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她穿著那雙金色兩吋半的舞鞋走向學校,闃暗的走廊盡頭,實驗室的燈居然亮著。她悄聲潛入,居然聽見貓咪的聲音,她打開實驗室電燈,小葉子的辦公桌下有個深褐色的籐編猫吊籃,咪咪正在吊籃裡!
她伸手進吊籃,咪咪以迅雷不及掩耳吊速度咬了她的手,她一氣之下將舞鞋當作兇器砸向竄出猫籠的咪咪,咪咪淒厲的叫了一聲,豎起全身的貓毛與她對峙。再來她一不做二不休像瘋子一樣拿著她的舞鞋四處扔猫,咪咪被她逼得躲進滅菌釜不肯出來,於是她將滅菌釜鎖上,打開滅菌釜啟動高壓消毒,滅菌釜裡傳來貓咪淒厲的叫聲,一聲接著一聲,直到沒有半點聲響她才癱軟坐在滅菌釜前,她聽著自己心跳噗通噗通,總覺得這個夢境太真實。
一早醒來四肢酸痛,彷彿剛完成馬拉松的隔日,羅達明給了她一個早安吻,說:「我幫你買了早餐,午餐在冰箱裡到時拿出來加熱。」
她吃完早餐後回到房裡看文獻,卻發現羅達明忘了帶筆電。不禁嘆氣:「這個擔心大王,總是擔心東擔心西,結果換成自己又散漫的不像話!」她搖搖頭,將筆電收進袋子裡,踏上往學校的路。
學校距離她租處大約步行半小時的路程,她想著今天閒著,走路也無妨,就這麼當成散步來到學校,走往學校的路她總是心驚膽跳,明明她很少走路上學,卻覺得路途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明明她新搬租處,從來沒走過啊!
一進實驗室,裡頭瀰漫著肉味,她正想著是誰一早吃肉吃的毫無節制,卻見大小姐與羅達明劍拔弩張的對峙,大小姐見了她像發瘋一樣的指著她:「就是她害死了咪咪!不是我們實驗室的人怎麼會用滅菌釜?何況滅菌釜裡掉著她的戒指!」
敞開的滅菌釜裡彷彿掛著一條白色長毛抹布,她不可思議的細看眼前景象--滅菌釜裡有一隻被蒸死的猫正不斷發散肉味,七零八落的實驗室像被什麼堅硬東西一再的砸到,她臉色慘白的看著滅菌釜旁的金色鑲水鑽兩吋半舞鞋,因而退了好幾步,不慎碰落一個燒杯。
大小姐的聲音卻比掉落的燒杯更加刺耳:「創世福音教裡都是瘋子,三年前害得我妹自殺,三年後居然連我的猫都不放過,一定是這個女人殺了咪咪!那裡不是有一雙舞鞋,你們看看是不是那女人的鞋,還有她落在滅菌釜裡的戒指也是證據!」
她不停的退後想離開,卻被衝向前來的大小姐抓住,說:「你別跑,若不心虛為什麼要跑?」
眼前的大小姐矮她一顆頭,細白的手卻非常有力,正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掙扎中卷起左手一截袖子,露出曾經的自殘傷痕,大小姐見狀更是大聲的說:「你曾經自殺過?你的神不會讓自殺的人上天堂,何況你還殺了我的咪咪!你這個惡魔!」
惡魔這兩個字彷彿開啟了什麼開關,她推開小葉子發了瘋似嘶吼,最後無助的蹲在實驗室牆角啜泣。此時她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咽喉,半句也吐不出來,這樣的感覺讓她落了更多淚水。
待她平靜些抬頭,羅達明正在眼前等她。他說:「我們回家吧!」
她根本不知羅達明怎麼解決這件事,晚上她與羅達明大吵一架,只為了羅達明讓她看身心科。她渾身顫抖的說:「看了身心科留下就醫紀錄,我將來要怎麼找工作?」
羅達明斬釘截鐵的答:「不看醫生永遠不會好!」
她說:「我沒事,我是正常人,不用看醫生!」
羅達明說:「雁,你知道你會夢遊嗎?我清晨起床見你不在床上,著急的四處找你,我在樓下找到赤腳遊蕩的你,帶你回來,為你洗腳,引你回床上補眠。我以為你沒穿鞋出門,可是今早一進實驗室我就知道糟了,滅菌釜裡躺著被燙死的咪咪,實驗室四處被破壞,兇器很有可能是你的舞鞋,何況滅菌釜裡還落了你的戒指。」
她鬼使神差的說:「琳貞姐的戒指跟我一樣。」
羅達明看著她的眼眸盡是失望:「我不知道琳貞有沒有跟你一樣的戒指,我只知道我送你的戒指裡刻了『Yan』,是那枚戒指沒錯。」
