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懷特終於動身離開赫弗城堡,安德烈不由得鬆了口氣,終於不必再擔心亨利有所誤會。
這些天來,亨利飽受思念和嫉妒折磨,還遭受了被拒絕的挫折,心情十分低落。
安德烈覺得他已經受夠了煎熬,並且記取了教訓,以後應該不敢再因為凱撒而丟下自己,是時候再由自己主動出擊了。
他打算明天早上前往彭舍斯特宮,親自跟亨利見面,並向他解釋胸針一事,免得亨利以為那是他送懷特的定情信物。
夜幕低垂,在赫弗城堡裡,正當安德烈要回房休息時,忽然捕捉到一股甜美馥郁,卻又帶著清純淡雅的信息素——紅白玫瑰交融的氣息。
身為Alpha的安德烈對Omega的信息素最是敏感不過,他立刻識別出這股氣息的來源——亨利。
而且他敢肯定,他正處於發情期,香甜的氣味如同打翻了的蜜罐,裡頭的蜜糖傾瀉了一地,隨風飄散到城堡的每個角落。
安德烈不禁皺眉,這種任由信息素隨意擴散的行為,對於任何Omega來說都是危險且魯莽的,並且會招來不堪設想的後果。
同時他也十分詫異,亨利身邊的人竟然任由他在深夜出門,甚至不顧他正處於發情期。不過亨利向來任性妄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基本上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安德烈瞥見兩名本應在門外警戒的守衛進入了城堡內部,他們都是Alpha,顯然受到這股異常誘人的Omega信息素吸引,正在四處探尋氣息的來源。
看到安德烈,兩名守衛馬上恭敬行禮:「安德烈大人。」
「出去,若是再敢踏入城堡半步,我就殺了你們。」
安德烈沉聲威脅,並且下意識地釋放了自身的信息素,威嚇意味十足,於是那兩名Alpha連忙退下。
亨利像是跟他捉迷藏一樣,正在不停地轉移位置,他走過的每吋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玫瑰餘香,像是無形的足跡,為安德烈指引方向。
安德烈穿過了大廳、起居室、書房、圖書館、寢室……這座城堡彷佛變成了一座幽密的森林,而他則是追逐達芙妮的阿波羅。
明明安德烈是追逐的一方,理應享有主導權,如同這些天來他把亨利玩弄於股掌之上,可在此刻,他卻覺得自己淪為被玩弄和操控的一方。
這讓他的心情越發焦躁不安,慾望也被玫瑰香氣撩撥得越發高漲,他不敢保證在找到亨利後,能夠不做出傷害他的行為。
夜色越來越深濃,安德烈最終在在香氣的誘導下來到城堡中庭,看到一道正在庭院裡舞動的身影,正是亨利,或者該說亨莉埃塔。
他此刻穿了一身綠色緞面裙,正是當初他微服出巡,跟安德烈漫遊倫敦市穿的那條,這可謂最適合他的裝扮。
在昏暗的夜色裡,紅髮如鏽,綠裙如墨,形成了一種神祕厚重的氛圍,讓人聯想到古老凱爾特神話裡,在夏夜祭典跳舞的森林精靈。
亨利跳的是沃爾塔舞,這是他和安德烈在金帛盛會跳過的舞。隨著他每次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花香送來,庭院裡像是下起了漫天的紅白玫瑰花雨,幾乎可以把人溺亡。
安德烈定定地凝望著亨利,雙腳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半分,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一則故事。
在古羅馬,有位美少年暴君叫埃拉伽巴路斯,他曾經舉辦一場宴會招待賓客,讓無數玫瑰花瓣從高處飄落。
起初大家都讚嘆這樣的美景,後來花瓣越下越多,竟化作了殺人不見血的刀刃,賓客們在厚重的花海裡掙扎翻滾,最終被活活淹埋,窒息而死。
此刻安德烈呼吸著從亨利身上散發的濃郁芬芳,似乎能體會到那些命喪花海的人的心情,那種浪漫至死的感覺。
最終,亨利漸漸停止了舞動,並在安德烈尚未回過神之際,一下子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安德烈用盡平生的自制力,努力壓下就地侵犯他的衝動,用冷硬的口吻說:「你瘋了。你處於發情期,又沒有使用抑制劑,居然敢在深夜獨自出門?」
「我不是獨自來……我帶了諾里斯。」亨利低聲說,「我讓他在外頭等著。」
安德烈可以想像諾里斯此刻肯定焦慮萬分,萬一亨利出了什麼差錯,這絕非人頭落地可以了事。
「你應該回去倫敦找凱撒,而不是來這裡找我。」安德烈語氣淡漠,「他才是你的伴侶,不是嗎?」
「可是我想要的是你。」亨利搖搖頭,語帶哽咽,「對不起,明明已經跟你訂婚,我卻優悠寡斷。我不要你跟懷特在一起,你別不要我,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原來亨利以為安德烈真的跟懷特有一腿,以至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會放下王者自尊,低聲下氣地向他求情。
安德烈自然可以趁機跟亨利和好,然而他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他要更進一步,取得更好的條件。
「訂婚並不代表一切,那只是一種非正式契約,每天都有人解除訂婚。」安德烈仍是維持冷峻的語調,「既然我仍是自由之身,我有權跟任何人來往。」
「那你可以標記我,現在就標記我!」亨利急道,「這比任何婚約更有效力,這便是我來這裡找你的原因!」
