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寂靜的房間裡浴室門敞開,微弱的喘息和呻吟斷斷續續,水龍頭滲出的水填滿洗手池,幾滴鮮紅的血滴落泛出一圈圈漣漪,在水中舞出扭曲的身姿。
埃達斯雙手撐在陶瓷平台兩側喘氣,鼻子流出的血染浸嘴唇和下巴,替毫無生氣的臉增加一絲色彩,架子上滿是瓶瓶罐罐以及散落一地的藥草是造成浴室髒亂的罪魁禍首,她彎腰把臉泡進冷水裡,須臾才抬起頭,鼻血還在湧出,但留給她處理的時間不多了。
埃達斯把柳針樹的葉子抹過鼻樑,走出浴室換衣服打理儀容,接著回到大廳與同伴集合;紅色液體還是弄髒了衣服,不過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有閒情逸致調侃她。
烏納斯莊園在第四次襲擊後被迫撥動一部分人到損毀嚴重的地方援助,可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下一次,之後第五次襲擊已經幾乎耗盡所有資源,現在莊園裡只剩幾人駐守,可以說是水深火熱。
「一切還好嗎?」埃達斯才剛踏到樓梯便聽到以撒的聲音,正副首領站在門口聽下屬回報,她快步上前加入他們。
「赫曼和克萊德在山腳站崗,山腰是史考特和馬卡弗,山頂則是安德瑞拉,我已經把所有地方都插眼了,再來就是等皇室他們會不會發起第六次攻勢。」琦拉雅邊說邊嘆氣,以撒也是一臉沉重,娜塔莉亞注意到後方的埃達斯,伸手招呼對方。
「好久不見,我最近都在忙著角色扮演,幾個月沒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為了組織付出了多少。」女人還是一頭黑髮和紅艷的嘴唇,只是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埃達斯皺眉,看出一些不尋常的地方,可基於不確定並沒有多言。
「還能說這種話看來你還行啊。」她雙手交叉在腰上斜眼看著她,後者一臉笑顏還是在逗弄外交使者。
「這麼冷漠?我平時待你不薄吧!怎麼這麼冷血,果然什麼樣的傢伙教出什麼樣的學生。」娜塔莉亞搖搖頭聳肩,今天的她穿著很低調,身上的褐色風衣也擋不住底下和面容一樣黯淡泛黃的長衫。「你知道國王和乞丐的故事嗎?」
「沒聽過。」
有一個國王在南巡時遇見在酒館賣藝的乞丐,他相中他的才華,想加以培訓為自己演奏,但乞丐只想在街頭生活因此不同意。
可國王不顧他的意願將人帶回,請了最好的音樂家教導,不出幾個月這個天賦異稟的乞丐已經超越老師,由於曲目深受宮中皇室喜愛而備受重用,得到不曾想像的厚祿。
有一天國王決定為這個乞丐辦一場演奏會,當晚很多名門望族都來蒞臨,然而到一半時乞丐突然走下台站在國王面前演奏,所有人都在為國王歡呼,覺得國王有眼光挑中知恩圖報的樂者。
就在彈奏即將結束的前一刻,乞丐居然用琴弦勒斷國王的脖子,頓時現場一片狼藉,乞丐也在混亂中服毒自殺。
「然後呢?」埃達斯問道。
「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老師,他灌輸仇恨給乞丐,告訴他該如何報仇,最後致使悲劇發生。」
「國王罪有應得,這才不是悲劇,我覺得老師沒錯,乞丐更是。」
「隨你怎麼想,這是貴族會說給孩子聽的故事,用來防止子嗣做出這種事毀了家族名望。」
「在我看來根本沒用,等到了那個位置自然會變得目中無人,都是被權利蒙蔽的暴君。」
「一件事不是只有你看到的,或許之後你就能理解裡頭的秘密。」女人把頭髮撥到背後,站在窗戶旁曬太陽。
「你有見到那許嗎?」
「沒有,他可是個大忙人呢,我這種普通人家怎麼可能見得到。」諷刺意味濃厚的話說明他在這個染缸裡並不受到尊重,確實,埃達斯多少能感覺得出來。
「我想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戰爭能消停一下,我都快暴斃了。」她小心翼翼伸展四肢,骨頭喀喀作響,突然一股熱流直衝眉間,猝不及防的鼻血滑落到襯衫上覆蓋掉乾涸的血跡。
「看來是差不多了。」娜塔莉亞見狀笑道,一旁的琦拉雅聽到動靜停下談話轉頭關切。
「又流鼻血了?」她走近遞上手帕,緊鎖眉頭透露出懷疑。「藥草沒用嗎?」
對方搖頭也很無奈,「剛開始還有點用,後來基本維持不了多久。」
「之前你不是很常咳嗽嗎,最近轉成流鼻血了?」娜塔莉亞用指腹擦掉同伴髒掉的嘴角,「你是不是做了壞事被報仇了。」
「才不是。」她反駁。
「埃達斯,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你吃了什麼或得過哪種病?一直拖下去你會先被折磨死。」
「如果我知道自然會坦承,不過連你也查不出原因的病我怎麼可能有頭緒。」她長舒一口氣轉動眼珠保持清醒。
一隻灰黑色老鷹盤旋在古堡上空,一聲長哮吸引大夥的目光。
「是克萊德的信使。」以撒走到門外讓牠停在肩上,巨大的猛禽朝著東南方嚎叫,大廳的所有人動身查看,皇室的軍隊已經移動到至少一公里內的距離,而迎面以西的方向還有一隻傭兵團。
「我去指揮帶兵,娜塔莉亞,你帶另一隻隊伍應付那群傭兵,琦拉雅到二線待命,埃達斯,你去和赫曼駐守這裡,隨時等底下的消息。」
「以撒,只憑一隻打不過的,至少也要三隻。」女人扯了扯外套,把武器固定好。「這群傭兵不是一般農民,是退役軍人。」
「我們沒有多餘的兵力了,況且琦拉雅會在二線,需要協助隨時發號消息。」男人很快回答,對她的問題不是很在意。
女人愣了一陣子,不死心又問了一次,可還是得到同樣的答案。
「不用擔心,這種退役士兵通常都是被臨時叫招回來的,和農民沒什麼區別。」首領佩戴好刀槍戴上面具,「不允許戰敗,這次過後很有可能就要反攻了,必須撐住。」
「是。」殺手們通通裝備好前往自己的崗位,看來不可避免的又是一場硬仗,埃達斯根本不曉得這副身軀還能撐多久,她無視日漸嚴重的問題,只想用打仗轉移注意力。
臨走前一隻手搭上埃達斯的脖子,從手套的材質可以判斷出是誰,可背後沒有聲音,只是用手指在皮膚上摩擦幾下,轉身後那人已經離開了,她摸了摸被觸碰的頸部,彷彿還殘留些許香水味。
埃達斯沒有過多留意,帶著叮噹走進宅邸準備防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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