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石佳琪上樓梯時忽然被掀裙子,男生衝向前她說:「哪有人在裙子下穿運動褲!石佳琪你還是女的嗎?」
她生氣的說:「我要跟老師說,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掀人家的裙子!」
男生回:「有人說你被教會收養,早就被廖恩光睡過,裝什麼處女!」
迎面而來的惡意讓她幾乎腳軟,她為自己辯駁:「我跟教會收養的另一個姐姐住一起,吃住都在一塊兒,跟廖恩光住的地方不一樣。」
另一個男生路過又掀了一次:「口說無憑,有人說嘿咻太多那裡會變黑,我看看有沒有變黑就知道了!你不讓我看就是心虛!」
她生氣的說:「我為什麼要讓你們看!」
再後來又有人走上來,她連忙壓住裙角,然後才看清楚走上來的人是蕭芳澤,他黑著臉問:「誰掀你裙子?」
她說:「沒事。」
蕭芳澤沒有多問就路過她了,不過見蕭芳澤跟班上兩個男生曠課,她就知道糟糕了!
下課她聽鄰桌的女生說:「趙文卓、柳俊弘跟蕭芳澤因為打架被記過了!」
她走出教室,四處尋找蕭芳澤,卻見他鼻青臉腫走回教室,而她的桌面早就放上一個紙袋。她知道那是蕭芳澤給她的便當。
她快要哭出來,想要叫蕭芳澤不要再對她好,她不想看他受傷,跟別人打架。
忽然前排騷動,因為蕭芳澤同樣給了陳嘉怡便當,前排的女生就開始問蕭芳澤:「為什麼忽然給陳嘉怡便當,是不是你喜歡她?」
陳嘉怡喜形於色,不料蕭芳澤下一句就說:「不是。」
說得問的女生都尷尬起來,喃喃自語:「不喜歡幹嘛給她便當,有病。」
這句話也許刺激了陳嘉怡,陳嘉怡拎著紙袋丟進垃圾桶,說:「你道歉的一點誠意都沒有,你就不怕我跟蕭伯伯說。反正我不管,只要我挨餓我就去你家告狀!」
聽到這裡,她大概猜出陳嘉怡昨天被潑咖啡跟蕭芳澤今天給便當有關。說到底又是因為她蕭芳澤才被刁難。
她難過得第一次翹了課,跑到天臺哭。有個男生在她的身旁坐下:「你為什麼哭呢?」
她探出頭來:「對不起,害你受傷。」眼前的男孩已經妥善包紮,正是蕭芳澤,他說:「沒事。」
這個男孩規矩的坐在她旁邊,等她哭夠了遞上手帕。
她依舊側著臉看他:「我回去拜託如雁姐,請她告訴羅哥別再拜託你幫我。」
蕭芳澤被她說得笑出來了:「我在你眼前不直接說,還要透過一堆人傳話?」
她擦乾眼淚說:「蕭同學,謝謝你,再來請你不要幫忙我,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蕭芳澤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問她:「你覺得一個人能左右另一個人的意志嗎?」
她理所當然答:「不行。」
蕭芳澤接過話說:「雖然羅哥拜託我,可是這是我願意做的事。沒有羅哥拜託我,我還是會做。」
她聽懂了蕭芳澤一開始問她一個人能不能左右另一個人意志的問題,她無法左右他的意志,羅哥也不行。
她試圖用另一個方式勸他:「如果你媽媽看見你受傷,一定會很難過,請你別讓她難過!」
蕭芳澤笑著問她:「你認識我嗎?對我了解多少?你根本跟我不熟,又怎麼會知道我媽擔不擔心我?」
她忍不住叉腰,氣鼓鼓的說:「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不要再幫我了,好嗎?」
蕭芳澤說:「不要。你不了解我,我可以說給你聽,這樣你就了解我了。」他戳著她的臉頰:「小松鼠!」
忽來的親暱讓她兩頰發燙:「啊,我不是!」
蕭芳澤打開紙袋,拿著切半的總匯三明治給她,他自己也打開一個開始咬,沒幾下就吃完,擦完嘴才開始說:「我家開餐廳,掌廚從小練起,切到手,被燙傷都是家常便飯,比起那些傷口,打架反倒像小兒科一樣,幾塊瘀青就當自己不小心跌到了。」
她撥開紙包裝,開始吃總匯三明治,美味讓她精神一振:「很好吃哦!」入口的肉汁四溢,和著番茄的酸蔬菜的甜調和的恰道好處,沾醬清爽不膩,她好奇的問:「這是什麼沾醬?」