安德烈不禁愕然,難以相信他會作出這樣大膽的提議。
標記是神聖的儀式,也是毫無退路的作法。一旦進行標記,他們的關係便會坐實,這比任何婚約都更有效力。如果亨利不跟他結婚,便會聲名狼籍,被世人鄙視。
「這是你說的,陛下。」安德烈緊緊擁抱他,聲音低沉沙啞,「我不會讓你反悔。」
——這場狩獵,是他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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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五日,聖保羅皈依日。
此刻天色仍然昏暗,黑暗籠罩著白廳宮,遠方傳來貓頭鷹的啼鳴,劃破了冰冷冬日清晨的寂靜。
安德烈和喬治藉著搖曳的火炬光,沿著宮殿的走廊前進,他們的目標是位於走廊盡頭的門樓。
他們均盛裝打扮,但由於他們即將參加的儀式是祕密進行,因此他們都穿上黑色的斗篷,把華麗的衣裳掩蓋。
安德烈雖然表面平靜,內心卻激動不已,因為他和亨利即將正式結婚。
數月前,他和亨利在赫弗城堡水乳交融,過了一個充滿甜蜜和激情的夜晚。他標記了亨利,亨利成為他的Omega。
Alpha和Omega之間的標記並非永久性,而是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得薄弱,因此要經常重新標記以進行鞏固。
安德烈很驚訝可以輕易完成標記,因為不久之前亨利才被凱撒標記過,如果他要被其他Alpha標記,通常要先服用特殊的藥劑解除連結。
後來亨利告訴他,凱撒因為箭傷惡化,他們最後一次同房已經是在加萊的事。自凱撒回到英格蘭後,兩人都是分房而睡。
由於倫敦環境髒亂,空氣渾濁,醫生建議凱撒前往鄉郊靜養,故此目前凱撒離開了倫敦,去了貝德福郡的安普蒂爾城堡。
於是安德烈再次入主宮廷,這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喜的自然是安德烈派,愁的便是凱撒派。
到了聖誕節,亨利突然異常渴望蘋果,侍從趕緊把各式各樣的蘋果送到他面前。
黃綠色的考斯塔蘋果、紅中帶綠的梨形蘋果、小巧赤紅的淑女蘋果、外型獨特的星形蘋果……各種在冬季能找到的蘋果,在亨利的餐桌上堆積如山,就差傳說中的金蘋果了——原來他懷孕了。
這段時間內,亨利只跟安德烈同房過,毫無疑問,這是安德烈的骨肉。
為了不讓小王子——亨利堅持這是個兒子——成為私生子,亨利終於下定決心要跟安德烈正式結婚,然而因為仍有許多因素需要顧慮,婚禮須私下進行。
舉辦婚禮的地點是白廳宮,這座宮殿原本叫約克坊,在原主人沃爾西樞機主教離世後,亨利把它送給了安德烈。
儘管白廳宮擁有華麗的教堂和適合舉行典禮的大廳,但是這場婚禮仍須在一座門樓裡隱密地舉行。
安德烈和喬治小心翼翼地在宮殿的走廊前進,途中險些撞上喬治的妻子珍。
這個女人簡直無處不在,鼻子比獵犬還靈,總能嗅出宮廷中的祕密。幸好他們的行動足夠謹慎,並未被她察覺。
兄弟倆最終順利到達門樓,這座門樓的正式名稱是「國王之門」,但人們更常叫它「霍爾拜因門」,因為它是由畫家漢斯‧霍爾拜因設計。
霍爾拜因門連接了白廳宮東西兩側的房子,堪稱整座宮殿最華麗的建築物。
門樓底部是一座寬闊的拱門,足以讓馬車通行;上方共有三層樓,中央設有突出的凸肚窗,四角聳立著八角形塔樓。
門樓的頂層有個小禮拜堂,幽靜且隱秘,是宮殿裡最難進入的場所之一,那裡便是他們的婚禮場地。
安德烈和喬治沿著狹窄的螺旋樓梯拾級而上,步入禮拜堂時,亨利已經在裡頭等候,證婚人亦已到場。
亨利的證婚人是他的貼身侍從諾里斯和另外兩名侍從,安德烈的證婚人是喬治。諾里斯看起來十分蒼白,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見證國王的祕密婚禮了。
主持婚禮的神父是羅蘭‧李博士,他有點猶豫地說:「陛下,我不是很確定這場婚禮是否合適……」
「請放心,教皇已經同意廢除我和阿拉貢的凱撒的婚姻,並且准許我跟安德烈‧博林結婚。」亨利神情自若地撒謊,「只是尚未正式公布而已。」
儘管李博士心底仍有一絲疑慮,但是他已經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舉行婚禮。
亨利和安德烈雙雙跪倒在祭壇前方,安德烈側目凝望亨利。
亨利穿了一身繡滿金線的純白長袍,儘管已經懷孕,但由於尚在初期,因此身材仍然纖細。他的側臉完美無瑕,一縷紅髮自耳畔滑落,輕拂他白瓷般的臉龐,美得令人心悸。
安德烈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能夠跟亨利——英格蘭國王結婚,這簡直就像做夢一般不真實。
這是亨利第二次結婚,這讓安德烈不由得暗忖,亨利會否正在悄悄比較著這兩次婚禮。
不過據說亨利和凱撒的婚禮亦是私下舉行,並不豪華隆重,這讓安德烈心裡平衡了些。
雖然李博士有點心虛,但仍比那個為馬可舉行婚禮的鄉下神父專業多了,至少沒喊錯新人的名字。
當兩人都回答「我願意」後,李博士宣布亨利和安德烈成為合法伴侶,他們終於正式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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