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的鐵門後方,一群人蹲在焦土中撿拾殘廢的武器,圍牆上多了好幾具風乾的屍體,天空混濁透不過任何自然光,死氣沉沉的低氣壓重重籠罩住烏納斯莊園。
「咳咳、咳咳。」埃達斯皺眉用力咳嗽,全身痠痛到蹲下再站起都很困難,她把廢鐵扔進挖好的洞裡,裡面還有很多其他人丟的垃圾。
「埃達斯。」克萊德從背後叫她,埃達斯轉身看見對方縮著身體站在那,左臉頰還有一大片紅印。「以撒找你。」
「我……知道了。」她放下手上的東西拍掉灰塵走進屋內,雙腿在顫抖,她極力克制住恐懼的情緒,可即將面對的人是首領,那個令全員都聞風喪膽的男人。
來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她才剛靠近房間五公尺外就聽見劇烈的敲擊以及怒吼,她站在門外根本不敢敲門,但隨即一聲喝令像屋外的迷霧一樣環繞住她的身體。
「埃達斯.瑞克佛.漢斯,進來。」猶如猛獸般低吼的命令讓她更加害怕,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腳步聲忘了遮掩。
她壓下門把進入,才剛打開門有個人影迅速鑽過縫隙逃跑,那是史考特,懷裡還抱著不省人事的葛文特。埃達斯抬頭一看,埃里克和雅各也在。
「你,給我滾。」以撒指著雅各,後者連滾帶爬的離開,順手關上了門,這下埃達斯似乎明白了發生什麼。
全莊園的成員都要死定了。
「埃達斯,你昨天幹什麼去了?」以撒側身站在窗前轉頭看著下屬。
「我在管理彈藥庫。」
「然後呢?」
「我沒能準時把武器送到前線,導致防線被擊潰。」
「不只吧,還有吧?」
「我殺死了要接受質詢的俘虜。」
「那你呢,埃里克?」他將視線移向右邊的少年。
「我沒有守住防線。」
「為什麼守不住?你最擅長的不就是格鬥嗎?沒有槍你依舊可以殺敵啊?」男人轉身正面兩人,埃達斯和埃里克心臟都要跳出喉嚨了,隨後一聲清脆的響聲在耳邊響起,她親眼看見同伴向後倒下。
「埃里克,你真該死啊。」少年臉上立刻浮現瘀青,然而又一耳光落下,他摀住耳朵在地上扭動掙扎,血液從指縫流出滴在地上。而沒等反應過來,以撒一腳踹飛埃達斯,她徑直跌坐在邊桌旁,搖搖欲墜的花瓶從上頭掉落砸在身上碎裂。
「我要你幹什麼?我要你是來替我工作的,替我賣命的,你怎麼沒死?真不公平,憑什麼你犯錯要牽連到其他同事?」以撒把少年當作沙包一樣,一拳拳擊中對方的要害,辦公室內只剩下哀嚎。
「我、我很抱歉,以撒,我會注意的,之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埃里克哭嚎著求饒,可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還未復元的舊傷口綻裂,少年淒厲的尖叫,血不斷從耳裡冒出。
處理完埃里克,男人走向埃達斯,此時她只能不停的往後退,但對方一把拎起她扔向空中,緊接著用膝蓋將人踢到門口,埃達斯像布娃娃一樣從牆上滑落,然而才剛睜開眼劇痛襲來,手臂上多了一個正在冒煙的彈孔。
埃達斯根本無心反抗,生存直覺嗅到了威脅的氣息,她瞇起眼睛迎上首領顫慄的瞳孔,全身血管迅速流淌至每一處,隨時準備好逃跑。
「既然你不會管理軍火庫就不用自稱曾經是士兵了,垃圾。」男人已經氣到意識扭曲,沒有人招架得住,抓到機會的埃達斯推開男人想逃跑,腳都沒邁出去很快被抓住拖回來,以撒拿來鐵鍊勒住她的脖子,似乎要硬生生勒斃眼前之人。
埃達斯臉色因缺氧漲的發紫,她奮力抵抗,可力氣流失太快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以撒,我是赫曼,還有安德瑞拉。」或許是克洛伊女神保佑,門外傳來的聲音幫埃達斯脫離了地獄,她猛得坐起不停咳嗽。
「進來。」以撒絲毫感覺不到累,扔下工具就要另外兩人進來,看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埃達斯緩緩向門口移動,經過赫曼時與他交換了個眼神,對方拉住她。
「琦拉雅在她房間,自己爬去四樓吧,我們也自身難保。」赫曼在埃達斯耳邊低語,然後也進入辦公室,房門關上,不出一秒裡面傳出巨響,安德瑞拉刺耳的尖叫很快被噪音掩蓋,又是一輪酷刑。
埃里克坐在欄杆旁喘氣,瘦弱的身體被打的面目全非,看起來根本撐不到四樓,埃達斯搖搖晃晃站起來,拉起同伴互相支撐著移動。
「別管我了,你先走吧。」或許是不習慣被幫助,埃里克出聲制止。
