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屋角落一個暗門向外走去,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後堂,後堂雖簡陋,倒是燈火通明擺設井然,桑鐵心往桌邊坐了,又示意徐無咎和柳千帆也就座。
「桑老大初見柳老闆就擺出外頭的陣仗,怕不是要把女人家嚇著了,」徐無咎笑著搖搖頭:「怎麼也該收著些才是。」
桑鐵心揚眉:「我們這兒徐兄是知道的,兄弟們同歡共樂才有意思。既然一向如此,當然不會因為柳老闆在或不在就有什麼改變。徐兄一會兒如果有興緻也可以一起嚐嚐新鮮。」
「在下心領了,還是說正事吧。」徐無咎正色道:「今日在東關碼頭久久不見桑老大的人來接應,我就知道出了事,之後聽人說起柳老闆被劫我就想到這必然是桑兄的手筆,又在城裡找了幾處地方最後才找到這來。」
「今天這事驚險得很,我和趙義兩個喬裝之後帶著遊民們大鬧富春客棧,櫃上還有個雌兒生得也美,本想把那娘兒們也劫走,誰知客棧裡有個夥計身手倒很了得,我和他動上手險些就交待在這人手裡,最後好歹有趙義相幫才把柳老闆劫了來。」桑鐵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不知那夥計是誰?」
徐無咎淡淡道:「那必是富春客棧的護衛,他叫顧清弦,我之前也和這人過過招,確是有點本事的。」
「這次翠柳園和東關碼頭的變故來得蹊蹺,我總覺得單憑閻金那夥商賈不可能殺得我們這樣措手不及,這事背後是不是還有人在替他們謀算……」桑鐵心突然笑著盯上徐無咎眼眸:「不會和徐兄那位故交有什麼關係吧?你那位故交莫不就是這個顧清弦?」
徐無咎立刻哈哈大笑,好像聽到什麼荒唐事似的,他撫了撫下巴悠然道:「當然不是,桑老大多慮了,我那故交與我識於微時,他根本不是江湖人,就是個客棧跑堂。閻金雖然只是個販生絲茶葉的,但和城中商賈、揚州知府的關係都很好,這次他們抄翠柳園的行動就是有揚州官兵幫手才會如此順利。」
「等我們打進揚州城第一件事就是把閻金的人頭剁下來當球踢!」桑鐵心咬牙獰笑:「這次徐兄準備的東西全落到閻金手上,必得先奪回來才好。」
「不錯,所以如今最好是拿柳老闆去和閻金換那三口箱子。」徐無咎笑道:「柳老闆還有用處,殺不得的,也希望桑老大看我薄面對女人家手下留情。」
「柳老闆硬氣得很呢。」桑鐵心盯著柳千帆笑得不懷好意:「見了大堂上的陣仗不哭不鬧還敢和我討價還價,還想從我這兒套消息,這樣的膽識在女人之中也算是一等的了。」
徐無咎笑了:「看來桑老大對柳老闆是另眼相看哪。」
柳千帆卻是一嘆:「其實我膽子最小不過,只希望桑老大高抬貴手別為難我就好。」
桑鐵心悠然道:「柳兒連死都不怕,怎麼會膽小呢?」
柳千帆皺眉:「誰是柳兒?」
「不就是妳麼?」見她皺眉,桑鐵心笑得更開懷,眼睛直盯在她身上:「我很欣賞妳,但若叫妳柳老闆實在太生分了。」
「叫柳老闆就好。」柳千帆被他看得不自在:「我也不想和桑老大你太熟。」
「這樣麼……其實熟一點也沒什麼不好。」桑鐵心笑得別有深意。
「桑老大,還是言歸正傳。」徐無咎見柳千帆眉頭皺得更深,於是不動聲色扯開話題:「真的想拿回那三口箱子就得把風聲傳出去,讓閻金知道柳老闆在你手上,也要找好和閻金聯繫的接頭人才行。」