羅達明見她啞口無言繼續說:「我們昨晚才跳舞,舞鞋穿在你的腳上,即便脫下來放回鞋櫃也還在我們家。最有可能是你夢遊時穿出去,到了實驗室殺了咪咪。」
她捂臉哭泣:「拜託,再給我一次機會,咪咪已經死了,接下來我不會再夢遊。」
羅達明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雁,這不是你第一次夢遊。我知道的第一次夢遊是我們發生關係的那一晚,我無論怎麼叫你都不醒,於是我們有了親密行為。那一晚你的表情淡漠,不像正常的你,我問過醫生,那時醫生便判斷你會夢遊。」
她啞口無言,想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吞回去。
隔日一早羅達明帶著她到醫院,當她坐在身心科的候診區,她不斷的告訴羅達明:「我沒有生病,我會好,你不要逼我看病好不好?」
羅達明昨夜一夜沒睡好,插好卡後疲憊的走回來,坐回她的身邊:「雁,我以為你懂我的心意。我們結婚了,不管你未來有沒有好起來我都會在你身邊,你放心的看病好嗎?將來好了停藥,我們生兩個孩子,男的像我,女的像你,一家四口美滿度日。」
她因為這句話淚流滿面,窩在羅達明的懷裡說:「好。」
她認真看診,然後跟著羅達明回家。羅達明回實驗室後,她上菜市場買菜,準備好好做一頓飯跟羅達明一起吃。買完菜她坐在客廳,同樣疲乏的她不自覺的打起瞌睡,然後驚醒。她不敢睡,害怕夢遊再度做出壞事!
於是打開電視,想著電視聲也許能趕走瞌睡蟲,她將電視調到開排油煙機也蓋不過的聲量。
她一面炒菜一面聽著醫療的訪談節目,裡頭有個女嘉賓說:「我曾以為自己自己壓力太大導致經期混亂,生理期來了一兩天就沒了,後來才發現自己懷孕了。當中我吃過抗憂鬱藥物,幸好發現得早,否則繼續吃下去不堪設想!」
這些話嚇得她停下炒菜動作,頭頂的排油煙機如她混亂的內心正轟隆隆的響。
她想告訴羅達明這件事,等來的卻是疲倦不堪的羅達明,她精心準備的晚飯吃沒幾口,匆匆去洗澡,洗完澡給了她一個晚安吻:「雁,晚安。」
「羅哥,我有事想告訴你!」當她收拾完浴室走回房裡,羅達明已經熟睡。
後面幾次都是這樣錯過開口的機會,她一面忍耐不適,有時不舒服時甚至覺得天旋地轉,反胃到幾乎吃不下東西的地步。
隔幾天羅哥有一天忘記帶手機,有人打來,她想也許是導師有事要交辦於是接了電話,沒想到是大小姐,也沒確認誰接了電話便劈頭大罵:「羅哥你是腦子不清楚了嗎,為什麼跟李如雁結婚,你快趁著家裡不知道跟她離婚!那個教會害死太多人,李如雁就是幫兇。說不定羅爺爺的死跟教會脫不了關係,否則為什麼你剛從羅爺爺那裡繼承到土地,李如雁馬上跟你發生關係利用你的心軟跟你結婚!你若是跟我妹一樣被教會害死,土地不就落到李如雁手裡!她今天會殘忍的殺害一隻貓,改天也會冷血害死人!」
她聽見這些話簡直氣得快要爆炸,立刻吼回去:「你想不到接電話的人是我吧,你到底是多痛恨我才打電話來挑撥離間?」
大小姐說:「就算是你接又如何?我說這些話坦坦蕩蕩根本不怕讓你聽!」
她說:「羅哥不會跟我離婚,你不過白費心機。幾天前羅哥才讓我乖乖看病,等病好我們要生一對兒女快樂過日子!」
大小姐又說:「你若是教會派來竊取羅哥財產的人我跟你沒什麼好說,若不是,真心愛著羅哥就聽我的勸跟他離婚。三年前我妹妹林伊人在福音學院跳樓絕不是自殺,她很有可能知道了創世福音教的祕密被自殺。她有一本日記落在我的房間,裡頭寫著:姐姐,救救我!」
大小姐接著又說:「我妹妹死後,創世福音教利用我妹妹的男朋友宋志傑鬥垮了舊教的人一步步蠶食鯨吞理事會,後面又扶植宋志傑的爸爸當上議員,目標越來越大。我跟羅哥是自小的交情,我不希望他落入教會的陷阱。」
她有一段時間恍恍惚惚,她隱約聽見大小姐跟她道歉:「⋯⋯是不是因為我刁難你所以記恨?你讓我怎麼道歉都可以,求求你放過羅哥。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我妹被創世福音教害死,我爸還著迷創世福音教不可自拔,我看到創世福音教的人跟看到髒東西一樣⋯⋯」
