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達斯能夠感受到那股越來越近的波濤,似乎心裡也在激動的翻湧一般,她摩擦手上的皮革手套,欣喜地不停看向身上的衣服,那是莫茵萊士兵的正式套裝,深紫色主題配上黑色條紋,同色系披風加上白色領口,兩條金鍊子連結披風胸前的兩側掛在身上,她特意別上勳章,似乎以前的風範又回來了。
朋友們很喜歡看埃達斯穿正裝的樣子,他們說她有和長官媲美的本錢,沒有人敢在她這張臉冷下時和她反抗。
她回到北方,開著熟悉的路牌她愣了好久,只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她竟對路標有些生疏,她掉頭回到正確的道路,街邊的花草明明與烏納斯地區的差別不大,可她就是能認出家鄉的所有東西。
教堂是鎮上最神聖最古老的一座矮建築,由兩座尖塔連結,屋頂巨大的古銅色鐘擺是最具標誌性的代表,傳說這裡曾經降臨克洛伊奇蹟,女神在五百年前於這座瑪瑞教堂中擺上顯靈。
埃達斯跟隨人群鑽進教堂,她不敢露面,總是貼牆移動,而這裡與她穿著同樣服裝的人不在少數,埃達斯果然沒猜錯,有很多戰友選擇以戰袍出席參與。
入座後她看見一位神父站在台上,中間走道兩旁的長椅滿席,眾人屏息等待兩個主角的到來。
當拱門包圍的大門被推開的那剎那,時間停在兩人相挽的畫面,陽光準確的透過天花板的彩色玻璃如花瓣灑在他們身上,女人身穿簡約高雅的純白色禮服,男人梳起背頭穿著西裝。
過了說長不長的日子,埃達斯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認不得眼前的朋友們,而不只是璱琳娜與哈薩諾,其他曾經的熟面孔如今儼然是陌生人了。
神父拿著裝有百日草的玻璃瓶,引導兩人說出誓言後遞給這對伴侶;即便是在最後一排,埃達斯還是可以看見璱琳娜熱淚盈眶的雙眸,以及哈薩諾掩飾不住的激動,他們交換戒指,相吻,全場人沸騰。
埃達斯獨自坐在角落,看著昔日同伴們一個個上前送上祝福,每個人都笑得燦爛,說得開懷;望著眼前這熱鬧喜氣的婚禮,她心裡五味雜陳,因為她在人群中看見了女孩,她一眼就看到了瑪格麗娜。
她會羨慕嗎?
羨慕他們有個完整的婚禮和儀式,羨慕他們有完整的伴侶,羨慕他們能陪伴彼此的婚後生活。
我很抱歉。
埃達斯沒有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會有人認出她,她想要這樣,但現實卻不允許她這樣,埃達斯鼻尖酸澀,忍不住掉下眼淚,對於朋友終於可以舉辦的婚禮她由衷的祝福,只是這樣注視著或許更勝一句新婚快樂。
教堂內的人逐漸向外面的草地移動,挑高的室內在人去樓空後很震撼,彩色玻璃窗外的陽光也隨著眾人投奔草地。
「您不出去嗎?」這時神父走近少女,手上捧著那瓶花。
「我不適合出去,那樣太……掃興了。」
「您是璱琳娜小姐和哈薩諾先生的朋友吧,您穿著軍服。」
「曾經是,但我們吵架了,吵得很嚴重。」
「再緊的結會有一天被人解開的,只要是經歷過同生共死,任何的事情都無法拆散你們,被陽光眷戀過的花朵才會綻放的耀眼,即便烈日是如此灼熱。」老女人舉起手上的花,「孩子,趁著今天大家心情都很好,重歸於好吧,人們從來沒真正意義上的吵架,都是雙方在鬧彆扭。」
埃達斯未乾的眼角又濕潤,她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玻璃瓶,上面還印有璱琳娜.史密斯和哈薩諾.比爾。
「謝謝你。」她深吸一口氣。
「你是士兵吧,今天到場的有很多人都和你一樣,之前你們放長假,最近要復工了,和你的朋友們好好打個招呼吧,克洛伊女神會幫助你的。」她用大拇指按住埃達斯額頭開始禱告。