「這我想過了,眼下最適合替我去和閻金接頭的只怕就是徐兄。」
「我?」徐無咎一怔,而後失笑:「我畢竟是毛首領的人,這次只是奉毛首領命令來支援你的行動,聯絡閻金這麼重要的事桑老大真能安心交給我?」
「我也沒什麼選擇啊,」桑鐵心冷冷一笑:「翠柳園被抄,這兒現在元氣大傷,已經不起任何閃失,想想也只有老著臉皮求徐兄幫這個忙了,再說由你出面和閻金接洽柳兒應該也能放心。」
柳千帆聽桑鐵心叫得這麼順口還是臭著臉,但她已經不想回應,這人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徐無咎沉思了一會:「這麼做的確是目前的萬全之計,桑老大和我方的合作目前為止一直都很順利,就是這次翠柳園和東關碼頭的事砸了,只要我們能贖回那三口箱子,立夏的事……」
「徐兄既也同意這事就這麼辦了吧!」桑鐵心狠狠瞪了徐無咎一眼打斷他的話:「明日就請徐兄替我把消息傳給閻金,約定以人換貨。」
徐無咎一怔,又迅速回復泰然自若的樣子:「我懂了,明天就開始進行,一有消息我就通知桑老大。」
「那麼今晚……」桑鐵心又瞥向柳千帆,壞笑著:「柳兒一個人睡怕不怕?」
「怕,」柳千帆突然扯住徐無咎衣袖道:「所以我想讓徐大哥陪我回屋裡。」
「這不可能,」桑鐵心沉了臉,卻又在下一刻咧嘴一笑:「徐兄還有事要忙,妳若真怕我可以陪妳。」
「我怕的就是你,」柳千帆話聲雖低卻很堅定:「桑老大,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只要有人敢動我我絕不活著,如果你想要順利和閻金換那三口箱子,那咱們最好都老老實實的。我可以答應你在交易之前絕不逃跑,而你要保証我的安全。」
桑鐵心的臉色更陰沉了,目光中閃動著複雜的情緒。
徐無咎忙打圓場:「桑老大當然不會受一個小丫頭脅迫,不過這小丫頭確實執拗得很,為了交易順利,各退一步也是個作法,桑老大以為如何?」
「……好吧,顧全大局當然才是上上之策,我就順了柳兒這一次。」
桑鐵心笑了——徐無咎既然遞了個臺階過來,順著臺階下別和這小女子的關係弄擰當然才是聰明的做法。橫豎來日方長,退一萬步說,打下揚州城之後這小女子自然只能從了自己。
想著到時這白淨俏麗,窕窈婀娜的美人兒被壓在自己身下婉轉嬌吟的模樣,桑鐵心就血脈賁張。
打下揚州城之後除了燒殺搶掠又多了個樂子啊……
柳千帆突然紅著臉背過身去,徐無咎則尷尬地看向他胯間:「桑老大要不先到前堂去消消火?」
桑鐵心卻還是泰然自若:「讓徐兄見笑了,我們這就一起到前堂去吧。」
「我不想過去。」柳千帆咬牙,她可以想像前堂現在有多亂。
無咎再次出面打圓場:「我看這樣,我們一起到前堂,接著由我護送柳老闆到她住處,桑老大只消再找兩個女人跟我過去看著柳老闆就是。」
「好吧,這就走了。」
桑鐵心在前頭準備帶路,就看到柳千帆緊緊貼著徐無咎,牽著他的衣袖不放。
看得桑鐵心不高興起來,沉聲問:「柳兒這樣貼著徐兄,就不擔心我吃醋麼?」
柳千帆只輕道:「我害怕。」
「我既然答應了大局為重,就會遵守諾言,妳不用擔心我或其他人會對妳不利。」
柳千帆垂下頭,臉都快貼到徐無咎背上了:「我不想看到前堂現在的樣子。」
害羞的模樣也別有動人心處啊……桑鐵心滿意極了,這麼可愛嬌俏的美人兒值得他等待——城破之後他一定要好好享用一番!
