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傳統的小餐館,埃達斯破天荒點了一杯啤酒,還有一碗獸肉湯和玉米麵包,麗娜則是煎餅和莓果汁,餐廳的空地有復活節當天特有的表演,一個男人吹著口風琴,眾人隨音樂起舞,天剛亮的巴獵嶼城市比以往要熱鬧。
六點鐘聲準時敲響,原本還空無一人的街道不到幾秒立刻被店舖裡湧出的人群擠滿,一路綿延到各個角落;遊行的花車隊伍從盡頭的皇宮出發,打開的大門宣告巴獵嶼一年一季的復活祭到來了。人們這時把準備好的彩帶、旗幟、花圈及國旗貼到牆面掛上路燈,家家戶戶窗戶上都是代表復活節的向日葵,地上被人畫上好多隻象徵巴獵嶼的兔子。
「哇!好壯觀喔!」瑪格麗娜和埃達斯幾乎是被擠出餐館的,少女還在感嘆沒喝幾口的啤酒。
「是啊,很漂亮,你也是。」她朝妻子露出一抹微笑。
「我們都很漂亮,一直都很漂亮。」瑪格麗娜回應,但很快就被不遠處的遊行花車吸引。「那是民間做的花車!」
「想看嗎?」埃達斯也看到了,她一手扛起嬌小的女孩放到肩上,就這樣讓妻子騎在她肩膀。她笑的燦爛、笑的嫣然,埃達斯同樣從未彎下嘴角。
「好看嗎?」少女仰頭大喊。
「好看。」瑪格麗娜目不轉睛,充滿向日葵和黃色系花朵的馬車在大家的簇擁下前行,看起來不輸皇宮皇室的花車。
「知道嗎?如果被復活女神看上的情侶,會一輩子被保佑喔。」
遊行車上的人都會穿著花禮服和人民互動,上面的人被視為復活女神的代表;這裡的習俗是只要被賦予祝福,不管是誰都無法拆散成婚的二人。
「真的嗎?」瑪格麗娜眼睛發光,舉起雙手試圖引起馬車的注意,果然這方法很奏效,高出人群一半的女孩立刻讓女人回頭;對方一臉驚訝的瞪大眼睛和嘴巴,用手指指著女孩的衣服。
「怎麼了?」她用手勢問道。
「你們穿著婚服。」這時一旁的男人幫忙回答,「紅色配藍色的傳統禮服,很有眼光喔異邦人。」
「謝謝。」埃達斯先一步說道。
「埃達斯,馬車來了耶。」
「什麼來了?」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馬車已經移動到面前,眾人主動讓出一條路,復活女神蹲下來伸出手邀請兩個人上來。
「我們?」
「對,上來吧,你們被選中了。」車夫幫她們爬上車,歡呼聲此起彼落,全是唱結婚歌曲的聲音。
「這是……」埃達斯還搞不清楚狀況,待穿著禮服的女人解釋完後才回過神,這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舉辦婚禮的儀式。
慌亂的兩人還有點緊張,埃達斯下意識單膝跪下在女孩面前,但很快被阻止。
「是穿藍衣服的人娶穿紅衣服的人,你弄反了。」女神大笑,趕忙讓她們換過來。這下從瑪格麗娜換成埃達斯害羞了,而且還因為出錯更加羞愧。
「埃達斯,今天是我娶你耶。」千金故意逗另一半,還用手指勾過對方下顎,後者馬上紅了臉,頭都不敢抬。
瑪格麗娜接過女神遞來的花枝,輕輕纏上埃達斯的手指,一朵豔麗欲滴的紅色小花矗立在手上,少女眨眨眼,仰頭與她對視。
「我很幸福。」
「這次換我給你幸福。」
埃達斯站起來,兩人搭上彼此的肩,在舉世歡騰的日子裡相吻;此時此刻她們沉浸在歡呼聲及喝采中,彷彿回到從前,那個可以在陽光下聊天、在花園中漫步的時光,埃達斯想念那些短暫卻佔據大腦一大半的回憶。她好愛麗娜,和那些戰友們。
我愛你,愛你們。
抽離身體後兩個女生擁抱,埃達斯公主抱起女孩,驕傲地朝人群大喊,「謝謝大家,我們結為夫妻了!」
瑪格麗娜嬌羞的樣子讓埃達斯笑的更加燦爛,她們跳下馬車,來到巷子裡,在人較少的角落又親吻了一次,只是這次只有彼此的喘息聲。
之後到了紀念品販賣部,埃達斯替麗娜買了一組金手環和頭飾,配上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你好美。」
「我承認我很美,但我容許今天你勝過我。」
復活祭的特色就是將不同顏色的花拍成圓圈,並在中間寫上想見到的人,這樣在外上,他的魂魄就會到身邊與自己相遇。
埃達斯在中間寫下安潔雅的名字,一轉頭便看見瑪格麗娜緩緩動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格雷迪.杰琳.提克拉丁。瑪格麗娜的父親。
「麗娜……」她錯愕的看著她,手上的筆鬆脫掉在地上。
「沒事,我只是想他了,沒事的。」女孩輕輕微笑,放下筆注視那行字。「沒事的,我和母親都會與父親大人再次重逢的,就像我們一樣,對吧!」她那熾熱的眼神彷彿一把火燒掉了記憶的薄膜,離開公爵宅邸那晚的回憶湧上,少女腦裡一片空白。
「我相信你會幫我找到兇手的,會幫我報仇的。」
「對,我會的。」她根本不知道現在自己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只是麻木的點頭,想找回大腦自主權。