「神父,我也是女神的子民嗎?」
「當然,克洛伊女神的孩子是沒有標準的,只要有生命皆是祂的孩子。」
「謝謝你,真的。」
「去吧,祝好運。」
「願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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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送走賓客,璱琳娜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哈薩諾也累得不成人形。
「今天好多人來。」
「怎麼來都是那些人啦,誰叫我們之間的孽緣呢。」哈薩諾凌亂的頭髮說明那群狐朋狗友有多麼折磨他,「但我不討厭。」
「我也不討厭啊,還能看到這些人都是萬幸,有些人想見也見不到了。」她垮下笑到僵硬的連結,就這麼看著天花板。「我們是不是也要去墓園辦一次婚禮?」
「我贊同。」兩人相識一笑,璱琳娜坐起來,然而沒等她繼續開口,從角落迎面走來的身影讓她僵在原地,哈薩諾見狀不約而同轉身。
「我現在來會很煞風景嗎?」埃達斯故作輕鬆道。
「當然不會,我們……我們很歡迎。」璱琳娜一時之間語塞,但這似乎讓對方誤會了,她看見埃達斯的笑容消失。
「新婚快樂,我不多打擾你們。」說完她將禮物和百日草擺在腳邊的椅子上,黯然離開。
「等一下,埃達斯!」她心猛然抽動,下意識叫住朋友,也不顧厚重的婚紗站起身。「回來,我沒有那個意思,拜託你……回來吧。」
少女猶豫幾秒,聽話的走過來,璱琳娜摸摸她的頭,接著是臉頰,眼前這人還是她的幼稚鬼,只是今昔不同,對方已經不再是那個人了。
女人抽泣,戴著蕾絲手套的指頭不停遊走在少女臉上,似乎這樣就能挽留住她。「埃達斯,我沒想過你會回來。」
「你是開心還是難過?」
「我既開心又難過,我開心你依然惦記著我們,我難過這只不過是曇花一現,你是不是又要馬上離開了?」
這句話讓埃達斯再也無法強顏歡笑,她緊緊抱住朋友,很用力很用力,沒有字能夠足以形容這個感覺,它比悲傷更悲傷,比絕望更絕望,甚至比無力更失重。
「替我照顧麗娜,復工後就別再想我了,好好的和哈薩諾生活吧,我盡量能回來就回來,我會去探望瑪歌奶奶和艾蜜莉阿姨,我只希望你們的生活僅僅是少了我的參與而已。」
「不僅僅是你,是你的全部,埃達斯,如果你需要幫助,你就寫信回來,我們會動用所有人救你,只要你一聲……」
「不,璱琳娜,我不會這麼做,我不能這麼做,我會沒命的,我會沒事的,我能保證,我已經可以平穩活下去了,你們專注於自己就好,當我是個局外人,」她抓住她的肩膀,「我會負責想念你們,還有,我現在有很多錢,所以說什麼也不回來,誰想去兵營那種吃力不討好的地方賣命呢?」聞言兩人都笑了,埃達斯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哈薩諾。
她點頭頷首,少女看得出對方始終與她保持距離。
「新婚快樂,璱琳娜.史密斯,祝你和哈薩諾.比爾幸福,我愛你。」
「我也愛你,埃達斯.瑞克佛.漢斯,祝你和瑪格麗娜.杰琳.提克拉汀也幸福。」
她們親吻彼此額頭,在璱琳娜模糊的注視下依依不捨地送走她。沒有過多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倏忽即逝的感傷。
一直向前走吧埃達斯!願你能得到克洛伊女神的眷顧,我們會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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