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銃、倭刀……徐無咎運來的……想起此前和百里扶桑閒聊中聽過的這兩項武器,柳千帆心念一動:「趙大哥會用鳥銃?」
「其實不會,我是老派人,還是倭刀用得順手。」趙義道:「不過鳥銃擊發時力量強聲音大,對敵人威嚇效果十足,所以也有很多弟兄愛用。」
「我也覺得趙大哥比較適合用倭刀,」柳千帆點點頭:「拼搏時當然還是用平日習慣的武器才稱手。」
這當然不用柳千帆提醒,趙義總覺得她特別提起這事很是奇怪,不過他也想不出怪在哪裡。
「妳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只是也聽人說起過這兩種武器的樣子和特點,所以隨口說兩句。」柳千帆想想又問:「兩年前揚州也曾遭海寇攻擊,那是徐海的人馬,趙大哥和桑老大曾經參與兩年前的攻城戰麼?」
「沒有,兩年前我和老大在蘇州。」
「……那好。」柳千帆嘆了口氣,真摯道:「三日後如果交易順利,我和趙大哥大概就此不會再見,我很謝謝趙大哥這兩日的照顧,所以有些話雖然未必中聽但小妹還是想提醒趙大哥。」
趙義一揮手:「我知道妳想說什麼,話既然不中聽那也就不用多講,無論如何我這條命當年是老大救的,就是現在還給他也沒什麼好說,人各有志,妳不必勸我了。」
柳千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趙義的眼神很是堅毅,那是百死無悔的眼神。
她當下知道再怎麼勸說都不會有用——儘管趙義自己應該也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一條不歸路。
「我明白了,」柳千帆又嘆息:「只要桑老大在你就不可能背棄他,不過你或許也該勸勸桑老大,朝廷的政策在轉變,對付海寇的兵力和戰法也在加強,與其繼續在海上玩命不如另謀生路啊。」
「我們這樣的人除了打劫走私殺人放火之外什麼都不會,另謀生路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趙義自嘲:「我知道妳是為我著想,老子心領了。一會兒妳注意門戶今晚早點歇下吧。」
夜裡大堂上,雖只有桑鐵心和趙義兩人在,依舊燈火通明。
「柳老闆的事我已經安頓好,陋屋裡的幾具屍體也已經下葬,我知道殘殺弟兄是大忌,等攻城大事一了,我任憑老大處置絕無怨言。」
「阿義你今天的作法是對的,如果真讓丁振得逞柳兒一定自盡,拿不回那三口箱子我們立夏當日的行動會陷入困局,丁振枉顧大勢就是不拿眾兄弟的命當一回事,死也不冤。」桑鐵心冷哼:「這不是他第一次犯蠢違命,我早就想宰了他,阿義你算是替我清理門戶,也讓其他人知道警惕。」
趙義沒多說什麼,只問:「我們真的三日後和閻金在居士巷交易那三口箱子麼?」
「下午徐無咎來時是這麼說的,能早點把事情處理了當然比較好。」桑鐵心沉吟道:「不過徐無咎能這麼快就和閻金搭上線其實也很可疑,我總覺得這次揚州攻城戰中除了官府和閻金之外似乎還有一個從沒露過面的人物在背後活動,而這個人徐無咎是認識的。」
趙義也猛然觸動:「我在陳二倌家裡見過一個啞巴門房的身形很眼熟,當時沒多想,現在總覺得那個人似乎認得我。我見到他的那兩天就是柳老闆假扮陳二倌婢子接待我的那兩天。」
「啞巴?」桑鐵心略一皺眉:「臉容可以改扮,聲音就比較困難,那人也許就是怕被你認出才裝成啞巴的……的確很可疑。」
「說起來我也一直有件事想不通,」趙義緩緩道:「當日是徐無咎主動來找咱們談攻城的,他明知道我們是徐海舊部,和汪直勢同水火……老大,合作攻城的事會不會是徐無咎和毛海峰的陰謀?」
「阿義你也知道當時汪直在杭州被抓不久,毛海峰當然心急如焚,他又想救汪直又得鞏固閩浙勢力,簡直忙得焦頭爛額。」桑鐵心冷笑:「所以徐無咎才會來替他交涉,當時他們的說法是自四月到六月他們會在閩、浙沿海佈置幾個大規模的攻城行動,只要我們願意在立夏響應他們,不但能修補我們雙方關係,威嚇其他海寇,而且事成後揚州會成為我們的地盤,這是一舉數得的事。」
「老大你真的想修補和毛海峰的關係?」
「怎麼可能?徐老大當年就是被汪直和朝廷合謀用計誅殺的,修補關係的事談都不用談。」桑鐵心眼中閃動著陰鷙的光芒:「毛海峰那群人死有餘辜,不過送上門的糧草緇重沒有不要的道理,打下揚州後我們能擴充地盤也是好事一樁,所以我才會順勢答應合作。」
「答應合作之後徐無咎那兒的糧草兵器的確給的爽快大方,光是那三百隻鳥銃、五百把倭刀就令人咋舌。」趙義承認:「城外弟兄提到我們的據點糧草富足,兵刃精銳,這都是徐無咎和毛海峰的手筆。」
「徐無咎受毛海峰命令來和我們談攻城,他們當然不可能真的和我們坦懷相待,不過無妨,大家互相利用就是。」桑鐵心冷笑:「等我們搶下揚州奪得更多錢糧,隨時和毛海峰翻臉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明白了。」趙義了解來龍去脈後再無疑慮:「城外弟兄早已全軍整備,就等城內到時裡應外合,只要在東門城樓處製造動亂賺開城門,我們立夏攻城必定萬無一失。」
「所以三日後交易那三口箱子的事只許成功。」桑鐵心獰笑道:「柳兒就先寄放在閻金那兒吧,反正立夏之後就能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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