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再來一杯啤酒。」
「馬上。」吧台的小伙一臉笑把杯子推到對方面前,接著俐落一掌蓋住桌上的錢收入口袋,轉頭又去服務另一位客人。
喧鬧的酒館煙霧瀰漫,酒瓶隨處堆放,就連廚餘也是散落在各個角落,惡臭充斥本就不大還被擠滿人的空間,悶熱又骯髒。
閘門被推開,衣衫襤褸的男人行屍走肉一樣踉蹌走進,一屁股坐到吧台掏出硬幣甩到前方。「威士忌,再來一碗碗豆。」
「老麥,又輸多少了?」坐在他旁邊的大叔調侃道,滿臉鬍渣還沾上食物碎渣,「你這樣不行啊,我都怕哪天我就見不到你了,怕你被債主剝皮做成稻草人。」
「別說了,那些人都是老千,我怎麼可能贏得過。」
「您的威士忌。」
「都知道了還去賭,你自找的。」對方搖搖頭訕笑,「沒有實力又愛玩,難怪你老婆要逃跑。」男人是出了名的賭徒,但人品差還有精神病,就連這裡的人都不怎麼待見他。
「我遲早要離開這裡,又臭又髒,治安還亂,」他一口灌下烈酒,眼裡投露出無盡嫌惡,「等我存夠錢一定要搬去奧王郡,我受夠這裡了。」
「你要去奧王郡?簡直癡人說夢,首都是你能妄想的嗎?」奧王郡是莫茵萊的首都,又稱王城,位於北方,城堡就坐落在中心,貴族則是緊鄰在外圍,周圍光是軍事基地就有三座。
「政府最近正在緊急加強堡壘,搞得這裡都烏煙瘴氣的,天殺的,花我們的錢還這麼跋扈。」
「在那個位置就是有這種權利,況且現在王室正在打仗,我們還能夠像這樣喝酒很不錯了。」他吐出一口煙,掐熄手上的煙頭。
「喂,」突然有人撞了撞男人的手,「老麥,第三排裡面的那個傢伙。」
「什麼?」他循著視線望角落看去,只一群正在摔角的醉漢。
「靠,被他們擋住了,你去前面看。」朋友把他推離座位,他半信半疑找了個更近的椅子坐下假意和其他人聊天,果然在那些人後方有個人影默默坐在沙發上,與大家泛黃破爛的衣服不同,對方的襯衫潔白沒有一絲摺痕,皮鞋也打上蠟,昂貴的外套款式略顯眼熟。
「那是貴族袍。」坐在對面的老頭說道,麥托不解皺起眉,「這人是新面孔,看起來不是本地人。」
「哐啷。」大門傳來聲響,這下吸引到的目光不只一個,陌生人穿過酒館徑直走到正在被討論的面罩人面前,並用指節敲敲桌面,兩人穿著很類似且都沒有露出臉,剛才進來的甚至戴了一張很醒目的面具,上頭還有燙金裝飾。
「這傢伙以為這裡是舞會嗎?穿成這樣。」眾人鄙棄嘲諷道,對著客人毫不避諱大聲討論。
兩人無視這些人的嘲笑,靠近彼此不知說了什麼;面具人取代同伴的位置,很順手喝掉桌上剩餘的飲料。後者站起身到櫃檯付了酒錢,還替對方點了一杯白蘭地。
麥托看著新客人思考很久,這身衣著熟悉到不對勁,就在對方扯出袋子裡的錢到桌上時他想起來了,這就是這幾天和他賭博的莊家之一。
這下他坐不住了,其實不只他,所有人在看見滿桌金光後吵雜聲很快消失,然而那人卻像是聾啞一樣自顧自數起錢,這時老闆端著酒恭迎地將東西擺到桌緣,深怕打擾到他。
「兄弟,談個交易,借我點本金,我贏到的錢分你六成,如何?」前幾分鐘才在起鬨的其中一人坐到他面前,伸手就想碰桌上的東西,見狀麥托立刻衝上去攔住。
「你瘋了嗎?這種人的錢你敢借?」
「老麥,你等著,我幫你贏回之前輸的錢,到時候別跪著謝我。」
「混帳,這人就是和我賭局的莊家。」
「你說那個出老千的傢伙就是他?」醉醺醺的男人提高聲量指向對方,麥托一口血都要吐出來了,這裡的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愚蠢。
聽到這番不太友善的話後客人緩緩抬起頭,面具下那雙和陰影融為一體的眼睛此刻正盯著他們。
「我有說你能碰嗎?」沙啞的嗓音穿過縫隙鑽出,麥托連忙道歉。
「抱歉,我朋友……」
「既然你是莊家,來和我賭一局,贏了我當你一天僕人,輸了這些錢都歸我。」
「我拒絕。」他笑了笑收起所有錢幣,拿起酒杯在面前搖晃。「但我敬你是位勇士,第一次有人這樣和我講話,挺新奇的。」
「玩不起就說啊,裝什麼闊達。」事情未成後男人啐了一口,把酒瓶扔到對方桌腳旁,瓶身碰到靴子後停止滾動,光滑的玻璃反射出一張面具臉。