後來也不知是她掛大小姐電話還是大小姐掛她電話。這天她連電視也沒開,發呆了一天。直到羅達明回來,問她:「你接了我電話嗎?」
她答:「我以為是實驗室打來,所以代你接了。」
羅達明說:「我人在實驗室,導師若要找我可以打分機號碼。剩餘的都是我私人電話,我回來再回就好。」
她身體的不適跟內心的悲涼翻江倒海而來,只因為她接了大小姐的電話,羅達明便不開心嗎?她不客氣的回他:「你若是喜歡大小姐,我離婚成全你,反正本就沒人看好我們結婚,所有人都覺得我為了錢嫁你!」
羅達明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不諒解:「你到現在還跟小葉子爭風吃醋嗎?」
她不過想聽羅達明哄她的話,卻得來一句質疑結婚的話,她不由得放聲大哭。
羅達明卻坐在沙發上,全然不顧她的悲傷開了電視,電視的聲音逐漸進了哭泣的她耳裡,是這麼報導:
「記者正在福音大學前為大家了解現場,受害人林香葉是福音大學生科研究所研究生,在回家的路上被有性侵強盜前科的魏嫌性侵得逞後勒斃,拿走包裡三萬元現金逃逸,警方正在追緝。」
她沒想到會聽到這則新聞,她連忙仰起頭來看著羅達明,羅達明也盯著她看。她忽然意識到這是羅達明轉她看,並不是偶然間轉到。
「小葉子一直將伊人三年前的死歸咎在教會上,因此跟家人不合。林叔逼她回家住,不讓她租房,她只能借住宿舍。所以咪咪也只能寄放實驗室,有可能前陣子頻繁出沒晚上的實驗室被盯上。」羅達明這麼告訴她,又說:「警察一接到報案,確認小葉子的身份,他們就開始盤查跟小葉子有過衝突的人。小葉子最後一通電話打給我卻被你誤接,偏偏你又跟她有過衝突⋯⋯胖胖幫忙將事情說清楚,警察因此不再追問。」
「警察那邊終於忙完,林叔打電話給我,我收拾好小葉子的東西去她家。」
「我好幾年不曾踏上林家,她家喜歡養狗,院子裡有兩隻漂亮的雪納瑞,只有小葉子喜歡養貓。小葉子不算合群的人,她從前就喜歡獨來獨往,不像伊人那樣討林叔歡心。她家入了新教,她與家人的隔閡日深,她不喜歡她妹跟輪胎貼皮廠的小開在一起,幾次跟妹妹吵架,越來越疏遠。後來伊人自殺,她很內疚,總覺得她妹或許跟她求救過。出國三年,今年終於下定決心回來,她回國那時,林叔刻意打電話給我,請我照看小葉子,我覺得是舉手之勞便爽快答應了。」她想起羅達明確實接過這樣的電話。
「我收拾小葉子的遺物交給林叔,多年不見的林叔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兩隻狗窩在林叔的腳邊也無法緩解林叔的哀愁,年紀比我爸還小的林叔看起來比我爸還老上一輪。他說:『為什麼會這樣?伊人自殺,小葉子又死了,留下我這個糟老頭做什麼?』」
「我在林叔的身邊一句話都不敢說,不敢說我的妻子與小葉子起衝突,不敢說我夾在她們之間始終不曾照料小葉子,也不敢說我妻子在小葉子死前還跟她大吵一架,我就這麼滿懷愧疚回來,你卻對我說:『你若是喜歡大小姐,我離婚成全你!』你知道什麼叫作哀莫大於心死嗎?就像我現在這樣,痛到內心都麻痺!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沉默一陣子之後羅達明告訴她:「雁,我想靜一靜。」彎身拿走桌面車鑰匙頭也不回走了!
那瞬間她覺得她的世界就要爆炸,她彷彿能從羅達明離開的狹窄門縫窺見世界,車水馬龍,人聲喧騰,隨著門關起的瞬間世界與她斷了聯繫,她活在這個世界卻被這個世界拋棄。
她捂住自己的臉忍住不哭,直到腳步聲走遠她才放聲大哭。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呢?只要她死了,留在羅達明心裡便是一萬分的好,不像現在剩一萬分的嫌棄!
