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莊園關掉大部分光源,只點燃了壁燭,唯一有燈光的房間拉上窗簾和外界隔絕,所有人坐在會議室討論這次行動。
「目前為止就剩下六塊了,但是最重要的地下金庫位置還是沒有找到。」赫曼站在寫字版前扶額,眾人累到沒有精力回應,每個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這時埃達斯推門進入,她脫下帽子坐到椅子上,桌上的叮噹立刻鑽進主人懷裡。「狀況怎麼樣?」
「還好,但是我們可能已經無法再接其他任務了。」赫曼看了眼周圍的同事,「我們人數太少無法一次勝任太多事。」
「嗯。」埃達斯眼下也掛著日漸明顯的黑眼圈。
開門聲再次出現,首領和副首領一同回來,而以撒才剛現身還沒坐下就立馬發號指令。「各位,我要聽所有人的進度匯報。」
眾人迅速坐好,以撒連外套都沒脫就站到最前方,每個人開始一一上報任務,大部分人已經完成,只剩下埃達斯和負責觀察局勢的染料坊二人。
「你還需要多久時間?」以撒隨口問道。
「最多三天,我可以結束任務。」埃達斯回答。
「這星期大本營要完成一零一計畫,我希望我們不會成為害群之馬,馬卡弗和史考特,你們盡早收店,否則很快就會打草驚蛇。」
「好的。」
大夥又籌議起備戰工作,以撒和一些人離開後會議室逐漸清冷,埃達斯批起外套也準備離開,然而雅各卻在這時叫住她,對方一身燕尾服,顯然也是趁半夜溜回莊園開會的難兄難弟。
「以撒說有事找你。」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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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埃達斯敲敲敞開的書房門,男人雙腳翹起躺在椅子上,眼睛上蓋著冷毛巾,娜塔莉亞蹲在一旁替伴侶擦脖子上的汗水。
「我問你,你真的能在三天內完成任務嗎?」
「我說到做到,我已經找到放置地圖的房間了,但是我還沒找到鑰匙和進去的時機。」
「我不希望你是唯一失敗的那個,我比以前要看中你,別敗壞我對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他揮手示意娜塔莉亞先出去,並調整了姿勢好伸直身體,「我放你到布洛維斯家中有我的打算,你確實挖到了很多我沒想到的東西,但是最重要的是地圖,金庫還沒找到,很有可能就放在布洛維斯家中,你至關重要。」
「我知道,我會不惜一切拿到地圖,保證人莊的利益。」她氣都快吸不上來,欲言又止的低頭看著地上。
「你一拿到地圖就告訴我,我把你領回來,那許最近在城堡忙不會回來,他要你聽我的話,還有,進修的語言課程你都有學完吧?」
「都學完了,不用擔心。」
以撒拿掉毛巾坐起來嘆了一大口氣,很顯然男人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埃達斯知道大本營的會議都在半夜舉辦,而以撒白天要應付貴族拉攏同伴和經營軍火庫,傍晚趕回莊園處理正事,晚上再到大本營開會。
「你幾點要回去?」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時鐘,現在是上午兩點四十五分,瑪雅起床的時間是八點,從這裡到布洛維斯宅邸需要三個小時。
「大約五點。」
「離開前和我說一聲。」
「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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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走在長廊上,埃達斯的身影在燭光下拖得很長,她突然抬頭,娜塔莉亞身邊帶著兩個女兒出現在前方,對方把孩子們趕回房間睡覺,關上門後與埃達斯對視。
「晚安啊,埃達斯。」
「晚安,娜塔莉亞。」兩人頷首,女人一襲緞面睡袍在黑暗中反著微弱的白光。
「晚安啊,這麽早起床啊。」女人笑著走過來,埃達斯看見對方露出的脖頸間有條又粗又長的傷口,「工作順利嗎?」
「還好,我覺得不太順利。」
「是嗎,真難得啊,我原本以為你會直接放棄的說,看來你還是有在好好替人莊幹活。」她們並肩走到末端的廚房,娜塔莉亞打開櫃子拿出一瓶紅酒,她拔掉軟木塞倒了些到杯子裡,並遞給少女一杯。
「你是剛起床嗎?」
