒,瞬間移動消失在大家眼前。
吉米見到他的瞬間移動激動得大喊:「是二哥!」
韓翼伸手來不及拉住他,又再一次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巫爻朝他走來,撿起被遺留下來的樹枝仔細端詳:「局長,這是歌斐木!」
吉米衝上來:「是二哥,我確定是二哥!只有二哥能做到那樣的瞬間移動。」
馮耕和丁瑤走來拍拍他們,丁瑤:「如果是二哥,為何看起來並不認得我們,他怎麼了嗎?」
馮耕拉住韓翼:「阿翼,我們先進城吧!看來他目前是安全的,而且後面的隊伍全卡住了,走吧!」
韓翼朝著他消失的方向凝望,他再次錯失帶回尹崢的機會,胸中一股鬱悶讓他無處可發,仰頭望天很想大叫,但他沒有,只是緊緊握著拳頭不久又鬆開,理了一下衣領順風揚起黑色的斗篷,轉身回到馬上策馬入城。
一路上韓翼心事重重,他想不起禧年的慶典該做什麼,這些日子在聖城裡,想起來的點滴,都讓他的心情更加沈重,這種壓迫的感覺每每令他喘不過氣來,或許直接忘了尹崢,這種痛苦就能消失了。
大殿外,天使吹著號,隊伍隨著人潮經過了長廊、祭壇及殿前的廣場,最後進了聖殿,冥政局的隊伍被召進了大廳,他們步上了台階進到大廳,大廳裝飾得富麗堂皇,兩側巨大的石柱上,都有黃金的百合雕飾,殿內不需燈光自有神的榮光照耀,兩旁排列著天界的各局處,光輝烈烈,這支黑色的隊伍進來時,大廳內突然一片安靜,大家紛紛轉了過來,眼神溫暖而詳和,丁瑤小聲的對炳勳說:「難怪一般畢業生,再怎麼樣都想留在天界當差,真是四海昇平、一片詳和,不像咱們那兒一片哀淒。」
炳勳抬頭挺胸:「非也,我以身為地界使者為榮。」
癸的現身令一群學妹失聲尖叫,打破了原本的安靜,紛紛議論著他的墨鏡到哪裡去了。從前他聽到這些女性崇拜者的讚譽總是一臉不屑,而這樣的不屑也總是吸引了更多的關注。而今的他只是冷著臉,不帶任何的表情。巫爻悄悄的走到他身邊:「你怎麼沒有回應一下你廣大的粉絲團,這樣她們會很失望的。」
癸一挑眉:「該怎麼回應?」他早已忘了之前幾次入城時自己在幹嘛。
巫爻低聲說:「回頭笑一下,這樣就夠了。」
癸疑惑的問:「真的嗎?」
巫爻點點頭。
癸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既然巫爻都這麼說了,他就照做了,揚起了嘴角,向周圍的學妹們點頭。沒想到就是這個微笑,令場面差點失控,尖叫的學妹們差點衝過兩旁的圍欄,聖殿內的衛兵馬上衝出來管秩序。
癸大吃一驚轉頭瞪了巫爻一眼:「妳耍我的是吧?」
巫爻一臉無辜:「沒有,我怎麼知道今年這些女生這麼瘋狂。」
吉米則是一直低著頭,他想念尹崢的心情並不亞於韓翼,畢竟這三百年來,是他陪著尹崢一站一站的找,把這些夥伴們找回來,而今尹崢就這麼消失了,落寞的心情和周圍的歡樂成了強烈的對比。
馮耕走在韓翼的身後及吉米的旁邊,一路上感到兩團沈沈的低氣壓,即便周圍的人們因著禧年而歡樂,從這二人身上只感到一陣寒冷。
「你們兩個給我振作一點!」馮耕再也受不了了,低聲的斥責。
韓翼聽了就抬起頭大步往前走並小聲的說:「阿耕,謝謝!」
吉米卻還是忍不住難過,沒有回話的把頭撇到一邊。
他們來到了父神面前行禮,光輝耀眼,照得人看不清寶座上父神的面容,接著又隨其他隊伍列到一旁。
不一會兒,後面的隊伍也一一前來的朝見父神,然後隨之列於兩旁。一群天使吹著號進場,接著落下漫天花雨,慶典開始。
癸雙手叉在胸前對巫爻說:「我怎麼覺得這很像我兒子學校辦的運動會,全體運動員進場的喬段。」
現在換巫爻一挑眉:「這位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頂著這張臉,然後用著大媽的語氣說話。這樣我會精神分裂的!」
癸又瞪了他一眼。
巫爻拿著剛撿到的樹枝,悄悄的走到韓翼身後:「局長,你不用擔心,回去我立刻用軌跡咒幫你追蹤。」
韓翼站得筆直沒有回頭,只是低聲的說:「謝謝。」
祭司走了過來到韓翼面前:「局長,父神召見你,請隨我來。」韓翼左右看了一下,回頭交待了一聲,但一轉頭自己竟然已經在幔內。
幔內的光不像大廳中那般強烈,白髮長鬚的父神坐在中央,韓翼戰戰兢兢的走向前,曲身行禮:「父神!」
「孩子啊!看到你來,我很開心。」父神和靄慈祥的聲音,令韓翼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自他回歸以來,每日疲於奔命的尋找,在不熟悉的事物中不停的嘗試摸索,雖然夥伴們並沒有催促他要盡快,但他給自己的壓力已讓自已無法喘息。聽到父神的聲音,讓他突然覺得像個離家許久的孩子看到父親一樣,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父神點點頭走到他面前:「孩子啊,我知道,我都知道。」祂伸出手來摸摸他的頭:「我還記得你們畢業時,滿抱著雄心壯志,說要建立地界秩序的樣子。」祂慈祥的笑著。
韓翼低下頭去:「父神,抱歉!讓你失望了。」
父神搖搖頭:「我沒有失望,你一直都是令我安慰並驕傲的孩子。」
韓翼溢滿淚水抬起頭來看著父神:「可是,我現在不只自己迷失了,我還弄丟了他。」
父神依舊慈祥的笑著,手裡一道聖光輕輕柔柔的撫過他的頭頂:「我的孩子,你放心。只要信不要怕!我的恩典夠你用。孩子啊!」
不知為何,父神的手意外的溫暖,令人感到安慰和平靜,韓翼想到韓老牧師帶著他一同向神禱告「應當一無罣慮,只要凡事藉著禱告、祈求,帶著感謝,將你們所要的告訴神; 神那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必能保衛你們的心懷意念。」
這種久違的平安,抹去了他眼中的淚,恍忽中彷彿聽見父神的應允:我保守你也看顧他,沿著生命水的河,有你要的答案。你外面雖然毀壞,你的裡面卻在更新,信而未見那才是真的有福。
這話彷彿重複倒帶重播一樣,反覆的出現,直到他抬起頭來,他又回到了大廳,人聲鼎沸歌舞昇平。
巫爻看著他:「局長,你還好吧?」
韓翼睜開眼的時候,便發覺不一樣了,他丟失的所有記憶都回來了,他想起三百年前每一次的禧年都是他領隊帶著冥政局的夥伴們進來朝見父神,每次進殿時都是尹崢站在他身旁,但一到聖殿沒多久他就會溜掉,直到結束前他又會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他回過頭來,左右張望一臉失落,看見巫爻很擔心的看著他,硬是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放心。」
「你手裡的是什麼?」巫爻好奇的問。
韓翼這才發現手裡多了一個小瓶子,裡面紅色藍色混合出一場色彩的漩渦,他立刻明白了父神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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