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街上,柳千帆和百里扶桑並肩走著,很快就來到東關大街,在池記糕餅舖買了幾樣點心後就轉進瓊花觀巷,目的地當然是淮秀院。
偏廳裡白玉香見到兩人不無訝異,笑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連著兩日來找我,難道富春這兩日不用開張麼?」
「白大姐說笑了,不開張哪有飯吃呢?」柳千帆笑道:「只是我們倆方才在東關街上閒逛……」
「你倆一起逛街?」白玉香臉上又現出了促狹的笑容。
柳千帆臉一紅,看向百里扶桑後,她坦然笑了:「是啊,一起逛街,正好逛到這一帶就來探探大姐妳了,這是池記的玫瑰餅和桂花酥,大姐快嚐嚐。」
「我看順路探我是假,想問徐大官的事是真吧。」白玉香溜了她一眼:「你們何以這麼在意他的事?」
「這個麼,妳可別說是我告訴妳的,」柳千帆眼珠子轉了轉,神秘兮兮道:「今早我和桑哥遇見徐大官了,徐大官說他打算替雪仙贖身。」
「這話當真?」白玉香的確有些訝異:「你們怎麼會遇見他?他又是怎麼會同你們說起這個的?」
「這妳別管了,我們也是和他偶遇,桑哥和他聊起近況他就提到這個。」柳千帆又添了一句:「我想他是認真的。」
白玉香臉色陰晴不定,她腦子裡在飛速運轉著,好半天都沒說話。
觀察著白玉香的臉色,柳千帆問道:「大姐,給姑娘贖身這算是大事吧?」
「當然是大事,」白玉香蹙著眉盤算道:「雪仙才來兩年不到,我又哪能輕易放手;可是徐大官和杭州通判有交情,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要贖人我怕是也沒法真把雪仙扣著不放……這可為難了。」
「所以我知道消息就上趕著來告訴妳了啊,」柳千帆一臉的替她著想:「大姐不用太擔心,我覺得他既是做生絲買賣的,在淮秀院花錢又一向大方,身價錢上頭的事一定不會過多計較,大姐儘可好好和他談,最後定能皆大歡喜。」
白玉香想著覺得挺有道理,臉色也就和緩了下來:「妹子說得倒對,如若這樣雪仙從良也是好事一樁,這在其他姐妹之中是盼都盼不來的福氣呢。」
「就不知道徐大官打算什麼時候幫雪仙贖身……」柳千帆眼珠子轉了轉:「白大姐能不能幫我和桑哥一個忙?」
「什麼忙?」
「徐大官總會來和妳商量幫雪仙贖身的事,確定了日子就請大姐告訴我們一聲,」柳千帆道:「我和桑哥想在他離開揚州前送他一份禮,不過大姐妳可別漏嘴說給他知道,否則到時就沒有意外之喜了。」
「妳可真是個小鬼靈精,」白玉香聞言忍不住笑:「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柳千帆嘻嘻一笑:「那就多謝大姐了,大姐記著……」
「知道,意外之喜嘛,」白玉香嬌笑著:「我不會告訴他你們來過,也會早早告訴你們他幾時替雪仙贖身,一有消息我就讓小廝去通知你們。」
「大姐也得記著,贖身的事得慢慢談,好好談,」柳千帆細意提醒:「事緩則圓,就算徐大官慷慨豪邁身價錢出得爽利,也萬萬不能草率就應了,須得慢慢周旋,否則就是低了淮秀院的名頭,雪仙姑娘也會被看輕的。」
「這我自然明白,」白玉香可有經驗了,笑吟吟道:「男人就是這樣,太容易到手的也就不值什麼了,妳放心,我一定好好刁難他一番。」
兩個精打細算的女子一人一句商量著怎麼整治冤大頭,全然沒留意到身旁的百里扶桑聽得神色已經很不自在——基於長期以來的經驗,他一直覺得女人相對於男人就是弱者,現在看到眼前兩個女人在背地裡合夥算計徐無咎,活像兩隻正在偷雞的小狐狸,心下竟有點毛骨聳然之感。
誰說女人是弱者?徐無咎才是該被同情的那個。
兩個女人又商討了諸多細節,柳千帆才拉著百里扶桑告辭離開,一走出淮秀院,百里扶桑就嘆了口氣。
柳千帆關心道:「桑哥怎麼了,可是身上不爽?」
「沒什麼,就是覺得女人狠起來也是真可怕。」百里扶桑苦笑道:「徐無咎被妳和白大姐拿捏得明明白白啊。」