「沒人和你說遇到陌生人要保持禮貌嗎?」這舉動似乎終於引起他的注意,瓶子被硬生生踩碎,一點也不在乎嶄新的皮鞋被劃傷,爆裂的殘骸噴飛到四周,所有人退避三舍,只剩那蠻橫的傢伙在中間。
「在這裡我就是老大,剛才我已經很禮貌了,作為新來的應該要懂得地位禮節吧?」
「是我魯莽了,沒表達清楚。」他亮出手展示指頭的戒指,金色底座上鑲嵌一枚祖母綠的橢圓形寶石,在黃光底下閃爍。
「去他媽的,我要走了。」有人爆粗口,抄起外套往外走去,有人還一頭霧水沒搞清楚狀況。
「那是地下人莊的戒指,就是現在和王室打仗的那個組織,他是殺手,能把我們一窩宰了。」許多識相的人正找機會溜走,當然殺手也察覺到了,他站起往中央走去,體格整整高出眾人將近五英吋。
就在一片混亂之際,面具人掏出匕首一刀刺進男人脖子,再次抽出血噴湧而出,無一人倖免全被濺了滿身。
「看來對你們不需要太仁慈,畢竟一群披著人皮的動物再怎麼溝通也是無效,我是出老千沒錯,可他不也作弊了嗎?」他把刀插進桌子轉身搜出死者口袋裡的錢,輕而易舉將其破壞。「假錢,用廢棄鐵製成的。」
「我們不知道您是莊園的殺手,您、您就開恩放我們一條命吧,況且殺了我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吧。」老闆試圖求情,推開客人跪倒在地上,看著楚楚可憐的待宰羔羊,他嘆了一口氣。
「你或許還有點用處,出去吧,別等到我後悔。」
「謝謝、謝謝大人。」男人連滾帶爬逃出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後,不過沒等第二個人踏出門,一道重擊從後方傳來,眼前只剩下癱軟的屍體。
「我有說你們可以走嗎?」聞言一股不寒而慄的聲音響起,一轉頭面具人早已蓄勢待發,他歪了歪頭,一直藏在陰影處的眼睛這下暴露在燈光下,那雙深色到沒有光澤的眼睛閃過一抹得意的笑意。
他另一隻手舉起槍破壞門口的開關,隨著鐵門重重落下,尖叫聲四起,原本被灰塵覆蓋的窗戶染上一層紅色,門外滲出汩汩鮮血。
唯一逃出的老闆被嚇得腿軟倒在地上,嘴裡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不停往後退。
「害怕嗎?」他撞上障礙物又發出尖叫,後頭的那人垂眸打量對方一番,正是之前離開的面罩人。
「我、我們做了什麼惹到你們了嗎?為什…..為什麼要這樣?」
「要不你看看後面吧,或許能讓你感到平衡一點。」他主動讓開,讓男人能看清城鎮後方;視線開朗的一瞬間,被恐懼屏蔽的噪音猛然穿過耳膜直擊大腦,過於衝擊的畫面映入眼簾,身體如同斷片一樣動彈不得。街道上的鮮血如同打翻的顏料般溢出;四面八方出現的叫喊求救、緊鎖的大門、塗滿血的窗戶、如雷貫耳的槍鳴,上一秒還在風平浪靜的小鎮瞬間淪為人間煉獄。
「黑星怎麼把你放出來了?」面罩人開口道,像星空般熠熠的灰藍色瞳孔卻極度不適配。
「我、我向他求饒,然後……」
「算了,不重要。」他雙手環胸站在原地像座雕像一動不動,直到同伴砸壞閘門走出來後才上前搭話,且時不時看向那位倖存者。
「繖星說了什麼?」
「先佔領這區的村莊,以供之後的物資。」
「人都殺光了還有什麼物資?」面具人冷不防笑出聲,手指還在滴血。
「是這小鎮的人都太沒用了,留著只會孳生不必要的麻煩,我們沒有走投無路到什麼人都收。」
「罷了,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收錢辦事的嘍嘍而已。」
眼看殺手逐漸靠近,最後在他身旁面前蹲下,原本乾淨的衣服完全換了個顏色,連面具都不再顯得優雅,而是駭人的惡魔。
「想活下去,就乖乖聽我的話,我會保你周全,聽到了嗎?」近距離聽見的聲音似乎和先前又不同,小伙子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
「聽到了。」
「很好,起來吧,我得把你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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