她沒來由覺得冷,於是打開衣櫥躲進去。裡頭窄窄的,令她覺得安心。她在裡頭半夢半醒,咪咪向她走來:「恭喜你詛咒成真,大小姐死了,怎麼樣,內心無限暢快吧?」
她一句話都不想答,隨旁人怎麼說,她知道她從來不詛咒人。
咪咪又問:「你啞巴嗎?問你話呢!」
咪咪在她的眼前停下,優雅的整理自己的毛:「我教你一個辦法--既然那個羅達明不識好歹,你別放過他。這個世界不分貧富貴賤,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是贏家!」
雖然咪咪的話全是歪理,卻意外的合乎邏輯。神不在乎人的貧富貴賤,因所有人都是祂的子民,神會誇讚獻出所有錢的貧窮寡婦,而不是貢獻更多錢的有錢人,那一丁點錢比有錢人的很多錢更有價值。神這麼認為,她信奉神自然也這麼認為。
偏偏有一道鴻溝劃出來她與羅達明的距離,他們本來就是不同樣的人,羅達明的優雅跟風度翩翩吸引了她,她心存僥幸愛上他,結果換來無限的悲苦。她沒了學業,無法自立,以他豢養的金絲雀身份洋洋得意,她真是可悲啊!
咪咪接著說:「你用藏在衣櫃裡的藥,碾一顆安眠藥加進他早餐的豆漿裡,日復一日的這麼做,你就可以讓羅達明付出輕蔑你的代價!大小姐說羅爺爺有一塊土地給了羅達明,你趁著羅達明對你沒有戒心拿到那塊土地,你跟肚子裡的孩子都可以靠這塊土地過得很好!」
她眼皮都不掀就回:「神不會允許邪惡的事,你放棄吧!」
咪咪嗤笑,說:「你真不是一般的沒用,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看猶大背叛了耶穌,耶穌還不是原諒了猶大?背叛沒什麼的,只要你事後真心的懺悔,神會原諒你。重要的是你要將利益緊緊攢在手裡,若可以當有錢人,誰要當悲苦的寡婦?」
她閉起眼來不想理會咪咪。她用肚子餓的程度來算時間流逝的速度,一開始很清晰,後來餓得模模糊糊,她有些分不清到底過了多久⋯⋯這時羅達明回來,正四處找她:「雁,你在那裡,快點出來,別讓我擔心!」
她小心的不發出聲音,不想讓羅達明知道她躲在衣櫃裡,他遍尋不著或許會以為她出門了,這樣就好,別再找她,她的內心好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沒有尋找她的聲音,她說不出是放心還是難過,悄悄的推開衣櫃的門,卻發現羅達明頹然坐在衣櫃前,她趕緊拉回衣櫃的門,羅達明卻快一步伸手卡進門縫裡,即使被夾住也不退縮:「雁,你出來好嗎?我們談一談。」
這時咪咪穿越門縫進了衣櫃,在她的耳邊說:「快啊,快出去跟羅達明合好,這樣才能往他的豆漿加安眠藥⋯⋯」
她捂住耳朵大喊:「滾出去,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聽見你說的任何話!」
咪咪在她的眼前四竄,她忍不住拿藥袋扔咪咪,卻扔在了開衣櫥的羅達明臉上。
羅達明也或許會大發雷霆,叫她滾出去。她只慶幸押金是羅達明付掉,她的損失不大。
她想著她可以回到教會,辦理休學,找份工作餬口。未婚媽媽應該有不少補助才對,她善用這些補助能養活孩子,教會也會有人伸出援手。
她等待的雷霆之怒沒有到來,羅達明誠懇的眼眸泛著淚光,對她說:「雁,對不起。」
她頭腦鈍鈍的,不知道羅達明為何要對她道歉?只覺得這一切多麼的荒唐,明明不久前不是這樣,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她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又悶又痛,活著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羅達明將她抱出衣櫃,一遍遍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抬頭看他,不知對自己的困境麻木,還是對這名男人麻木,那句對不起不曾在她的內心泛起漣漪。
「雁,我們曾經無話不說,無論我喜歡還是討厭都能告訴你。我不加思索就說了⋯⋯我忘了你在生病,病得連話都變少,這樣下去對我們兩人都不好,我坐在衣櫃前想了很久,我決定休學照顧妳,等你好一些我再回校園。」