她們任由風吹走了花瓣,和眾人雙手合十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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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雙成對的情侶出現在復活祭的各個地方,埃達斯和麗娜久違的享受只有彼此的時光;她們在各個花車拿到很多不同的鮮花,頭上、衣服上甚至是臉上都貼上綻開的花蕊。
祭司雕像廣場上,噴水池的水被飄落進去的花瓣染成淡紫色,眾人穿著不同地區的服飾翩翩起舞。他們跳上石梯踢腳,提起裙擺與舞伴轉圈,然後輕盈地躍下回到地面。樂隊和指揮在廣場正中央的圖們兔圖騰上奏樂,巴獵嶼人民歡呼,讚頌女王,瘋狂的唱著甘霖曲。
長笛的聲音落下,少女的手停在舞伴面前,兩人面對面彎腰鞠躬,此時屋子裡的人拋下玫瑰花瓣,一瞬間一股幽香鑽入空氣中,馨膩般的氣息圍繞整個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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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兩人站在一間匠坊的頂樓,望著不知道共賞幾次的晚霞;她們微笑、眨眼,少女牽起對方的手親吻,殘陽日暮,女孩的金髮在火光中飄揚,純真的笑顏延開。
復活祭告一段落,瑪格麗娜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埃達斯一路護送妻子穿過城鎮,她們都還穿著禮服,趁著天還亮,埃達斯希望儘早讓麗娜回到宅邸準備晚上的舞會,而她必須趕上晚上六點的船班。
「麗娜,今天很開心,我從來沒想過我們還能像這樣相處。」埃達斯摩擦女孩的指節,低下頭輕聲說道。
「我相信還會有下次的。」她看著愛人,眼裡是溢出的愛意。「我很幸福,你很愛我。」
「我很愛你,麗娜,我需要你永遠記得,你有個愛你的妻子。」埃達斯緊緊抱住瑪格麗娜,將頭埋進千金散發花香的髮絲裡。「忘記我現在的身分,停留在莫茵萊戰士就好,你的妻子是個驍勇善戰的士兵,是個保衛國家安全的戰士。」字裡行間透露出少女內心深處的感情,她不捨、不甘,但卻不想露出,她想讓妻子停留在復活祭歡樂的氣氛去參加舞會。
「會的,我會的。」瑪格麗娜哽咽,強忍著情緒回應伴侶。
「好好生活,回去之後我會寫信給你,上面我會註記一個地址,之後你回信就寄到那裡,知道了嗎?」
「嗯,要記得寫信回來,我會和哈薩諾還有璱琳娜他們說的。」
「謝謝你,我的貴小姐。」即將分別之際,瑪格麗娜轉身,她眼眶泛紅,在夜幕低垂的路燈駐足原地,雙手擺在身後,撒嬌般地看向埃達斯。
「埃達斯,你可以再叫我一次最一開始的稱呼嗎?就那一個。」
埃達斯愣住了,隨後擠出一個微笑,她的雙唇在顫抖,整個思緒都在晃動,眼前的女孩好美,她突然有個念頭,她配得上一個公爵千金嗎?
「瑪格麗娜大人,晚安,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女孩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遙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時埃達斯才敢讓眼淚掉下來,她死死摀住嘴蹲下,瞪大的眼眶水珠潸然淚下;她心臟揪在一團,痛到呼吸都會打結。
我配得上她嗎?我值得瑪格麗娜奮鬥嗎?埃達斯理智潰堤,一遍遍質問自己,她殺了伴侶父親,闖入一個風華正茂的公爵千金的生活,攪亂後不辭而別,埃達斯怎麼配得上這樣美好的人,她只不過是一隻在哪都遭人唾棄的烏鴉,卻肖想成為老鷹。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回到里歐莊園,抓起行李逃跑一樣狂奔,風衣勾到樹枝破了個大洞。她一路逃跑到碼頭,還沒停下腳步,抬起頭便看見一顆巨大的橡樹,一片綠地上只有那一顆。而粗獷的樹枝上,有隻黑貓正直挺挺地站立在那,祖母綠的瞳孔盯著少女。
「叮噹。」
她閉上眼睛,將行李扔在地上,感受吹過的海風,還未乾的淚痕再次浮現,等到睜開眼睛,黑貓已經停在腳邊了。
「走吧。」
緩步走上小船,埃達斯停下腳步,她看起來很疲憊,充滿皺褶的眼睛佈上血絲,顯得無精打采;她冷冷站在那,似乎並不想承認眼前那人的存在。
「那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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