「我本來要睡,被以撒叫去他那裡的,」她輕晃玻璃杯,「敬一零一計畫成功。」她微笑看著埃達斯,高舉紅酒;後者也不禁笑出來,無奈配合女人。
「敬人莊勝利。」
清脆的撞擊聲響起,被窗外亮光穿透的血色釀酒把月色染成腥紅色,隨後兩人將東西一飲而盡。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怎麼,真的不順利嗎?」娜塔莉亞放下杯子,靠在流理臺注視同伴。
「我昨天不小心失手殺了一個管家,全宅邸的人都……嚇壞了,進入全戒備狀態,我有點害怕,但我沒有跟以撒報備,我應該上報的。」
「這種小事不用上報,他根本不在乎。」
「結果我那天還在跟那許說殺人不能解決問題,要用文明一點的方式,隔不到一天我就殺人了。」她自嘲道,又替自己倒了杯酒,「只因為對方發現了我的身分。」
「那留著只會變成後患,儘早解決最好。」女人不以為意,但是埃達斯卻依舊獨自喝悶酒。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一直都不喜歡,我不習慣,她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和我一樣都是人類。」
「我們早就不是人了,我們是惡魔,不折不扣的殺人狂,反正這樣方便又利索,」娜塔莉亞甚至用開玩笑的口吻回道,「你不需要習慣,也不需要喜歡,只要你能達到目標沒有人會管這麼多。」
「我只是希望能保持初衷,每殺一次人我都會覺得前方更模糊,那不是我,曾經的我絕不可能像這樣肆無忌憚殘害人民,我是個士兵,但現在我卻站在我曾經的敵人的陣營,反過來要攻打我原本的同伴。」
「埃達斯,人生何嘗不是這樣,但是轉念一想,你拋棄了原本的工作,你過上更自由、更富有的生活,現在的你除了出任務時會煩惱,其他時間不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嗎?你有了更多的錢,有了更多探索這個世界的機會,你有更多時間享受,有失必有得,你仔細想想你以前的日子,那是你要的嗎?」
埃達斯低頭沉默不語,緊皺眉頭不願面對女人。
「兩者你勢必要選擇,你在人莊可以用更廣的視角看清這個世界,說不定你會意識到原本的軍方根本不是你該效忠的對象,說不定他們才是你該對抗的敵人,你太過拘泥於小事了,這根本不足為談,你該在意的是你的任務。」對方把埃達斯數落了一番,可少女還是維持原本的姿勢;她注意到她顫抖的手裡竄著正在晃動的酒杯。
「埃達斯,有時候……」
一聲響亮的聲音在寂靜的莊園蔓延開來,破碎的玻璃杯碎片躺在大理石地上浸泡在紅酒裡,殘骸順著水流流到排水孔。
「咳、咳咳咳!」埃達斯痛苦的拱起背,雙手摀住嘴巴不讓聲音太大,整個人倚靠在桌子旁呻吟,隨著少女的狀況越來越糟糕,娜塔莉亞拿來一條布幫她抵在嘴巴上不讓口水滴出來,然而少女全身失力,近乎癱軟在女人手臂上,任憑怎麼呼喊都沒有任何反應,意識逐漸剝離。2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wPt1IcoOu
娜塔莉亞扛起對方到外頭求救,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驚慌的神情,而從埃達斯鼻腔流出的血已經染浸她的睡袍,沿著裙擺滴落到大理石地板;越加沉重的身體沒有溫度,連呼吸都在變淺。她一邊衝上樓一邊搖晃奄奄一息的同伴,試圖延緩她失去生命體徵的時間。
「埃達斯、埃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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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有道身影迎面走來,鏗鏘穩健的腳步停在右方紅木雙門前,灰色褲管有塊深黑色污漬。
「扣、扣。」一隻修長節骨分明的手敲響房門。
「怎麼了?」
「我要先走了,跟您說一聲。」
「記住你的承諾,三天之內結束掉你的任務,不要讓我懲罰到你。」
「我會的,我絕對不會食言,」說罷她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我永遠效忠於地下人莊。」
對面安靜許久,最後只傳來一陣皮革摩擦聲,門外的身影便轉身踏著步伐離開,一路走下樓梯,消失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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