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音符伴隨著水花濺起,潔白的浴缸盛滿水,一片片鮮豔的花瓣散落在水面上,女人撥了撥貼在脖子的髮絲,悠閒的哼起歌,一邊陶醉在花浴澡裡一邊欣賞自己的纖纖玉手。
「布莉。」女人大喊道,「布莉,幫我叫漢斯過來。」
片刻,離浴缸幾步遠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女人卻絲毫沒有察覺,還在優雅的把玩花瓣,全然不知道背對自己的方向正有人朝這裡走來。
一隻手臂滑過浴缸停在女人身旁,她甚至連頭也沒轉,依舊在欣賞自己的身體。「你來啦,每次都不敲門還沒聲音,我說了幾次……」
「嘩啦。」然而那隻手臂猛然摀住她的嘴巴,另一隻則是提著一把小刀出現在眼前,她拼盡全力掙扎,水連同花瓣幾乎都噴到地上;陌生人以驚人的力氣一刀劃破那吹彈可破的白嫩脖子,隨後立刻把人按回水裡不讓血流出浴缸。
幾秒的噪音很快靜下來,水滴滴落的聲音格外響亮,富有節奏與清脆圓潤和水裡狼狽的女人簡直天差地別。
擦乾水積和扔掉花瓣,不速之客把偌大的浴室恢復原狀,並調整好女人的姿勢好讓身體可以以仰躺的方式泡在裡面。
熟練的處理過後人影溜出門,在門口推走裝滿髒衣服的推車,脫下濕掉的衣服變回宅邸的男僕,就這樣一路到達地下室的鍋爐房,安置好推車,拿回衣服跳出窗,輕鬆融進街上的人群。
僕人的制服被隨手棄置在水溝裡,終於可以換上輕便服裝的少女掀開帽子露出臉龐,雙手插兜輕快的走在路上,須臾她轉身,停在原地等待同伴。
「順利嗎?」那許把從宅邸順走的戰利品藏進大衣最隱密的口袋。
「當然,我速度比你快。」埃達斯與老師並肩而行,撇向對方的口袋,她實在是很不能理解當小偷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這次又拿走了什麼東西?」
「沒什麼,一包菸。」
埃達斯皺眉,疑惑但沒有表現出來。
自從做為新人的長途旅行結束後她步上正軌,工作開始增加,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習慣有人在旁邊陪自己出任務,且那人還是當初的死對頭那許。
兩人取走馬匹,從都市慢慢騎回隔壁區的烏納斯。
「喵。」突然,叮噹從馬背跳上埃達斯肩膀,且不停磨蹭她身體。
「怎麼了?」少女摸摸信使,一番哄逗把黑貓安置回背包裡。
「可能牠累了,附近有驛站,休息一下吧。」那許領著學生偏離航道到河畔驛站,埃達斯一下馬就帶著叮噹走到較隱密的草叢。看著牠扒土的姿勢果然是想上廁所。
「我在大廳,知道怎麼走吧。」她不多打擾對方,徑直走回大廳的酒館,並點了一杯啤酒。她看見那許投來的目光。
「我知道你們這些嬌貴的殺手們喝不慣麥酒,但請你尊重一下窮苦人,這不比昂貴的釀酒難喝。」埃達斯看過那許房間裡的櫃子裡全是世界各地買來或是偷來的酒,味道充斥在男人身上和衣服裡。
「我一個字也沒說。」
「但你什麼都說了。」幾個月的相處她能讀懂老師眼裡的文字。
「少喝這種東西,傷身。」說完他拿出煙和火柴走出大廳到戶外。
「抽菸不也傷身。」埃達斯喝下半杯麥酒。這時她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屋頂跳進來。叮噹靈活的跑上桌趴在杯子旁,牠長大了,英氣勃勃的眼神和站姿讓少女想起黑貓小時候有多調皮。
她邊發呆邊把酒送進嘴裡,但很快便被叮噹打斷。對方不但撥掉杯子,還一直要鑽進她外套裡。
「幹嘛?」她很不解,沒有過多理會信使的反常,可叮噹居然趁她分心之時一腳踢掉啤酒,將近一半的飲料灑在木頭地上味道瞬間融進空氣裡。
有小廝來幫忙打理,本來要再補一杯給埃達斯的,不過看著自己的貓對對方呲牙咧嘴她也就算了。他們到外頭示意那許,男人熄滅煙頭,轉身準備繼續上路。
「等我一下。」
那許望向少女離開的方向皺眉,靜靜待在原地等待。
