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點五十六分,人莊正式宣布佔領第二堡壘,為期二十八小時的爭奪戰落幕,最後一滴雨隨著撲滅的火和煙霧一同消失,天空終於回歸清澈,四周也安靜下來;人莊按照慣例管理殘餘的士兵和戰俘,後續的流程工作再熟悉不過,營地角落可以看見休息的人,辦公室內則是有許多傷患等著治療。
「還好嗎?」門口出現赫曼的身影,埃達斯臥坐在床上揮手打招呼。
「還行。」她點點頭,臉色不是很好。
這時赫曼從口袋丟了個小東西到床沿,深褐色的木盒散發出一點不屬於這裡的香氣。「琦拉雅給你的,她知道你狀況不好後一直很惦記著你。」
「真的?」她有些意外地拿起小盒子,笨拙的移動身體。
「今天她的信使捎來的,說是庫存,之後可能就沒有了。」
「沒事,這些已經夠了,謝啦,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然而赫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埃達斯皺起眉頭,她知道對方心中的問題是什麼,不過出於某興她自己都不確定的因素,她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
「娜塔莉亞呢?她還好嗎?」她轉移話題,默默收起藥盒。
「還沒回來,應該快了。」赫曼戴起帽子,埃達斯知道對方準備要離開了。
「路上小心,別踩到地雷了。」她揶揄道,二人相視一笑,男人快消失在忙碌吵雜的辦公室裡。
目送走夥伴,埃達斯躺回床上,大腿骨傳來的刺痛隨著窗外逐漸升起的太陽愈加劇烈,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牆角有塊空間擺放瀕死的士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搬運。醫生忙得焦頭爛額,地上也滿是血和泥土,夾雜著雨水的霉味,有人痛得哭天搶地,有人虛弱到說不出話,但更多的是沉默地躺在睡袋休息的,這一幕和回憶重疊,埃達斯靜靜地盯著辦公室。
戰爭不分地區,所有地方都一樣,就連一直信誓旦旦的地下人莊都不得不收起驕傲的尾巴,戰爭會平等的洗禮所有人,在絕對的天理面前無人能抵抗。
一陣風從窗戶的縫隙吹進屋內,埃達斯轉動酸澀的脖子望向窗外,天亮了,她必須去找其他人會合。
她拄著拐杖踉蹌走出辦公室,體內嗎啡的劑量撐不了多久,但剛才的那些傷患裡鐵定有人比她更需要止痛,至少埃達斯是這樣說服自己的,並暗中祈禱腦神清不要那麼快清醒。
來到建築物二樓的書記室,結束值班的一些人莊成員在這裡休息聊天,大多只是一些皮外傷,並無大礙。埃達斯找了個還算穩固的桌子坐下,對面與她打招呼的埃里克看起來狀態還算不錯。
「腿還好嗎?」
「托你的福,非常不好。」所有人大笑,埃里克舉起手示意自己是無辜的。
「拜託,拜託不要殺他們。」一旁的史考特模仿起埃達斯懇求的樣子,惹來後者的一陣吐槽,拐杖差點從空中襲來。
「別犯蠢了埃達斯,誰閒的發慌去浪費武器殺那兩個小士兵,看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他們還在調侃,而埃達斯也只是陪笑附和,沒有太大反應。
「我在外面要死要活得當活體標靶,你們在這裡聊天休息?」終於從大首領部隊脫離的安德瑞拉一進門就開始亂砸東西,瘋癲的行為讓原本的話題停滯,一張原本紅潤的臉此刻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也滿是髒污,狼狽不堪的樣子和平時那個時刻注意外表服儀的女人大相逕庭。
「回來啦,如何,好玩嗎?」大夥繼續開著玩笑,彷彿剛才廝殺的場面不發生一樣,平靜歡愉的氣氛和外頭不斷傳來的求饒聲音截然相反。
「修放你們走了?」埃達斯問道。