桑鐵心想著到時的銷魂滋味心情大好,大步走在前頭帶路,柳千帆慢吞吞跟在最後頭拉著徐無咎,徐無咎自然也就快不了,於是在長廊上兩人和桑鐵心的距離愈拉愈開。就這樣走了約十來步,徐無咎突然覺得背心發癢,柳千帆在他背上寫了幾個字。
「能否救我。」
徐無咎怔了一下,突然揚聲。
「桑老大,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安排和閻金聯絡的事,」徐無咎反手向後捏捏她的手臂:「今天不能留下來共樂了,不過放心,我會把事辦好的。」
桑鐵心道:「徐兄以大局為重,我實在感激,等大功告成我一定好好招待徐兄。」
柳千帆明白了徐無咎的意思,不免心下一黯,但又振作心情寫下另一行字。
「是否立夏攻城。」
徐無咎又捏了下她的手臂。
「對了。」徐無咎道:「桑兄有沒有什麼要我和閻金特別提的?」
「那倒沒有,徐兄能替我拿回三口箱子就行,」桑鐵心一嘆:「其他弟兄既然已經落入官府手裡,只有等破了揚州城再看看如何解救。」
在桑鐵心說話時,柳千帆又寫下一行字。
「報我平安,勿念。」
徐無咎又捏了她一下:「我明白了,一定儘快把事辦妥。」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到大堂,大堂上果然如柳千帆所料,女人們釵橫鬢亂哭喊不休,男人們醜態百出原形畢露,還有幾個裸女擠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廳上唯一衣衫整齊的人是趙義。
桑鐵心反而楞了一下:「你怎麼……」
「屬下覺得今天咱們既劫了這小丫頭來,閻金和揚州官府只怕不會善罷干休,我們之中總要有人保持清醒才好,」趙義恭敬稟告:「兄弟們今天都辛苦一日了,放鬆些也是應當,屬下還是看緊點比較放心。」
「很好,阿義你不愧是我的心腹!」桑鐵心眼中有著激賞,還有突如其來的靈機一動:「徐兄要先走一步,阿義替我送客,然後再帶柳兒回屋去歇息吧。」
徐無咎忙道:「不用勞煩趙兄,我還是先送柳老闆回她屋裡吧……」
「來者是客,怎麼好讓徐兄忙這些呢,」桑鐵心打斷徐無咎的話,笑吟吟道:「還是讓阿義來吧,我再找兩個女人一起陪著也就是了。」
說著就走向牆邊一頓腳踢起兩個女人:「起來!想躲懶麼?穿上衣服跟著柳姑娘服侍去!」
兩個裸女被踢得疼了,又不敢大聲叫嚷,只能嚶嚶哭泣。
「別動粗!」柳千帆皺眉:「你不能這樣!」
總算肯開口同自己說話了麼?桑鐵心馬上換了一副嘴臉,笑嘻嘻道:「柳兒心善,那就不踢了,兩個賤人還不快謝謝柳姑娘!」
「謝謝柳姑娘……」兩個女人囁嚅著,身上還在發抖。
「別謝了,妳們倆穿上衣裳跟著我們來吧。」柳千帆立刻對著桑鐵心一禮:「多謝桑老大指派兩位姑娘服侍我,我現在就帶著她倆先回屋去。」
她自知力量有限,只好咬牙不去看其他女子——能先幫得一個是一個。
桑鐵心見她態度溫順下來,也笑道:「柳兒就先休息吧,阿義會陪著妳們回屋的。」
於是等兩個女人穿好衣裳,五人先行離開大堂。趙義、柳千帆等人陪著徐無咎走出門外,趙義道:「小丫頭在這兒等著,我先送徐兄出去再帶妳回屋。」
「我知道了。」柳千帆看向徐無咎,欲說還休:「閻金那兒的事……一切的事都拜託徐大哥了,記得替我向……向他報個平安,讓他別擔心,我會照顧自己。」
徐無咎當然知道她所指為何,點點頭低聲道:「放心,我會把話帶到,妳保重自己,無論如何不要和桑鐵心過不去,我會儘快和閻金談妥救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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