「咳咳!」簡陋的木板廁所裡,埃達斯趴在洗手台上喘氣,像是有隻手要把肺裡的空氣全捏出來,而光是剛才的咳嗽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扭開的水龍頭流出微弱的水,她洗了把臉踉蹌走出門,迎面撞上另一位客人,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平衡失調,差點沒站穩。
「抱歉,你還好嗎?」然而面對男孩的詢問她搖搖頭迅速抽身,找到那許後她也上馬跟隨他的腳步離開,叮噹露出的頭顱擔憂的看著主人,瞳孔放的好大。
約莫幾分鐘埃達斯就忍不住了,她又一次叫停那許,直接蹲在路邊就吐了,酸澀的嘔吐物夾雜胃酸被排出在水溝旁;少女止不住的嘔吐,直到清空胃裡所有食物才得以解脫,整個人虛脫跪倒,好幾分鐘起不來。
「還好嗎?」男人跳下來關心道,很快便發現流向水溝的嘔吐物中摻雜了不少血絲。「你很常這樣嗎?」
「很久沒有了。」視線恢復後整個人好多了,埃達斯在攙扶下跌跌撞撞得爬上坐騎,「快點回去吧,我怕我又開始了。」
「開始什麼?」
「我可能需要找琦拉雅討點藥,我後天還要跟你去猶柯村。」
「盡快解決掉,這種小事很容易變成老毛病。」
「知道了。」
從城市的叉路口上山,小徑兩旁的樹林早就熟悉到埃達斯可以明確指出每一棵樹的特徵和推測年齡。師生二人回到莊園分道揚鑣各自回自己房間,脫下外套後少女拉開抽屜取出小本子,並在第四頁註記上兩個人的名字和身分。
這是這個月第四個人了。
看著被填滿的四頁筆記本,她忽然覺得好無力,每當寫上一個人的名字這世界上就多了一個幽魂,半夜從睡夢中醒來時都會想像那些人就站在床邊瞪著自己,似乎這樣就可以一直停留在人間。
暖陽已經融化了冬天的雪花,春天初期的天氣很適合待在外面,埃達斯每天都會在後院的倉庫前鍛鍊,保持在軍營相同的運動量。
「埃達斯。」本來還沉浸在思緒裡的她被門口的聲音拉回魂魄,是娜塔莉亞。
「幹嘛?」
「我拿到了一個好東西,過來。」女人神秘兮兮的樣子自然勾起了埃達斯的好奇心,她跟上去,對方帶她來到二樓櫥窗旁的廚房,這裡有一片落地窗,也是埃達斯很常殺時間的好地方,而此時流理臺上擺著兩罐玻璃罐,裡頭是晶瑩剔透的琥珀色液體。
「這是蜂蜜,我花了不少英鎊才弄來的,你能第一個吃到簡直要偷笑了。」她用木棒在蜂蜜裡攪拌,然後提起牽絲的液體放進杯子遞給同伴。「吃吧,吃這個心情會變好。」
她半信半疑地含進嘴裡,甜膩黏稠像是果糖的蜂蜜黏在上顎,雖然甜到牙齒隱隱作痛,但娜塔莉亞沒有說謊,心情挺不錯的。
「最近工作怎麼樣,有遇到困難嗎?」
「還好,但有一次我失誤了,那直接賠掉我兩次得到的報酬。」埃達斯心不在焉,滿腦子全是剛才筆記本的事。
「那還好,你看過你現在有多少存款了嗎?」
「還沒,後天再說,我想休息。」她把木棒抽出牙齒間,吃這麼甜的東西她害怕等會又開始發病。
「你還很嫩,人殺多了總會有報應,遇到鬼魂自然是正常現象,反正殺一個人和殺一城的人結果都一樣,這只是我們存活的方法,那些權貴人士太多了,或許我們是維持平衡的清道夫。」
「我不想習慣這種感覺,我還是想當個人,還是想當回莫茵萊士兵,還是想回歸以前的正常生活,我想念身邊的人。」少女身體靠在桌子邊緣手撐著身體,「我至少要發瘋個幾次才能說服我自己我是個人。」
「你真的太善良了,這世界不需要你這麼善良,不然被欺負的會是你。」娜塔莉亞送了個微笑給埃達斯,可後者卻是一臉嫌棄,女人拿著蜂蜜罐興高采烈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埃達斯細細回味齒間的香氣,不知如何蜂蜜讓她聯想到瑪格麗娜。
她是否也吃過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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