安德瑞拉翻了個大白眼,手指捲著自己的髮尾。「是啊,你的用詞真的太貼切了,他簡直就是個典獄長,一切必須服從他的命令,不能有二話,天啊,我差點死在那個男人手下。」
「忍一下吧,傭金不會虧待你的。」在一邊納涼喝酒的馬卡弗向史考特眼神意識,又是一陣笑聲。
埃達斯應付幾下,隨後拿起拐杖走出房間。她回到廣場,這裡善後的速度很緩慢,燒焦的建築物在風中搖晃,看起來岌岌可危。
「你可以下床了啊?」赫曼扛著一綑木材經過,嘴裡叼著菸。
「目前還行。」兩人間單寒暄過後各自分開,埃達斯來到地下室,娜塔莉亞的身影出現在最靠後的牢籠。
她主動找上對方,幫忙一些未完成的雜事,一邊聊著天一邊清點新得到的武器,時不時發出的笑聲隨著燭火搖曳,氣氛平靜到不像打完仗的殘局那般頹靡,大家放下戒備聊天開玩笑像是獨屬人莊的傳統,戰爭與其他東西被劃清的明明白白。
又有什麼不好呢?能夠遺忘痛苦,怎麼做都值得。
「差不多了,回地面上吧,換我們休息,剩下交給那些躲在角落偷懶的廢物們。」
兩人坐到溝火旁取暖,娜塔莉亞藉口上廁所短暫離開,過了幾分鐘,等來的不是女人的聲音,而是一串腳步聲和細小的笑聲,埃達斯一轉頭,兩個小女孩笑得開懷撲進她懷裡。
「埃達斯!」羅亞和艾莉像花栗鼠一樣興奮地大叫,久違和好朋友重逢的心情使姊妹倆非常激
「你們怎麼回來了?」埃達斯困惑之餘更多的是驚喜,她抬頭望向兩個人的母親。
「外圍軍隊狀況挺好的,任務還算順利,她們覺得無聊想回來,正好第二堡壘要成為我們的駐紮基地,以撒覺得丟外面不如留在自己人身邊,就讓這兩隻小鬼回來了。」
「她們原本在哪?」她還在防守孩子們的攀爬攻擊,視線都快被遮住了。
「以撒那裡啊,但他沒空照顧,就送來給我了。」
「那以後我陪你們玩吧,正好我們剛打完有空檔可以休息。」她伸展受傷的腿,讓傷口不被壓在地板。
「你受傷了。」羅亞注意到紗布上的血跡,蹲下去好奇的打量起來。
「不小心被娜塔莉亞擊中,小意外。」
「你好笨喔,媽媽居然會打到你。」艾莉咯咯笑著,埃達斯倒也習慣被嘲笑,跟著點頭同意。
這時埃達斯的注意力被餘光的一抹身影吸引,大首領潮溝火這走來,臉上還纏著繃帶,衣服也是傷痕累累。
「回來了啊,兩個小朋友。」男人開口,嗓音很是沙啞。
然而令埃達斯意外的是,原本還在玩鬧嘻笑的姊妹立刻收起笑容縮在娜塔莉亞懷裡,眼裡有恐懼,也有些排斥。修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但埃達斯猜測是根本不在乎。
「感覺好久沒見到你了,應該很忙吧,辛苦你了。」娜塔莉亞笑道,伸出手護著孩子。
修點點頭沒有回話,隨後把視線移到埃達斯身上;大首領的臉上好像一直都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沒有讓人感覺到一絲友善,就像以撒一樣,後者雖然平時不常露出笑容,但只要輕輕勾起嘴角或瞇起眼睛,兩者的面容就會重疊,二人身上有很多相似之處,是其他首領不曾有過的。
為了化解來自大首領的凝視,埃達斯站起身和對方處在一樣的高度。
「那許還好嗎?」
修似乎終於等到滿意的回應,伸出手挑整臉上繃帶的位置。
「可能不太好,出了點意外。」男人呼出一口煙,瞳孔移動到眼尾斜視下屬。
她吞了口口水,知道對方在引誘她說出他要的答覆。
「什麼意外?」
「可能需要一點幫助,身為學生,導師遇到危險,你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修笑顏逐開,可面部皮膚也因此被拉扯,傷口滲出血染紅繃帶。「親愛的埃達斯,你老師的命就由你奪定了,我不過多干涉,你請便。」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m2Fc4Bc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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