羅達明溫柔撫著她的秀髮,她抬眼看著他清澈的眼神,彷彿陳舊不堪的窗户終於灑入星點光芒,她混沌的腦子暫時清醒,於是她問羅達明:「為什麼知道我在衣櫃裡?」
羅達明指著她粉紅碎花的裙子:「衣櫃露出了裙角,照往常你一定收拾得有條不紊,何況這條裙子在我負氣出門前正看你穿著。我還算了你的鞋子,連拖鞋都算了,一雙不少。」
她知道羅達明細心又聰明,聽他說出這些話她一點也不意外。她問他:「為什麼要找我,不找我不好嗎?」她這句話說得很急,彷彿也如蕭芳澤一般耳朵不好,聲音忽大忽小還帶著喘息聲。
她迫切想知道答案,卻見羅達明流淚一面將她抱得更緊,霎時間她的腦子又重又沉,她像被釘在地板上無法動彈。
她甚至懷疑她問了嗎,還是這些問題始終徘徊在她腦海裡不曾問過?於是再度說道:「不找我不好嗎?不理我不好嗎?不要再給我一丁點的希望,我會當真,下次再破滅,我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
話說完她又覺得荒唐,明明她已經打算一個人回教會生活,為什麼還要告訴羅達明這些話?乞憐於他嗎?還拿自己的性命要脅,她不知要讓自己可笑到什麼地步才會停止這些愚蠢行為。
她趁著腦子還算清晰告訴他:「請收起你的同情,我比你想得堅強,即使生病有一天還是能靠自己站起來。」
她在父母雙亡後住進育幼院,因為出色的容貌時常受到騷擾。那時的廖牧師常到育幼院見她的困擾主動說要收養她,她帶著感激的心來到教會。無奈又被廖恩光盯上,幾次找廖牧師都不了了之,那時的她偏激又敏感,為了擺脫廖恩光甚至用上自殘的方法,最後廖恩光被廖牧師揍了一頓,看見她就閃躲,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場勝仗,後來她變得開朗,覺得天下沒什麼事難得倒她,她手上的傷痕變成勝利的勳章。
那時教會還有另一名莊牧師,她得意洋洋將這件事告訴莊牧師,莊牧師卻告訴她:「有自信的人不會拿自殘作手段,傷口劃在手上淌出鮮血,其實流淌的是你看不見的眼淚。雁兒,你莫錯把傷疤當成勳章,拿傷害自己的事自豪。真正堅強的人誠實且正直,用誠實的心信靠主,最終在神的帶領走出困境。」
莊牧師握著她的手,那雙手粗糲且寬大,暖呼呼的,她開始明白雖為自保終究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手段。後面她時常穿著長襯衫,扣好袖扣,藏起那段自傷的過往,後面再遇難題她便誠心祈禱,一如莊牧師教她一般。
這次她禱告卻不見任何效果,她總是精神渙散,有時連禱告的詞都唸得零零落落,她不禁懷疑神聽見了嗎?
她祈禱著:神啊,請保佑羅達明跟我分手,我想做回自己!她可以不要愛情只信靠神。
羅達明咆哮:「我愛你,這不是同情,我不至於愚蠢到同情愛情分不清楚。」
她垂著頭說:「這份愛情剩下拖累,再來是柴米油鹽的磋磨。今天能忍我,明天能嗎?不如趁現在好聚好散。」
羅達明說:「是不是我們不曾在神前許下誓約,你便不當一回事?還是我不曾以丈夫的身份帶你回羅家,你便以為我們結婚只是鬧劇?」
她跟羅達明誰都沒想到會走到這個地步,她想起莊牧師的叮囑,要誠實,她告訴羅達明:「我想跟你在一起,卻不願意拖累你一輩子。你知道我的生理期只來了一天就沒了嗎?很有可能根本不是生理期,而是懷孕期間的子宮出血。」
羅達明瞠目結舌的模樣映入她的眼簾,然後緊張的問她:「這孩子健康嗎?你想生下來嗎?」
她點頭,羅達明說:「那便生下來吧,我們一起養育孩子!」羅達明緊緊抱住她,不知是不是太過激動緊接著而來是擁吻,她閉起眼來享受他給予的溫暖。
當她睜眼,咪咪已經跳到羅達明身上,對她說:「幹得好,這樣羅達明就不可能擺脫你,你再來有更多時間將他蠶食鯨吞。」
她因為驚恐兩眼發直,羅達明問她:「怎麼了?」
她因為不想吃藥告訴羅達明:「什麼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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