手掌托腮的男孩笑容猶如秋天煦陽:「酪梨打成泥,加檸檬汁跟無水優格,這叫酪梨優格醬。還有一種加洋蔥碎的叫作酪梨醬。」
她開心的笑著:「我吃過,七年級時你做過,還有莎莎醬對不對?」
蕭芳澤微笑點頭:「早上起床趕著上學,所以做的簡單。下回請你喝下午茶,我烤瑪德蓮給你吃,加上手沖咖啡。」
她聞言饞得差點留下口水,差點問出口:你還會做什麼?幸好理智回籠,想起七年級到現在總是受他照顧:「謝謝你總是做飯給我吃,你是看我可憐,才決定做飯給我吃嗎?」
蕭芳澤問她:「被一個聾子同情,你覺得屈辱嗎?」
她搖搖頭:「善良是最好的品德,難道規定什麼人才能善良嗎?」
蕭芳澤笑著回話:「沒有。」
她笑開懷:「我喜歡你的善意,而且你做飯真好吃。你要是常常同情我就好了,這樣我就有很多很多便當可以吃!」
蕭芳澤忍俊不住:「你想吃幾個都好,我有空就做給你。」
她占了便宜過意不去,立刻說:「我會向天父祈禱你的健康。」
蕭芳澤問:「那可以幫我向天父祈禱讓我喜歡的女孩子早點開竅嗎?」
她聽見這句話趕緊手捂臉頰,深怕他看見自己雙頰通紅:「你為什麼喜歡她呢?」
蕭芳澤說:「因為左耳的緣故我從小就被人嘲笑,我家開餐廳,我卻沒有辦法聽聲音判斷火候,這對我來說是致命傷。我舉個例子你應該比較好了解,球是立體的,人的視覺可以看見立體的球,有三百六十度各種角度,我的聽覺卻是平面的,沒有辦法分辨聲音從哪裡來。」
「別人練刀工,可以聽聲音判斷刀子落點,我只能目不轉睛的看,用視覺彌補缺失的聽覺。我付出比別人多的努力,可是成果往往不如人,也曾經失意得就要放棄廚藝。那時工讀生錯把我做的蛋糕端給一家三口。我交代櫃檯幫她們免單蛋糕,小女孩卻問:『為什麼要免單呢?我覺得很好吃啊,不甜不膩口感細緻,比往常吃到的都好吃。』小女孩下次來吃得不是我做的,眼裡的光彩彷彿消失了一般。後來我每天為她做蛋糕,交待櫃檯她來就端給她。」
「上了國中我發現跟她同班,她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子,吃到喜歡吃的東西眼睛總會亮晶晶。可是不久我發現她總是餓肚子,跟著她到垃圾場見她扔了餿掉的便當,忽然想起她家很久沒來我家餐廳用餐。聽說她家惹上工安的官司,家產被扣押,她又吃不了餿掉的便當,總是餓肚子。我興起幫她做便當的想法,每節下課都去垃圾場,等她倒便當時交給她。」
「她拿到便當又像當初吃蛋糕那時笑得甜甜的。我想多看一點她的笑容,所以總是在垃圾場餵貓,其實是想多看她幾眼,可是等她看我時,我不敢看她,只能假裝看貓。」
她聽到這裡已經不敢看他了,將臉埋在腿窩,顫抖著說:「我沒有什麼好,你不要喜歡我好不好?」
蕭芳澤笑著:「也對,對你來說太強人所難了。我們可以從朋友當起嗎?這樣你會比較自在。」
蕭芳澤見她半天沒應,又問:「連當朋友也不可以嗎?」
她流了好多眼淚,她曾覺得天父是殘酷的,從她身邊帶走父母,讓她一無所有。可是天父賜予她新的家人,又讓人愛惜呵護她。她想愛人,可是她真的有資格愛人嗎?
蕭芳澤慌了手腳,試探的問她:「如果不能當朋友⋯⋯那可以當同學嗎?偶爾能說一兩句話就好。」
她拉住他的襯衫,細細的說:「⋯⋯可以讓我考慮一陣子嗎?」
蕭芳澤舉起右手做眺望的模樣,這時天空湛藍,藍天之下他的笑容更顯爽朗:「好,我等你的答覆!」
她小心翼翼取出助聽器掛上他的左耳,她憐惜它能聽見的有限,可是這何嘗不是上天的恩賜,不讓汙穢之言入耳。
就讓眼前的藍天為她說話吧--祝你永遠如天空湛藍無垠,澄澈通透。
我願將最美好的祝願全予你,我親愛的少年,有著一親芳澤的芳名。願天下的每一人都比我愛你,即使你不屬於我。
眼前的男孩卻蹲下身去,拾起電影票還她:「你今天打算跟誰去看電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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