「你現在會說這種話了,」柳千帆噘起嘴在他臂上輕捶了一下,又咬牙道:「那還不是為了幫你打探出徐無咎何時離開,我讓白大姐刁難他也是為了拖延他離開揚州的時程,你還說我狠,這沒良心的。」
百里扶桑躲都不躲就受了她一下,知道她反正也不會下重手,又圈住她雙肩,在她耳際輕笑道:「這些我知道,不過我要打探徐無咎的動靜,要拖延他的時間,這說起來也是為了要幫妳守住富春啊,妳還捶我……自己說說誰才是那個小沒良心的?」
他的氣息吹得她耳朵發癢,待要躲又躲不開,只能在他懷中掙扎輕呼:「我們還在巷子裡呢你就這樣輕狂,讓人看到了多羞,還不快鬆開我。」
「就因為現在在巷子裡啊,而且現下又沒有別人……一會到了大街上我就不好這麼抱著了。」
「那也可以回了家再說,」她嬌嗔道:「先放開。」
「我再抱一會……」
百里扶桑又摟了她一會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兩人出了巷子往東關大街直行,很快回到富春客棧,客棧裡一切順利,除卻稍早徐無咎和顧清弦的那場不打不相識,今天可算是平靜無波的一天。
忙活到晚上,收了店招關門落鎖,當值的周淮和孫五留守陋房,其他人則回到飛瓊院歇息。百里扶桑和顧清弦同房,他一進門就看到顧清弦百無聊賴倒在床上發楞。
百里扶桑道:「顧兄今日在店頭顯的好功夫啊,徐無咎都被你嚇了一跳。」
「這是變著法兒誇你自己麼?」顧清弦無所謂地開著玩笑:「你一出手就架開我們倆了,豈不是比我更顯擺?」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不得不提醒顧兄……」
「我知道,今天是我衝動,」顧清弦打斷他:「千帆雖沒說什麼,但再怎麼說我也是富春的護衛,和徐無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實在有失立場,以後我不會了。」
「不只是為了身為護衛的立場,」百里扶桑沉吟一會,正色道:「我有事得對顧兄坦白。」
跟著百里扶桑就把自己的過往、徐無咎的身份和柳千帆決定協助閻金守衛揚州的事和顧清弦說開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抵如此,我們要從徐無咎身上弄清海寇來攻揚州的計畫,所以暫時還不能對徐無咎輕舉妄動。」百里扶桑道:「在雙方真正撕破臉之前,顧兄必須加倍注意店頭的安危——也的確不能任意出手,以免變故乍起時措手不及。」
顧清弦聞言一時震驚,沉思一會又問:「你的身份現下揚州城裡有誰知道?」
「徐無咎和他的人馬當然很清楚我是誰,除此之外,知道我身份的只有千帆、閻金、郜通和你了。」
顧清弦挑眉:「為什麼要告訴我?」
「想幫千帆守住富春,我須要顧兄的幫助。」百里扶桑誠懇道:「所以我當然要對顧兄開誠佈公,我相信顧兄一定會幫助我,因為顧兄也有想要保護的人。」
「我要保護的人可難纏了,為了早上的事她和我鬧了一下午的彆扭。」顧清弦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你說得對,紅杏想幫千帆,我當然也會助她一臂之力。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整天守著店頭,保護富春還能略盡棉力,要說守住揚州城嘛……恐怕就沒法指望。」
「那就很夠了,只要有顧兄坐鎮富春,我和千帆都可以無後顧之憂。」百里扶桑又道:「其實顧兄是過於謙虛了,如果進一步要守衛揚州顧兄也絕對幫得上忙。」
「哦?」顧清弦眼中出現一絲玩味:「你想我怎麼做?」
「請顧兄隨我到後庭去,」百里扶桑輕道:「我想教顧兄對付倭刀術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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