「就你現在這樣子能走到四樓?別耍蠢了,我們都需要拐杖,你就當作是互相利用,乖乖閉嘴。」
少年低頭不再說話,顫抖的身體連呼吸都很艱難,還在出血的耳朵看起來凶多吉少,埃達斯到後面幾乎是拖著對方走,每呼出一口氣胸口都在發難,狼狽的兩人才剛爬上四樓就都癱倒在地上,路過的羅亞和艾莉投來關懷的目光。
「埃達斯,你還好嗎?」姊妹倆問道,羅亞蹲下搖搖快要昏迷的埃里克,又檢查他受傷的耳朵,「琦拉雅可能沒辦法處理這麼多人,我請媽媽幫他吧。」
埃達斯就這樣背著少年去找娜塔莉亞,隨後再回到副首領房間。
「又一個?」琦拉雅才剛脫下髒手套,她換了副手套繼續接待病患。「自己過來吧,我可拖不動你。」
她走到女人面前,一個踉蹌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琦拉雅打量了患者的手臂和裸露的皮膚點點頭,嘆口氣拿來一盆水潑到傷口上清理髒污。
琦拉雅拿出埃達斯手臂上的子彈,熟練地縫合傷口,房間裡很安靜,才剛歷經蹂躪的身體還在緊繃狀態,疼痛因此減輕不少。
「以撒為了什麼原因懲罰你?」
「大家不都知道了,前天他一個個列出戰敗原因,無一幸免,大家都要被懲罰。」埃達斯氣息微弱,胸口劇烈起伏,「你那裡還有藥嗎?」
「什麼藥?」她用鑷子夾出血塊,瞇起眼睛查看更細微的地方。
「解毒藥。」
琦拉雅轉身去後方桌上挑選調製藥膏的材料,然後又回頭盯著埃達斯。「你吃完了?」
「對。」
「那種東西要省著吃啊,我做藥粉也需要很多時間,況且你……」
「我願意跟你買,有多少給我多少。」這話一出女人停下手上的動作,連埃達斯也愣住了,「幹嘛?」
「上衣脫掉,全部脫掉。」琦拉雅語氣順間變得嚴肅,不苟言笑時的醫生總是給人一種威嚴不可忤逆的氣勢,她捲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也露出還未癒合的傷疤。
埃達斯乖乖照做,洗完手的女人拆掉她身上的繃帶非常仔細的檢查,並在背後肋骨的地方按壓,埃達斯倒吸一口氣,痛得縮起肌肉。
「我不確定這是你打鬥受的傷還是病情導致的,你最近身上有出現莫名的瘀青嗎?」
「我沒注意,不過應該是沒有。」她穿回衣服,坐在琦拉雅的床沿。
「我會給你藥,然後,每週我要檢查你的身體三次,最少一次,我懷疑你體內的毒已經蔓延到其他地方了,否則不可能發作那麼頻繁。」
埃達斯自己纏回繃帶並穿上衣服,近期中毒發作的程度一次比一次嚴重,深夜裡不曾睡過好覺。
「琦拉雅,我會死嗎?」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兩人都沉默了,埃達斯看著對方收拾藥品卻不回答;她無奈笑了,眼神黯淡,頭無力垂下,長髮從肩上滑落蓋住了臉。
「你身為一個醫生,能告訴我嗎?」
「每個人都會死,不需要特地問一個醫生。」
「那我換個問法,我還有多少時間?」
「要再觀察,反正你也不在乎不是嗎?」
「我沒有不在乎。」
「那你照照鏡子,你現在是什麼神情?」
她伸出手伸展發麻的手指,血滲透出紗布,就像得了痲瘋病的病人一樣。「是什麼樣的神情?」
「你的眼神跟個瘋子一樣噁心。」琦拉雅走過來在對方同事手掌上劃開一個刀口,注射了藥品。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活久一點,」治療完畢後她從口袋掏出錢放到書桌上。「有多少給我多少,這些錢應該夠了。」
「慢走。」
她踉踉蹌蹌回到房間,然而才剛放鬆下來就瞥見桌子上的東西,有兩封信,用皮革袋裝的是大本營寄來了,另一封是陌生訊息,她走近拿起來看了看,是瑪格麗娜來信。
「天啊……」她扶額,這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沒有回信,可這不是當務之急,她拆開另一封信開始閱讀,看起來又有工作了。
「談判?杰琳.提克拉汀?這什麼啊。」埃達斯一臉狐疑,不過讀完整張信後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盪到了谷底,她躺到床上發出低鳴抗議,累到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本來是想先處理完妻子寫來的信,可精疲力竭的身體還沒撐到第二句便垮台宣告罷工,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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