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正二刻,月明星稀。
趙義背著那一大口袋,悠然走在東關大街上,他懷中揣著的盒子很沉,心情卻是輕飄飄美滋滋的——任誰拿到這麼多大珠、銀塊都會有同樣的感覺,何況那個異香異氣的木盒本身看著也價值不斐。
入夜的東關大街沒了白日的喧鬧,連行人都看不到幾個,趙義還是很謹慎,他小心地來到一處幽靜小巷,左右瞧著沒有其他人,就閃身迅速進了巷內。
巷子外,一個面色黧黑、滿臉皺紋、鬚髮斑白的半老人站在一棵大樹後,抬眼看著巷口住家點亮的微弱燈光,不覺點了點頭。
芍藥巷富麗堂皇的陳家新宅裡,陳二倌和柳千帆還在引頸盼望,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二倌不用心焦,我想桑哥很快就能帶回好消息的。」柳千帆道:「桑哥就是知道趙義這人的毛病,二倌你又對症下藥事先做了這麼多準備,桑哥的跟蹤必定萬無一失。」
「桑兄提過趙義的輕身工夫了得,性情也多疑,要想不露痕跡跟蹤他找出桑鐵心一派在城裡的藏身處實非易事。不過幸好桑兄又知道此人貪財得很,所以我才想著可以利用這點協助桑兄的。」
「一個貪財的人的確沒法拒絕那一盒子的大珠和銀塊。」柳千帆悠然一笑:「帶著這麼沉的一個盒子,再好的輕身功夫都難免要打些折扣。」
「加上那一大口袋收拾給冬哥兒的用物,重雖不重,扛著也麻煩。」陳二倌笑嘆一聲:「這樣一來絆住了趙義手腳,桑兄應該可以順利查出海寇落腳何處。」
「不過就算查出趙義關住冬哥兒的所在,也順利救出冬哥兒……」柳千帆凝眉:「如果沒法扣押住四天後出現在東關碼頭的那三口箱子,揚州城只怕會很危險。」
「妳要我儘量和趙義周旋,誘他說說那三口箱子的事,」陳二倌搖搖頭:「其實我覺得這一點用都沒有,趙義怎麼可能老實告訴我們箱子裡裝了什麼。」
「他當然不會告訴我們,不過讓他說說話還是有一點用處的,」柳千帆道:「至少讓我看到了他說謊騙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說謊騙人的樣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陳二倌不以為然,正要再說話,就看到喬裝成門房的百里扶桑走進大堂內。
「桑哥回來了,」柳千帆立刻笑著迎上前去:「怎麼樣?追出他們的藏身處沒有?」
「八九不離十,」百里扶桑點點頭:「桑鐵心的人也算膽大包天,居然落腳在剪刀巷。」
「那種地方?」柳千帆嚇了一跳:「那一帶接著東關大街,白日很熱鬧,的確不是合適窩藏孩子的地點。」
陳二倌遲疑道:「會不會桑兄你的跟蹤讓趙義發現了,所以他故意引你到剪刀巷去?」
「我看不至於,」百里扶桑想了想緩緩道:「一路上我都很留心,趙義滿心滿眼都是二倌你送給他的那盒珠寶,在我看來他全然沒發現我在跟蹤他。」
「還有一個可能,」柳千帆道:「剪刀巷裡都是富商們的大宅子,海寇所在的宅院如果夠大夠深,一個小孩兒關在宅院最裡進,就算如何吵鬧也不怕聲音傳到外頭來。」
陳二倌想想點點頭:「這也有理,既如此還是可以在剪刀巷找找看。」
百里扶桑笑道:「那麼二倌你安排的木盒就是找出他們據點的關竅了。」
「我的點子不錯吧,」陳二倌展顏笑了:「那是南洋來的沉香木整塊雕成的盒子,作工既細香氣又持久不散,整個揚州城只有我家進這種沉香,那個木盒更是全揚州只此一個。明兒我就讓小廝們牽著狗到剪刀巷晃晃,只要狗兒聞出哪一家有沉香味兒那就必是海寇的落腳處。」
「目前進展看起來很順利,不過還是不能打草驚蛇。」柳千帆叮囑著:「二倌你若是找出海寇落腳處也別心急,還是等我和桑哥來了再說。」
「這是當然,」陳二倌嘆息:「我都擔驚受怕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兩日。只是倘若能先救下冬哥兒再扣住藥船上的三口箱子,最後通報官府帶人直搗海寇據點,才真是功德圓滿啊。」
「二倌想得的確深細,」百里扶桑點頭道:「若一切順利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橫豎我們還有四天時間,就靜觀其變吧。明日酉時我和千帆還是會到這兒來,到時若二倌已找出海寇窩藏的地點,我們再來合計合計怎麼救出冬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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